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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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楚-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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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和他,看似相投,实则是遥不可及。

    听说,溪终究还是会流入海的,九曲十八弯,颠沛流离,仍是抵挡不住海的诱惑,被海所吸引,被海所吞噬。那静谧的溪水真会被此无情波涛所吸引接纳?难以置信。溪水太蠢,它在追逐所爱的同时迷失了自我。最终它是成功了,投入了海的怀抱,可又如何?溪水只不过是大海的一部分,微不足道的一滴。那么多的江湖溪河奔往大海,大海又何曾着眼于那一条潺潺小溪?

    如果当初小溪选择了停留,那么它现在肯定仍旧恬静温和,细水长流,又岂会像现在这般,被山石刺得遍体鳞伤,在半路或就早已干涸。如此可笑的付出,只是为了那眼中不会有它存在的虚无大海,值得吗?……实在没有必要为那可有可无的爱放弃自我,自尊自重是人最基本的底线,无论怎样皆不能抛割。人,必须要先自爱才有资格去爱与被爱。

    天太高,摸不着;海太深,量不尽。他的心,比天高,比海深,我猜不透。与其做那牺牲一切,迷失自我的小河,我宁可选择一潭死水。

    再是懒得走进船舱,我醉意朦胧提着半埕熏风踉踉跄跄坐在船尾甲板上休息。海浪轻盈托着小船颠簸前进,一波波浪涛在艄公浆下化成推动船前进的无边动力,船像离弦的箭般飞快疾驰,茫茫大海分不清边际。

    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无意间抬头,天空中,一轮圆月高挂,轻雾朦胧,云烟缥缈。子瞻一曲《水调歌头》如在耳边: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不知不觉,今日竟已是十五了。半年前,亦是明月当空,十五月圆之夜。曾经也有一人像今晚这般与我开怀畅饮,不醉无归。

    ……

    “你不是说你很能喝的么,怎么还用杯喝那么寒酸,要饮就直接用埕,还倒什么。来,干!”

    “好!用埕就用埕,难道你还以为我会怕了你不成。今晚,我不把你干醉我就不姓风!你就等着醉到找不到路回家吧,哈哈!干!”

    “想把我干醉?那你大可先改定姓罢了,从来也没有人可以喝得过我楚……韩楚的!这样好了,我不舍得你改姓,我们换个方式,打赌!如果你喝不过我的话,那么、那么以后每逢月圆之夜你就得陪我喝到不醉无归,永远……”

    “赌就赌,谁怕你?!谁胜谁负还是未知之数。唔,光罚我一人未免不平,如果你输了的话,你也要罚……就同样也罚你以后每逢月圆之夜皆得陪我饮,不醉无归,不准拒绝,不准反口!永远!”

    ……

    今夕,又是月圆之夜,物是人非。自半年前一别后,不知道已虚度过多少次月圆,昔日誓言,从未实现,那句永远每每忆起总觉无比刺耳。现在,是否还有人能与吾千里共婵娟?眼角不知何时变得浅浅湿润,一滴水珠无声滑落到地上。看来,今日海风吹得还真是猛,直吹得人眼睛发红、鼻子发酸。

    “风兄无恙否?”叶夜喝完了手中熏风,从船舱走出,随手将酒埕扔入海中,走到我身旁关切道。

    “多谢叶兄关心,已无大碍,想必是船舱里气流不顺导致一时酒气攻心而已。”夜色昏暗,我趁着低头的瞬间,漫不经心地在白衣上悄悄拭掉泪痕,回头看向叶夜,报以感激一笑。

    “无事便好,我还以为风兄这么快就酒力不支呢。”叶夜耸耸肩笑道。

    “当然不是!只可惜现今在海上,风浪飘摇,多有不适。待他朝回到岸上时定必与叶兄再度开怀痛饮。”像是要证明些什么似的,我举起手中酒埕,死命喝着,不一会便将剩下半埕熏风喝得半点不剩。举袖拭去身上四溅的酒水,我一挥手,潇洒地将酒埕扔进大海。

    “一言为定,那便待他日再续今日共饮之情。”叶夜一口应允下来,顺往前走几步,走到艄公身旁。

    夜幕下,湛蓝的海水深色得如同墨般,远方,天是黑的,海是黑的。

    叶夜与艄公的对话缓缓传入耳中。叶夜低头看向艄公,语气冰冷问:“尚有多久方可到达?”一直像雕像般静坐不动的艄公闻言回过头,满脸的皱纹动了动,看不出喜怒,向叶夜点头行礼:“禀叶执法,前方已是第一道海卫,想必半个时辰内定可到达。”

