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三个紫袖近卫打算搬开两具尸体时,倏然从窗外飞来数道亮光——灰衣近卫的援军赶到了,而且数量还不少。见抵挡不住,而且任务已完成,三人撤出房间,十数个黑影紧随那三个黑影追将出去……
冬至日,小隘城有谣言说异性将军王——天盛被暗杀。
州府大员深夜前去料理后世,官府始终未承认天盛已死,只说客栈遭贼,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朝廷上下或有隐喜、隐悲者,邻邦友邦反应不一,纷纷派遣使节,名为出使,实则探听虚实,眼见一场军政对决就要拉开,而此时,上北城内,齐王殿中,一人生命垂危,一场朝内争斗悄然跃出了这个看似平静的深潭表面。
☆、十一 托孤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节快乐!
天盛被刺的消息不过数日间便已为诸国当权者所知,只是这人死是没死,所有人都不确定,就算亲手刺杀他的紫袖近卫也心存疑虑,一切都太顺利且太凑巧了,凑巧地他身边只有一个近卫,凑巧他在那种危机状况下还有心思上女人的床,凑巧他会在这种重要时刻被刺。
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粗心大意,但他同时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装死,因为此刻对于齐国太过重要,一个不可能,一个不该,让他被刺的消息成了一个谜,让人抓耳挠腮,却不知道该做何解的谜。
首先可以光明正大确定其是否已死的人自然是身为他胞弟的天仰,但是以他目前的消息网络及势力范围,还查不出确切的消息,也不能让灰衣近卫对他说实话,尽管他们非常尊敬他。
同时,他也非常清楚,此刻暗处一定有很多双眼睛正盯着他,看他如何动作,不管兄长是否遭遇不测,眼下为了齐国,他都不该过早的有所动作,所以眼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天一堡的静默让人难以捉摸,同时也让天盛被刺一事更加扑朔迷离。
上北齐殿内,这几日被文武官员们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个都苦着脸,更甚者还有抹眼泪的,可想而知殿内的那位齐王肯定是不怎么吉祥了。
齐王薄子,本有三子三女,可惜如今只剩下一个十岁的幺儿,名为九正的,本来无缘王位,因为他的生母安夫人出身寒微,如今上面两位兄长亡故,他自然而然非做这个王位不可。
十岁为王,自然是不能理政,范袭此前自觉大限将至,已经做好一切安排,让天盛辅助幼子,有他在,他才可安心归天,可如今这小子陡然来个土遁,而自己的身体又不争气,实在是过不得年关,眼下他一旦闭眼,先不说外面的虎狼之国,就是自己家后院的这一亩三分地怕也是要干戈再起。
“盛将军回来没?”沙哑的嗓音几乎被猛烈的干咳覆盖。
灰衣近卫头领羽申听罢,微微抬头,看一眼床榻上的齐王,“还没有将军的消息。”
“他……知不知道上北的事态?”“上北的事态”自然是指自己的身体已入膏肓。
“……”羽申低头不言语,因为无话可说。
在场的还有黑衣近卫头领羽赫——羽申的同胞兄弟,以及少主九正。
范袭闭眼,干裂的嘴唇张张合合,喉结随着嘴的张合上下滚动,看上去像是十分痛苦。
羽赫知道他硬撑着是为了等天盛归来,可眼下等不到也是没办法,想到殿外还有不少大臣在等,便道:“王上,李宰丞等人已在殿外跪了两天,是否……”话未说完,便见范袭微微摇头。
时间就那么一分分的耗着,四下一片静寂,唯有床榻上的人粗重不畅的呼吸声时大时小。
十岁大的九正跪在父亲的床前,小手被父亲干枯的手指紧紧攥着,很疼,但他毫无表情。
忽然——羽申、羽赫同时侧耳,两人对视一眼后,羽申对床榻方向微微躬身后,隐入屏风后,往侧门处而去。
大约半刻后,只听侧门处微有响动,范袭睁开眼时,一高大身影已然站到榻前,天盛穿一件破旧的麻布长衫,长衫上还沾着草泻、雪片,正要躬身,被范袭阻止,示意他坐到床前。
“正儿……”松开幼子的手,艰难地指向天盛,“跪下!”
九正错愕,直看着身旁的天盛,并没有屈膝下跪。
天盛回视这个只有十岁大的男孩,并没有因为范袭的话受宠若惊,而上前去阻止这位未来的少主人对自己下跪,“应该可以成器!”转脸对范袭说了这么一句。
听天盛这么评价自己的幼子,范袭的眉角微微抖了一下,“这摊事要交给你了。”
“……”双眸四下一圈后,定在眼前这个行将枯死的人身上,他们俩可谓最好的搭档,他给他彻底挥洒能力的空间,以及彻底的信任,才有他如今的地位与成就,所以他敬重他,不只是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齐王,还因为他们之间的君臣之义,朋友之义,甚至手足之义。
“放心。”只给了他这两个字,却已相当让范袭欣慰,这满朝文武、权臣,能真正了解他的也就眼前这个人,这个忘年之交。
“王上……”外面已传来群臣的嚎啕声……看来也该到了召见他们的时候了。
范袭大大松了一口气,这口气一松,他的脸出奇的竟露出了些微的红光。
天盛起身,与床榻上的范袭对视一眼,“臣下告退,王上保重。”
范袭微微点头。
天盛转身跨出半步后,陡然又停了下来,转过身,“王上……臣前几日偶得了一个消息,那个玉茵茵——没有回宋国。”
“……”看不出范袭的表情是喜还是悲,或者毫无表情,“她——还活着?”
