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白雪皑皑,长天如洗,一切都如此宁和安好,景杰却听见门的另一侧,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此刻,她不过距他咫尺之遥,但她的心,却在他无法触及的地方。
咫尺天涯就是如此吧,望着静悄悄的门扉,景杰不禁苦笑。
此后几日,只要有时间,景杰就会陪茵茵在长夏四处走走看看。有时他们在罕有人至的重山峻岭一坐就是半天,看高高林梢处零碎的天空,有时他们也会到人头攒动的西桥夜市去凑热闹,在拥挤的人群中紧紧牵着彼此的手才不至被人流冲散。
景杰总有讲不完的趣事和笑话,茵茵则被他逗得不停笑,有几回,直笑得将头抵在景杰臂弯里透不过气来。
有一次,在茵茵的提议下,他们去了正在修缮中的昭彰云隐,两人一起在夜色中攀上云隐柱的顶端,坐在巨大的磐云石上,夜风袭人,硕大的明月仿佛就悬在身边,唾手可得。
茵茵像是从清柔月光中走出的人,抱膝而坐,微笑看着景杰,月华满身,有种不真实的美。
初雪过后,夜风已有几分刺骨,景杰很想拥她入怀,但他只是脱下自己的外衫为她披上。他对她所做过的最亲昵的事不过是牵起她的手,捂在自己的掌心里,给她需要的温度。
茵茵抬头仰望月色,“景杰,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景杰在月色下看她,“只要你需要,我就一直在你身边。”
茵茵蓦然回首,看见景杰眉宇间的认真与郑重,以及,难言的情感,心中莫名一怔,下意识自景杰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丫头,”景杰朗然一笑,“在我心里,你和紫玥一样,都是我的妹妹,如果你遇到麻烦事,一定告诉我。”
轻舒一口气,茵茵微微笑了。他的坦然与平和让她安心,她心里已经很乱,无法再承受一份她注定无以回报的感情。
茵茵重又将双手递给景杰,有些小小无赖地吸取他掌心的温度,唇畔一抹浅浅的微笑。景杰握着她柔软的手,暗暗感谢适时掠过的云,加深了暗夜的浓度,亦感谢寒凉袭人的风,及时褪去可能出卖他的手心的冷汗。
在万籁俱寂的磐云石上,景杰又一次告诫自己,你这个傻瓜,你一定一定要藏好自己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窗前一瞬间的对视是早就计划写的桥段,可还是吭哧了十万字,才终于熬到这里。这推进的速度,实在有些问题。
腐女们表难过哈。
☆、悠悠我心(二)
几乎没有任何过渡,长夏已进入初冬时节,天气一天冷似一天。
这一日,景杰在一众繁杂卷册最上面看到一个精巧的信封,信封上再熟悉不过的字迹让他立时便笑了。
这封信来自圣域新任命的右法使,莫良用很郑重的口吻请“圣主赐鉴”,信中建议在长夏建一所烧薪院以周济穷人过冬,并且将建立地点、银两调度乃至人员安排诸事均一一罗列清楚,同时还特别说明,若是圣主没有异议,他愿意和白执在库银划拨方面通力合作妥善完成这件事,莫良甚至在结尾还一本正经写上“所请之事,务祈垂许”几个字。
通篇读完,极尽恭敬的字眼让景杰哭笑不得,暗暗猜测莫二这家伙难道不只屁股被打开了花,脑壳也被打坏了不成。其实整封信词义流畅,条理清晰,甚至连诸事细节安排也一一明确,简直可以用来给隋忆、小宝那几个人当范例,但这封信不是出自一向严谨的杜扬,而是来自玩世不恭的莫二少爷。景杰以手支额,想不通莫良又在琢磨什么鬼点子。
摩搓着点点墨香,景杰暗暗计算着莫良休养的时日,四十七天,他想,这会儿那小子怎么也能爬下床了吧。初冬时节,天寒物燥,他的右腕又开始隐隐作痛,不由苦笑,自己的手也伤了四十七天。他轻轻活动下手腕,执笔在莫良的信上批了一个“准”字。
景杰重新将信折好,取过先前的信封时,自信封中又滑落一张小小的信笺。信笺不过巴掌大小,龙飞凤舞的几行字,仍是莫二的手笔。他说,“听说你才把本少爷匡来,就差点撂挑子走人,念在你到底没做下这等蠢事,特修书捧你一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翻过来,信笺背面竟然还有一句,“对了,金屋藏娇的滋味可好?”