    “海卫……唉,麻烦的东西。”闻言,叶夜略为皱眉,语气甚是不悦。

    嗜血修罗,深海夜叉——冥月十一海卫。据江湖传言,冥月教之所以有如此坚固的防守大多归功于冥月十一海卫。冥月十一海卫严密分布于冥月总坛四周,东南西北面面俱全,每一个均是武功高强之辈,而且人人皆海上功夫超群,行走水面如履平地,海上任何一丝一毫细微动静皆逃不过他们耳目。十一海卫全是直接听命于教主,不受其余人约束,就算是二使、执法亦绝不买账,可以说是冥月内最特殊的组织。其以绝对的忠诚誓死效忠主教,坚守第一道防线,一切擅入者,死。

    思索间,不知何时,叶夜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立在身前,长长叹出一口气,低声道:“风兄,情非得以,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我出神一怔,未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已被叶夜的手指飞快拂上昏睡穴。带着内力的点穴见效出奇的快,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仅闷哼了一声,我便再亦支撑不住昏倒在甲板上。

    朦朦胧胧间,耳畔隐约响起“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接头暗号,缥缈的声音似幻似真,由远而近。欲仔细聆听,倦意却越来越浓,意识渐趋模糊。最后,终究是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

    昏睡间,种种往事于脑海间若隐若现,犹如过眼烟云,偏又刻骨铭心,挥之不去。思绪飘忽不定,仿佛是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一生中最短暂、最快乐的时光。如果时光可以定格,我宁愿一辈子活在那个夏日里,活在那个梦中。
第四章 前尘往事
    半年前,永州城郊。

    血的气息在荒凉的茶寮周近蔓延,四周一片殷红。破旧的茅草横七竖八挂在虫蛀的横梁上,沾满了鲜血往下滴落。颇大的茶寮里桌椅横飞尽是狼藉,满地七零八落的碎片。四周,尸横遍野。

    死亡的气息在空气间盘旋,飞舞。无暇去惧怕,更无法退缩,身为医者的责任心被血所唤醒。我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敏捷地探着地上尸体气息。纵使我不认为此地还会有生还者,但作为一个医者,自是不应放过任何一线生机。

    一具、两具、三具……我蹲立在血泊中央,低头缓缓数着。七具,足足七具尸体横卧在荒郊中。七名死者清一色皆是武当弟子,就连武当二当家“青松道长”亦不幸殉难于此。

    皮开肉绽,五脏俱伤。我皱眉审视眼前一具具尸体相同的死相,暗自心惊。行医多年,怎样的病人,怎样的死相均已是司空见惯,但像这种内外皆重伤之至的仍是十分罕见。好厉害的功夫,好狠毒的手法,下手者绝非寻常武林中人,想必定是绝世好手,一方英豪。只可惜,下手太过狠辣无情。

    已无任何活口,医者也就一无所用。我摇摇头,站起身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像我这种对武学一窍不通,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说,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沿途留意下有哪位武当弟子,通知其一声,让他们过来收尸。除此,亦再无我能帮上忙的地方。究竟我非仵作,验尸殓葬亦不是我所长。

    四周一片死寂,很像当年初次行医的情景。不同的是当年那种悲伤恐惧感现在已全然被茫然惆怅所替代。人生在世,不是生就是死,没有什么可以悲伤,看透太多生离死别,早已麻木。

    意兴阑珊地回忆着过往行医生涯,不经意间,目光被远方一株大榕树所吸引。树脚下,一个人正软绵绵地倚卧在树脚旁,分不清死活。快步上前,微弱的呼吸声逐渐清晰,无边无际的死寂中,生的气息显得格外难能可贵。我可以不为死亡而悲伤,却无法不为生存而欣喜。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我连忙伸手试探地上那人的脉搏心跳。

    随着一声声低缓的心跳,我长长吁出一口气。尽管呼吸有点微弱,但从其有节奏的心跳看来,经已没有生命危险,大抵只要调养上一两个月便无大碍。此地离刚刚的茶寮隔了好一段距离,他能逃亡到此极为不易。幸好,只是内伤虚脱乏力与些无关痛痒的骨折而已,没有多少外伤,比那边死者的伤势轻上许多。

    从此人的衣饰中可看出其非武当弟子,兴许是方才那茶寮里的伙计被不幸牵连吧。看来,下手者是有心要对付武当派,放过了这漏网之鱼。

    眼前这人莫若二十四五,比我还要少上两三岁。随意披散于身后的及腰长发略显零乱,散发着妖媚的味道。紧闭的双眼隐隐透出一股坚毅之色,剑眉斜斜直插入鬓发间,高挺的鼻梁与薄薄的浅色嘴唇格外相衬。粗糙的淡棕布衣被内力震开道道裂缝,露出少年黝黑光洁的肌肤,久经日晒的健康肤色别有一番风情,坚实的胸膛欲隐欲现。

    少年身上寻常的农家服饰渗着汗津的味道,很是阳光,隔着紧贴在身上湿透了的汗衫,少年完美的身形展露无遗。他的身上有一种农家特有的纯朴敦厚感,而又正是在这种村野风情中,出奇地自然散发出一种独特的英气,说不出的迷人。刚柔并济,雅俗共赏。

    像是着了魔般,我就此直直盯着少年凝望,良久未能移开视线。半晌,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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