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彰云隐 作者:阿晋(晋江2012.7.22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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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彰云隐 作者:阿晋(晋江2012.7.22完结)- 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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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株株冷杉,枝干通直,参天蔽日,唯有变幻万千的光斑洒落满地,映得清浅溪水闪闪发亮。
  
  一步步向林木深处走去,景杰开始发现异常。林木寂静如昔,表面并没有明显的剑痕,甚至一草一木均未见凌乱,但足下溪流蜿蜒的痕迹,针叶端处凝露的姿态,却不一样了。
  
  他彷佛可以看见,剑尖盈光,击流破水,如强风过境,却不扰细物,真正的高手过招。
  
  碾碎足下变幻的光影,风在林梢,枝叶却不动,景杰终于在密林深处看到梁霄。
  
  梁霄安静的背影像一株冷杉,手中,握着墨玉。他倚在坚实的树干上,背脊并未如平日那般挺直,显出慵懒的意态,一动不动。
  
  呼吸都要凝结,景杰直直盯着前方的身影,轻轻唤道,“梁霄……”不过片刻的等待,他却觉得如洪荒碾过心头,终于看到梁霄缓缓回头。
  
  他还活着。
  
  紧绷的神经倏然放松,景杰不禁自嘲地笑了,几乎笑出泪。他怎么可能会死,他是梁霄,不明不白地将他们支走,稀里糊涂地死去,怎么会是他做出的事。
  
  梁霄依然无力地靠在树干上,也笑了,“呆啊,以为我死了么?” 
  
  景杰快步上前。“没有,我知道不会……”一时说不清心底的滋味,只是语无伦次道,“……没关系,我好好帮你调理一下,回头咱们打回去,这一次,真的不算什么……”
  
  梁霄但笑看他,待他支支吾吾说了好一通才轻声道,“这是我打得最好的一架。”
  
  景杰看着他,释然一笑,“你能想开就好。”
  
  “你以为我输了?”梁霄睥睨着景杰。
  
  景杰眨眨眼睛,“你赢了?”
  
  “废话,”梁霄又笑了,“我看该好好调理的是你吧。”
  
  “可是影子看起来……”景杰话说了一半,心中豁然明朗。
  
  影子是最想击败墨玉的人,同时也是最尊敬墨玉的人。十数年磨砺,只为这一日。而梁霄,终于不负他,亦拼尽全力。梁霄手中的墨玉,始终是不可战胜的,其实,这才是影子孜孜不倦想要求证的结果。如今,终于圆满。
  
  “还傻站着干嘛,”梁霄向他伸出一只手,“扶我一把。”
  
  景杰笑着凑过去,把他的手臂环在自己肩头,墨玉仍牢牢握在梁霄手中,两人便这样相携着从冷杉林走出。
  
  茵茵在阳光下看着他们,目中含泪,却开心地笑了,迎上去,拥住梁霄。
  
  “哥哥,”茵茵将面颊贴在梁霄肩头,“我们买了好多紫米,我要罚你把它们全吃光,一点也不许剩下……”
  
  “好,”梁霄乖乖点头,“我全吃光,一点也不剩下。”
  
  “以后不许再这样……”茵茵道。
  
  “我再也不会了。”梁霄道。
  
  回到房中,梁霄终于虚脱般靠在床头。景杰想扶他躺好,顺势自他手中去取墨玉,可是,梁霄竟紧紧握着,没有立时松开。
  
  景杰一怔,静静看着他。梁霄微微闭目,墨玉在他手中,贴着他的身体,相依相偎。
  
  好一会儿,梁霄睁开眼睛,低头去看墨玉。他将墨玉从剑鞘中取出,修长的手指自剑柄开始,一点点滑过,直至锋芒的剑尖。他的食指顿在星芒一点的最尖端,寒光下,现出些微的一点殷红。抬手,食指上渗出一颗血珠,他低头,用舌尖抿去。
  
  墨玉的滋味,永远留在他身体里。
  
  梁霄看着景杰,淡淡一笑,回剑入鞘,将墨玉递到他手中。
  
  冷杉林中,他不只是兑现给影子一个承诺,更是送给自己一场告别。
  
  那是他最后一次触摸墨玉。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爱冷杉。挺拔无畏的生命。




☆、一瓣心香(三)

  六月,村前的溪水中莲花盛开。
  
  泉溪本是不生莲花的,景杰去年自长夏来,带了很多生莲子,本意是想入药的,但并没用去多少,剩下的,干脆找了一处深浅适宜的溪流,种在淤泥里。去年未见动静,渐渐便将它们忘了,谁想这一年春末,竟生出了许多细嫩茎叶,随着天气日暖,那一弯溪水覆满小荷,然后,粉白的莲花一夜间开满水面。
  
  白荷伏波,恣意盎然,连彭伯也欢喜得小孩子似的,一早来到繁花小院,高声唤道,“梁霄,茵茵,走,赏荷去。”
  
  茵茵自屋中迎出来,微笑道,“彭伯,你和彭婶去吧,我们晚些再去。”
  
  “现在开得正好,”彭伯道,“赶明谢了怎么办,对了,还有景杰,叫上他同去。”
  
  景杰随后跟出来,亦笑道,“彭伯放心,我保证这荷花一整个夏天都不会开败。”
  
  彭伯心性直爽,见他们这样不痛不快,不由直接冲进房中,对梁霄道,“他们怎么变得那么婆妈,梁霄,你随我去吧。”
  