捏着这张信笺,眼前浮现出莫良坏笑的脸,景杰咬牙,该死的莫二。
次日午后,彭展又跑来临水阁消磨时间,正巧看见侯小宝拎着半瓶酒不知从哪回来,彭展当即凑过去不由分说抄过酒瓶,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侯小宝咧嘴一乐,也饶有兴致地坐下与他对饮。
彭展平日和一班酒肉朋友厮混惯了,最擅长行酒令,于是拉着侯小宝猜数划拳。侯小宝不谙此道,不几下便被罚饮数杯,心中不服,索性提议道大家都是习武之人,不如比比腕力。彭展倒也不含糊,立时爽快应了下来。两人将酒盏一撤,以肘撑在案上,两手交握,就此较起劲来。
原本闲散在各处昏昏欲睡的众人看到这一场景,顿时也来了兴致,纷纷凑过来助威,后来索性轮番上阵对搏,一时好不热闹。
景杰自门外经过时也因一阵高过一阵的叫好声停住脚步,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被神机观保举的小道士路怀仁偶一回头时发现,路怀仁生性腼腆,立时拘谨站定,一边小心给正玩得起劲的其余几人打手势,一边诺诺唤了一声圣主,无奈其他人正在兴头上,根本没人留意到他的手势。
景杰轻轻挥手,路怀仁便不敢再说什么,只眼睁睁看着景杰悄然来到众人身后。正好一局比试结束,隋忆轻松一下便将彭展的手臂放倒在桌案上,一阵叫好声又起。
“看来还是隋忆最厉害。”景杰道。
“隋忆,”侯小宝故作轻蔑状,一边抄起酒瓶给自己斟酒,一边头也不回道,“他也就在彭展面前逞逞英雄,刚才大伙都看到了,最厉害的可是本尊侯小宝。”
“哦?”景杰笑,“真是失敬失敬。”
“哪里哪里……”侯小宝正得意间,冷不丁发现彭展正拼命给他递眼色,这才意识到适才还热闹非常的一群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安静得有点恕4沼诨赝房吹骄敖苁保θ莶挥山┰诹成希约赫寰频氖忠彩Я朔执纾忠煌幔闫ㄓ舻纳站票懔芰伺碚挂簧怼�
景杰依然笑容满面,“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一个个不务正业,是不是皮子痒了,都等着杜法使来给你们紧皮呢。”
众人面面相觑,愣了片刻,忽然心照不宣般伸手,齐刷刷指向彭展。
“是他,”侯小宝率先开口,“圣主英明,都是这家伙挑头干的好事,非得让杜法使好好修理修理他才成。”接着嘿嘿一笑,口气放软讨饶道,“至于我们,圣主就从轻发落吧。”
“小宝,刚才嚷嚷得最欢的好像是你吧,”景杰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圈,又道,“再说了,吃人家的嘴短,亏你们还好意思嫁祸给别人。”
彭展看着景杰,简直要感激涕零,刚要起身言谢,侯小宝一伸手把他划拉到身后,笑嘻嘻道,“圣主果然英明,彭展不是一直想加入临水阁吗,刚才我们是调教他呢,为临水阁再选拔个好苗子进来也不算不务正业吧。”
景杰微微一笑,伸手自侯小宝手中接过半杯残酒轻晃一下,“你以为你这是煮酒论英雄呢,”说着,脸一板,“强词夺理,罪加一等。”
“圣主,”侯小宝变脸一般立时哭丧着脸道,“上次我私自外出已经被杜法使记过一笔了,要是让他知道我又犯错,一定会把我逐出临水阁的。”
听他这一说,年纪最小的路怀仁也紧张起来,怯怯道,“圣主,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求你别逐我们走。”
“小路子,”隋忆道,“圣主逗大伙玩呢,比个手劲儿就被逐走,也太荒唐了。”
没等景杰开口,侯小宝已经讪讪道,“隋忆,这种压轴的话应该是圣主说的,害我白白和圣主搭戏,你小子还真是无趣。”
景杰拍拍路怀仁的肩,“小路子,我是说笑呢,不过要罚小宝倒是真的。”
侯小宝啊一声,“圣主……”
景杰转首对侯小宝道,“小宝,这个月伐薪烧炭的事就交给你了,你要是敢偷懒,下个月这差事还是你的。”
侯小宝低声分辩道,“明明大伙都有份,为什么只罚我啊?”
景杰笑道,“你不是本尊吗,不罚你罚谁。”
平日玩笑时,侯小宝总喜欢以本尊自居,这时忽然听到景杰这么说,大伙忍不住爆笑出声,侯小宝唯有狠狠瞪一眼幸灾乐祸的众人,腹诽几句。
景杰挥挥手,“你们继续。”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继续?”路怀仁不解,忍不住问,“继续什么?”
这一回连景杰都无奈地笑了,“我的意思是,难得今天杜法使不在,你们还不抓紧时间疯。”
顿时又是一阵叫好声。
侯小宝忽然从人群里跳出来,对景杰道,“圣主,你不想来比试比试吗?”边说边掳起袖子架势十足道,“若是我赢了,就把我的处罚免了好不好?”
景杰本也是年轻人爱玩好胜的心性,几乎立时就要答应,但手腕处的微微一滞,让他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小宝,不可以。”一边的彭展匆忙开口。
“为什么?”侯小宝故意揶揄彭展,“难不成你以为圣主一定不是我的对手?”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彭展呸道,“要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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