“死了,今年春上,死在一处山野的道观中。”
羽申偷看一眼天盛,但很快低眉,既然将军有意对王上说谎,肯定有他的理由。
在范袭微微的笑意中,天盛转入屏风,在羽申的带领下,从侧门而出。
外面,星辰西下,北斗星在夜风中闪烁不定,直指向北……
身后传来一阵阵男人的痛哭声,有的真心,有的假意,权当是在这位濒死的齐王面前唱完最后一出戏,以期得到他最后的一丝感动,以得到一些小小的恩赐。
幼主的年少给这些人带来了太多的幻想,而他——就要让他们尽情去幻想,但时间仅仅只有这么一点而已。
“将军立即出城?”羽申跟在天盛身旁,绕道自西门而出,沿途的宫门把守已全然换做黑衣近卫,自然没有外人知道他今晚回来。
“立即!”带上风帽,遮住脸。
“林雄将军想见您一面。”
“不必了,跟他说,京都的安全就系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万一有恙,让他提头见我。”
“是!”
“你继续留在京都,高域(在小隘城跟在天盛身边的灰衣近卫)在小隘受了点伤,可能明天就到,找处安静的地方让他好好养伤。”
“那——您身上的伤……”
“无妨。”跨出宫门,接过黑衣近卫手中的马缰,此刻掩藏在黑暗中的黑灰近卫不下几十个,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在此探查,因为他今夜的到来极为隐秘。
拉过马缰行将上马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钟鸣,那洪亮而富于穿透力的响动,几乎让整座上北城随之震动——是丧钟。
腿慢慢放下,脸对着马脖子,久久无语。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细雪,制造出一圈圈的漩涡,在他的脚前肆虐。
松开缰绳,转过身,正对大殿方向单膝下跪,一旁的近卫也随之跪倒,这一拜,仅作今世一别。
丧钟余灭,横空跃马,流年流水匆匆,硝烟旺时,红尘正浓,故事此处始,与伊共纠缠……
☆、十二 长坪之役 一
势力的权衡与争突在上北城蔓延着,虽然人们仍然忌惮着那个异性将军王的生死与否,但权利让他们蠢蠢欲动,幼主年少,王室乏人,这种机会实在难得。
而就在这种大时刻,天盛却毅然决然地从上北这个漩涡中抽身,与争权夺利相比,他更在乎如何收拢自己的网,如何让齐国在诸侯之间的势力不颓反盛。
玉玲珑自小隘那一晚后,一直住在一处荒山上,因为她也跟天盛一样——被外界认定为死与未死之间的状态,所以不能轻易露面,她不太清楚,那晚她昏睡过去后发生了什么,只等她醒来时,脖子上全是血,却不是她的,而那个人也早已消失无踪,直至半个月后的现在。
那些灰衣近卫更似影子,轻易不会现身,只有在她跨出界线时,他们才会出现,看上去她没有被囚禁,但实际上这荒山就是她的囚室。
这一夜,大雪初下,山间一片静寂,站在崖头眺望南方,遥远的彼处偶有烟火绽放,让她想起今夜已然是除夕,该是合家团圆的喜庆日子,而她,既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陪伴自己的就是这漫天大雪以及那间荒破的木屋,长到十七岁了,她没有杀人放火,没有夺人所爱,更没有危害任何一个人,但是老天从来没有眷顾过自己,除了那张被认为还算好看的脸蛋,她一无所有。
蹲在崖头,窝在乱石之间,突然干笑了起来,这世道原本就是不公平,却同时又公平的让人不耻。
活在这种世界里,她还会有好日子吗?像梁妈妈说得,嫁一个好人家,相夫教子,过普通人的日子,想普通女人该想的事,愁她们的会愁的琐碎,她会有这一天吗?还是会像两仪阁里的姐妹一样,总有一天她会跟她们一样,只是男人的玩物跟笑柄,这些天来,她一直有一种预感——她得不到幸福,一辈子都得不到,因为她被卷进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漩涡里,这个漩涡太大,她甚至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年轻的心容易被恶魔迷惑,当前途无望,当找不到解脱的方法,很容易彻底放弃自己,尤其面对她的只有无边的孤独跟黑暗时,一切的放弃显得那么理直气壮。
踩着软绵绵的薄雪,站在崖头,风袭来,犹如飘升,伴着远处忽闪忽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