绯墨抬头看着我,眼里恢复了沉静:“阿凌,我为了找师父,派人把万毒谷里的一座坟挖了。”
我记得万毒谷中的确有一座坟,当日云霁带我经过,还停下来仔细看了看。那座坟前竖着个石碑,它是新挖的,还没刻上名字。
我眼皮一跳,莫非是谢岚……但这个想法马上被我否定了,如果真是谢岚,吴哥和十四就不会来青城山找我了。
我叹了口气,问绯墨:“你挖到了什么?”
绯墨张了张嘴,却被十四抢了先:“我来告诉你她挖到了什么!她没有找到谢岚的任何东西,只是挖到了一身衣服!你知道是谁的衣服么?是我们盟主的衣服,那是他自己为自己建的衣冠冢!”
我愣住,十四上来红着眼睛,不由分说地扯住我的手臂。
“凌不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你干什么!”绯墨“岑”的声拔出剑来,抵住十四的喉咙。与此同时,吴哥也动了手,一根成人手指粗细的铁链捆在绯墨的脖子上。
吴哥低吼道:“放手。”
绯墨冷哼一声,手上的剑就是不放。眼看着吴哥就要动真格,我急忙喝道:“都给我住手!我和十四去一趟。”
十四居然带我到了唐天行的墓地。唐天行被埋在万毒谷外面的一片小树林里,此前我在唐门疗伤之时还来祭拜过,当时这里杂草丛生,无人料理,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掌门的葬身之地。
现在竟有人搭了个草房在这住了下来,还将周围料理得井井有条。
我的心一紧,十四要带我见谁,莫非云霁还没有死?
我紧捏着拳头,心中充满希望,却没有开口问他。
十四一直拿背影对着我,牵着我的马走到屋前放开缰绳:“凌不凋,你去看看那里坐的是谁。”
我跳下马,在屋后唐天行的墓前找到一个人。她坐在轮椅上,上身倚着唐天行墓碑,双目紧闭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纤纤十指反复摩挲墓碑上唐天行的名字。
“云霁……”我试探着唤了一声。
她猛地回过头来,见是我微微扬起了嘴角:“阿凌,你来了?”
不,不是云霁。我愣了愣,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不是云霁,而是另外一个人。她的名字叫唐雨微。
云霁告诉我,唐雨微心死,他便把她杀了,当时我恨不得一剑杀了他。而后来,他问我是不是要将唐雨微换回来,却给自己建了个衣冠冢。
凌不凋,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很希望唐雨微活过来么?而今她活生生地在你面前,你却为什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阿凌?”唐雨微唤了我一声,扶着轮椅到了我面前。
我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便掉下一串泪珠:“雨微。”
唐雨微看着我没有说话。
“雨微,你记不记得在徽州城,我们一起看《牡丹亭》之时你说了什么?”
唐雨微怔了怔,笑道:“那出戏你不是也觉得无趣么?我看着看着便睡着了,第二日醒来就找不到你了。”
我沉默了半晌,又问她:“那你记不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唐雨微脸上没了笑容,紧接着道:“阿凌,我不记得了。”
“你怎么会不记得呢?”我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那年你在徽州城柳巷里大打出手……”
唐雨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怔了怔,喃喃道:“唐天行他……”
“够了!”唐雨微大声叫道,“我不知道大师兄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我睡着之后都发生了什么,就连你……阿凌,你也是我醒来后莫名多出的一个朋友,这些年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撞到十四身上,仓惶站直了身体:“雨微,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好好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结局在周末的时候已经赶出来了,不过当时浑浑噩噩的,写出来的东西和大纲一样……有很多地方需要改动和丰满,这章还是确定不要大改了才发上来的。所以,这几天的更新可能会慢一些,太快了怕烂尾= =还请大家理解~
☆、再上昆梧
十四一直守着唐雨微,他说他相信总有一天云霁会醒过来。但我也不确定云霁究竟会不会回来,因为他坠崖之前,曾无声地用口型向我说“永别了,阿凌”。可他不再醒来,或许也是好事,他这一生给予别人的都太浓烈太沉重,谁又能承受得起他这份情深呢?
