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话倒是像你老子,既然这样,我何必要给你不放过我的机会,安小王爷,你便坐在此处等着归西好了。”
端木朝华梗着脖子,别过头不看花山公,只将阮千千的手拉开,从心口处摸出一只红色锦囊,囊中取出一纸护身符。
“本王本想一直护你周全,你这丫头脑袋不灵光,武功又弱,虽然命大,又有个尚书爹爹,但本王仍旧很不放心,你带着这个,去安亲王府找我娘亲,她自然会从此将你视作女儿看待,收在麾下好好保护,再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你生来就是给我端木朝华欺负的,本王不在了,就轮到你过好日子了。”端木朝华说这话连喘了三口气,竟然是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生死系于一线。
“师父!你真的见死不救吗?若当真如此,我就……我就……”阮千千说着这话,眼睛却是扫着林少庭的方向,心里急得如同油锅上的蚂蚁,这个师兄不是说自己是回尚书府取下山前师父相赠的万灵丹吗,此刻再不寻机会给端木朝华服下,怕就没有机会了。
话说那端木朝华也奇怪,虽然是在嘱托遗言,但阮千千真要去拿护身符,他又紧抓着不肯放手了,一双黑瞳目光灼灼,几乎将她炙烤到熟透。
“端木朝华,你还有什么话,就快些说,这护身符,你也放心交给我,我定会好好收藏的。”阮千千说着去拨他的手,想把护身符收入掌中。
端木朝华死捏着不放,眼神也是越发死不瞑目的样子。
“阮千千!”虽然有一些虚弱,但端木朝华向来声若巨雷的,便是此刻中毒了,也吓得阮千千顿时收回手。
“在!”
“你是不是巴不得本王快点咽气。”端木朝华瞪着眼。
“……”阮千千也来了气,“先前我阻止你进来又阻止你吃菜,结果谁让你要莽莽撞撞冲进来,还趁我去热酒的时候把有毒的菜给吃掉的,还说我脑子不灵光,我对你眨眼瞪眼怒眉的,你一点端倪都没看出,半点默契也没有,就聪明了?既然中毒了就少说几句话,若师父不肯替你解毒,大不了……大不了……”
端木朝华心内一暖,一时失笑,“你下一次暗示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暗示得明显一点。”
“明显了还叫暗示吗?”
端木朝华的笑声被冲上喉咙口的一股黑血阻断,血全吐在阮千千的裙子上了,她慌慌张张地拍抚端木朝华的背,几乎要哭出来。
“师父,您不是说最疼徒儿了吗?徒儿不要他死,您就把解药给我吧。”
花山公翘着腿,已经剥到第三个橘子上,悠哉哉地说,“你让他自己求我,为师立马把解药给你。”
阮千千咬着嘴皮,只见端木朝华一副想把花山公生吞活剥的模样,怎么可能让安王爷求师父嘛。
此时林少庭手指略微弹动,若是寻常人便罢了,可是在花山公的眼皮底下,药丸被截住。
“你们两个还真是我的好徒弟,一个个的都想要救他,少庭,既然这万灵丹是你自己不要的,为师就收回了以备日后不时之需。”说着花山公把指间药丸放进瓷瓶中。
林少庭本想趁花山公不注意,将药丸弹入端木朝华口中,谁知根本瞒不过。
“师父,您还是,适可而止吧。”林少庭沉声说。
“你以为为师在开玩笑?为师想要这小子的命好多年了,现在服了我的毒药,你就只有三天时间好活,三十六个时辰以后没有我秘制的解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师父!您到底想要我们做什么才肯给解药,就算现在不给解药,您也给个止痛的药先压着,他好像很难受啊。”
只见阮千千一脸焦急的模样,自己从小带大的徒弟,竟然对他这样哀求,让他想起很多年以前的那个人也是这样,为救心爱的人,不惜对自己下跪。
花山公忽觉十分无趣,奇怪道,“这剜心之痛不过是第一关,之后还有剥皮抽骨之痛,说不定没能拖到最后一刻,他就会自己戳心而死。小子,要你求我很困难吗?”