  梁霄对彭伯歉然一笑,“彭伯,我是很想去,但恐怕暂时不行。”
  
  “为什么不行?”彭伯问。
  
  “我这几日双腿无力,”梁霄坦诚道,“只怕拄着彭伯做给我的拐杖,也走不到溪边了。”
  
  彭伯面上的兴奋劲顿时消散无形,静静看了梁霄片刻,勉强笑笑,“无妨,那就过几日再看,景杰不是说了么,这一夏天都有得看。”说罢,未多停留,又与来时一样匆匆出门。
  
  几日后,彭伯再次上门,这一次,一反平日的粗犷率性,吱唔了半天才说明来意,原来,他闭门忙碌了两日,造了一张轮椅,又担心梁霄介意,想送又不敢送,已经暗自犹豫了好几天。
  
  梁霄含笑道,“彭伯,这就是你不对了,我在这小院子里都快闷死了,你既然给我准备了这救命的好东西,居然还捂手里。”
  
  彭伯嘿嘿一笑,连忙回家将轮椅推了过来。茵茵扶梁霄来到轮椅前,怡然试坐。
  
  座椅上铺了棉絮捺的软垫,绵软舒适,想来是彭婶缝制的,两侧扶手特意打磨过,触手温润却又不易滑脱,踏脚之处亦高矮合宜。轮子外侧多加了一圈轮状框架,可以自行施力转动轮椅,梁霄摇了几下,轮子启动,极为轻快平稳。
  
  抚着手边细密的纹路,清香袭面,梁霄一眼便看出,这只轮椅是由上好楠木打造,抗潮耐旱,估计用上许多年都不会坏。真是可惜了好材料,自己哪用得了那么久,梁霄心中暗道,但抬首看彭伯时,却开心笑道,“彭伯,走,赏荷去。”
  
  “好,好……”看着梁霄坐在轮椅中,笑容仍是一贯的清朗,彭伯一时又悲又喜,但总算忍住眼底的潮湿,主动为他推着轮椅助他出门。
  
  几人沿着小径一路向溪边走去,沿途不时遇到三三两两的村民。虽然众人都知道梁霄这几个月身子一直不大好,但忽然见他以轮椅代步,还是大为惊异,心思细弱之人,当场就红了眼圈。
  
  梁霄倒很坦然,反而微笑安慰,就这样,一路来到水边。
  
  莲子虽然来自长夏,大概因水土不同,这一片莲花并不似长夏的饱满妍丽。荷叶、花朵的身量都小了许多,色泽清浅,一朵朵莲花不过碗口大小,但因此处溪流本也并不开阔,倒显得粉白花朵大小合宜,婷婷盏盏,凌于水上,却也极为雅洁可人。
  
  第一眼见,梁霄便爱极了这片莲花。
  
  这片静水白荷,是喧嚣世外的一抹水墨淡彩,又是他心底独有的一方锦绣繁华。就那么,相看两不厌。
  
  这月中旬,在梁霄的示意下,景杰决定回长夏。临走时,景杰整理药箱,发现那套针炙用具不知何时遗失了一根银针,他怕银针伤到人,在屋中、院中细细检查一遍,未见银针的踪迹,想到梁霄的身体日渐衰微,已无法再以针炙疗毒,心中顿时一灰,便也无心计较这件事,草草整理好东西,照例把药箱留在泉溪,便启程回去。
  
  这一回,甚至连叮嘱的话都没有了,景杰看着茵茵,只是苦涩一笑。茵茵送他到水畔,嘱他路上小心,浅笑着同他挥手道别。
  
  月色衣袖,淡淡扫过景杰双眸。景杰轻抚背后的墨玉,目光终于自茵茵面上移开,引过缰绳,策马离去。
  
  又过了十余日,天气渐渐热起来,唯有雨后才能寻到一丝清凉舒爽。
  
  梁霄却比春天时更加畏寒,一旦遇到阴雨天,手足就像被冰水浸过般寒冷,即使天气晴好,在流火的七月天,他的指尖也依然毫无温度。
  
  一日,梁霄正在房中小憩,隐隐听到院中响起马蹄声,这声音很熟悉,却不是景杰的马。他支撑着坐起,凝神细听。
  
  茵茵首先冲进来,满面笑容,“哥哥,你猜谁来了?”
  
  梁霄坐拥薄衾,却没有笑容,许久,才轻声道,“他终于肯露面了。”
  
  茵茵本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此刻心中又起忧虑,笑容褪去,低声劝慰道,“哥哥……”
  
  “还不进来,”梁霄扬声道,“等我去请你么?”
  
  仍是一身缁衣,赤鹤缓步走入房中,安静地立于梁霄床畔。
  
  梁霄抬首看他,面上平静无波,“坐。”
  
  茵茵将房内竹椅移置床前,赤鹤颔首道谢后落座。
  
  看着两人神情都是淡淡的,茵茵心中不禁打起鼓来,老友相见的场景,不应该是这样的。
  
  茵茵悄然退出去,回来时手中多了一盏茶,递到赤鹤手上。赤鹤颔首接过,送到唇畔,轻轻抿了一口。
  
  “泉溪的高山风信,味道如何?”梁霄道。
  
  “味道很独特,”赤鹤又抿了一口,“一定是你亲自挑选的吧。”
  
  梁霄看着赤鹤,不置可否,倒是茵茵替他答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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