眼看着一月之期就要到了,我仍然没有谢岚的丝毫线索。我发现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里,我已经不能适应没有谢岚在身边的日子。每夜拿着他的长命索在手中摩挲许久,又反复掏出红纸看了几遍,有时枯坐到天明,点的蜡烛都烧到了底,依然没有一丝睡意。
转眼间,一月之期将至,我必须赶往昆梧。我将山中一切事宜安排妥当了,又把代掌门之位交给绯墨,便坐马车前去昆梧了结我与凌清的仇。
上一次到昆梧是五年前,我和慕容嫣一起为了引魂灯而来。当时雪山上下起了雪,两人差点在昆梧雪山上迷了路。这一次我带着引魂灯一个人来了,乔羽安排得十分到位,一到昆梧雪山下的千灯镇就有人来接洽。
于是我在千灯镇上的客栈里住了几日,待乔羽将一切准备妥当,便换上一身昆梧弟子服,跟在乔羽身后进了昆梧。
我在千灯镇上待的这几日,昆梧内部已经风起云涌。乔羽与凌清两雄两争,冲突前所未有的强烈,两方之间随时都有可能暴发恶斗。到时整个昆梧将没有人能侥幸逃过这场斗争,而这正是我想看到的。如果没有乔羽替我卷起风浪,我与凌清之间,怕是还要周旋良久才能正面对上。
“现下你手下与凌清手下的势力相较如何?”我一边漫步在回廊下,一边问身边的乔羽。
这时正值盛夏,山上的积雪也已经融了,只剩下昆梧雪山上那一片银白的雪色。然而在这高山之上,还是有些凉意的,因而我不得不多加件披风以防着了凉。
乔羽微蹙了眉头,抬手在眉间捏了捏:“虽说是实力相当,但还是要比凌清弱一些。”
“为何不带你的人来昆梧?”乔羽不满地问,“你孤身一人带引魂灯来昆梧能有什么办法?”
我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我自有办法。不说凌清,就是你我也必须防着,谁知道你会不会在事成之后,起意夺了引魂灯?”
乔羽难得点头称是:“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说:“先让我见见你师父。”
昆梧山人已经病入膏肓,我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病得不轻,连脑子却也不好使了。凌清这么久没有把引魂灯带到他面前,分明就是不想救他的命,而是要觊觎他昆梧掌门的位置。
可怜昆梧山人到现在仍然没明白过来,就算凌清坐上了昆梧掌门的位置也不会救他。在凌清的心里,昆梧山人应该就这么病逝,那么整个昆梧就掌握在他手上了。
“好好照顾掌门,若有半点差池,我唯你们是问!”乔羽气冲冲地扔下这句话,把在昆梧山人那生的气全都撒在别的弟子身上。
他走出来,看到站在廊下的我,目光闪了闪:“凌师妹,青城山不比昆梧,引魂灯放在你身边怕是有风险。”
我摇了摇头,轻蔑地看着他问:“你也想要引魂灯?”
乔羽没有说话,脸上的笑意淡淡的。
“乔师兄可还记得我二师妹?”我拉了拉披风,将整个身体罩到披风里去。
乔羽跟了上来,声音在我背后响起,语气没有一丝波澜:“我听说她背叛了青城山,最后死在唐门的万毒谷中也是活该。怎么?凌师妹你想说什么?”
我心中苦笑,若是慕容嫣此刻在这里,听到乔羽的这番话,怕是会一剑斩过去?好在她对乔羽已经死心,以后都不会再一心挂在他身上。至于他嘴里吐出什么东西来,自然也与她无关了。
我缓缓踱步,又走出两步停在原地:“倒没想说什么,只是我觉得乔师兄怕是也要被人冠上这罪名了。”
乔羽也停下来,声音变了调:“你什么意思?”
我直视前方,轻声道:“乔师兄,这可不是我的意思,你看看前面来的是什么人?”
乔羽这才抬起头来,看见远处的松树下站着一个黑色的影子,正是长年穿着黑袍的凌清。凌清的身体有些佝偻,活生生一个人站在树下,却像只鬼魅一般,令人难以察觉。乔羽皱了皱眉头,脸上流露出厌恶的神情,站直了身体,似乎是想正面与之对抗。
我拉紧了披风,一转身钻到乔羽背后去:“我现在不宜被凌清看见,还要劳烦乔师兄替我挡一挡。”
“你快离开吧。”乔羽也知道其中利害,扔下句话,直直向凌清走了过去。
我走远了才匿在一棵松树低下回头望了望,见两人激烈地争吵开来。这边立马来了几个乔羽的手下,将我带到乔羽的住的院落里。只有在这里,凌清才不能够轻易闯进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乔羽终于回来了。他懊恼地把所有人都遣走,坐在桌旁紧握着双拳,恨恨地说:“凌清那老家伙,我就让他多得意一阵子,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以为还将昆梧牢牢捏在手心里呢!”
说完,他用力敲了下桌子:“可恨他这个老狐狸是最难对付的!”
我知道乔羽的手段,自然也明白凌清的能耐,更清楚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他心甘情愿与我对决。
我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乔羽的脸说:“只要你听我的,我就能帮你杀了凌清。”
乔羽闻言睁大了眼睛,脸色一变,又警惕地问:“你凭什么杀了凌清?”
“就凭你们昆梧雪峰上的棋盘。”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的步子真是越来越近了啊= =
☆、好一只海东青
乔羽问:“你说的可是观天台上的星罗棋盘?”
“正是星罗棋盘。”我点头继续说道,“当年凌清在这棋盘上输了我父亲一局,失去继承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