“男儿膝下有黄金,本王上跪君主下跪父母,轮不到你。”端木朝华几乎是咬着牙说。
“你的命,莫非还值不得千金?真是迂腐。”花山公站起来就往门外走,只怕再不走,汹涌而来的记忆就化身剧毒,让他情绪失控。
☆、花山公(4)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
花山公前脚走出房间,一直强撑着的端木朝华,立刻失去知觉一般脸朝下栽入阮千千怀中。
手里紧攥着护身符,顺带紧攥着阮千千的手。
“师兄……”这个时候除了师兄可以求助,也找不到别人,“我记得他带着田冲来的,此刻却不见田冲,好生奇怪……”
林少庭回想起一件事,顿时愁容舒展,安慰地揉揉她的发顶,“你放心,这个安王爷没那么容易就丧命,我回来的时候正巧碰见田冲骑马飞奔而去,怕是端木朝华已经安排妥当。”此时想起,觉得方才端木朝华摆出托孤的架势,只是想让阮千千着急,也是为了拖住师父的注意。
当然,这些事他就不会说出来了,他喜欢小师妹,就是因为她思想单纯,何况他与端木朝华本无交情,没有必要助他一臂之力。
第二天是个天气极好的日子,然而花山公的房间里却一片愁云惨淡,阮千千把林少庭写的止痛药方子拿去拣了药,熬好喂到端木朝华唇边。
谁知这人大祸临头还有心思戏弄她。
一碗苦药刚喝上两口,就道,“药太苦,难喝。”
“你就知足吧,这附近很难弄到果脯,冰糖给你拿来了,你凑合着吃吃。”田冲还不见归来,阮千千有些心不在焉。
端木朝华紧了一下拉她袖子的手,忽然皱起眉,脸上一片苍白,捏着心口的衣服,“好痛……”
“哪里痛?”阮千千顿时急得将药碗往旁边一搁,就开始查看端木朝华身上哪儿不对劲,师父说的,第二日上会有剥皮之痛,皮肉分离,该是何等痛楚,而面前的人不过皱皱眉而已,阮千千这心底像忽然打翻一滩冰水,又打翻一锅热油,“端木朝华,你快点喝药啊,喝了药就不痛了,这个药是止痛的。”语无伦次地说着,又把药端来送到他唇边。
端木朝华见她眼中含泪,似是吓得凶了些,反倒安慰她,“也不是很痛,本王受过比这重许多的伤,刮骨疗伤你听过没?当初本王肩上中箭,军医刮骨的时候,可是一声没吭。你师父的药,说起来狠毒,实际上也不过尔尔,并不怎么痛。”
他刻意舒展开眉头,脸色看上去也不似先前惨白,阮千千不相信他说的话,但知他是刻意安慰自己,于是也不多说,只是催促端木朝华喝药。
端木朝华一面喝药,一面瞅着缝隙惨兮兮地叹道,“喝苦药也便罢了,竟然连一点小小要求也得不到满足,本王命苦。”
面前小小的汤匙不停,一碗药转眼大半进了端木朝华的肚子里,阮千千起身便走,端木朝华心下有一点凉凉的。
这凉意还没能蔓延到心底。
门又开了。
过堂一阵风。
只见阮千千又端来一碗药。
端木朝华苦着脸,“不是还要喝吧?”
阮千千猛一抬手,将碗里汤药尽数灌入自己口中,端木朝华愣愣看着那喉咙吞咽着,只觉一身的疼痛顿时都烟消云散而去。
“端木朝华,你怕苦不是?我这算是与你共苦了吧?若你的毒解不了,我就偷师父的毒药,看他解不解。”她将药碗重重放回桌上,像是显示决心一般。
端木朝华忽而觉得。
这才是当初遇见的那个小女孩,那个在雪地里邋遢狼狈不堪,但声音洪亮直如脆钟响遍长街——
“我真的会报答你。”
☆☆☆
有时候花山公觉得要是当初在山门口看到那个被老友送来的女孩,直接推说这孩子身体太单薄,不适合习武,是不是会更好。
至少。
现在阮千千不会在他面前生龙活虎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师父,你就把解药给我嘛,你把解药给我,以后要我做牛做马还报你都可以。”
“你什么时候见我需要过牛马?哼,送我我都不要,阮千千,为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要那小子求我,这是为难他吗?这很容易了好不好,我又没有要他的命,也不用他少一只耳朵。”
“是是是,你没有为难他,但是他不是做不到吗?甲之熊掌乙之砒霜,这么简单的道理师父不可能不明白吧,你要他求你还不如要他一只耳朵呢。”
“那好,你让他双手奉上耳朵好了,算为师让一步。”花山公拈着银须笑。
阮千千有一种又被耍了的感觉,和花山公说话她从来没讨过便宜,实在没办法,索性往花山公面前一跪。
花山公立刻跳起来,闪到一边,“你师父我还没死呢,别跪我。”
阮千千急了,“不管,你已经受了我的跪,就该把解药拿出来,安王爷他不肯求你,可是我求过了,可以代替吧。”
“你求和他求是两回事,你也知道甲之熊掌乙之砒霜,那小子要是跪我就是我的熊掌,你跪我,不过一根稻草!”花山公毫不留情打击自家徒弟,但见阮千千低着头不说话,觉得是不是打击狠了,跳到她面前,扶她起身。
谁知阮千千就着花山公扶她起身的动作,扭住花山公的胳膊就不放,另一只手在花山公袖里一阵乱摸。
手触到瓷瓶子的刹那,阮千千脸上顿时一喜,丢开花山公就往外跑,不管不顾把瓶子里的药末往自己嘴巴里倒。
“哈哈,终于让我找到了!”
花山公追上的时候,阮千千没能跑多远,但站得高,爬到假山上去了,冲他挤眉弄眼,“师父,这下徒儿也吃了一样的药,您该把解药交出来了吧。”
她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让花山公气得牙痒痒,“你先下来。”
“我不!”阮千千摸摸自己的肚子,“得等这药再吞下去一些,免得师父你让我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