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麟冷道,“赤鹤,你又何必如此死心眼,只要你交出梁霄,我们即刻便走,再不会找你麻烦。”
赤鹤淡淡一笑,“紫执,可惜我就是这么死心眼。”
墨鹭挑眉看他,亦笑道,“如此我就成全你,让你即死心又死人。”
赤鹤不再答话,只是悄然按住腰畔的如水刀。
墨鹭右手回撤,猛然抽刀向赤鹤劈去。赤鹤拔刀反隔,刀锋斜着划过,以巧应拙,化解了墨鹭势大力沉的一击。
梁霄倚在门上,闭目调纳气息。他知道赤鹤没有内力跟对方硬碰硬,恐怕不出几个回合便会被识破,以墨鹭的狠辣,真的会要了赤鹤的命。不一会儿,两刀相戈之声中又多出轻灵的剑声,心中不由一沉,他知道,紫麟也出手了。
闭合的红漆大门陡然打开,寒光轻闪,一声龙吟自门内突然而至,不过瞬目之间,紫麟甚至没看清梁霄的来路,喉头已是灼热一片。
一瓣心香,见血封喉。
紫麟手中的剑仓啷一声掉落。
梁霄幻影一样出现在交手的三人中,携着冰冷的杀气,所有的人,呼吸似乎都凝滞了。
紫麟惶然站在原地,他以为自己马上便会死去,项间热辣辣的刺痛漫至心底,陡然生出彻骨寒凉,他以为这就是死亡了。可是,片刻的恍惚过后,他发现他竟然还可以站着。
紫麟愕然看向梁霄,还是幻影一样的快剑,一如当年。只是,自己为什么还能活着,为什么竟然没有死。
墨玉刺入一分,鲜血自项间漫出,但是,还不足以致命。梁霄的剑够快够狠够精准,可是,他还是失手了。
刺入紫麟咽喉的剑,首先在一个稚嫩的面颊旁擦过,即使这样,梁霄还是可以要了紫麟的命,甚至可以一剑要了两个人的命,但是,他动了恻隐之心,被剑气震得高高飞扬的乌发,让他想起茵茵。他在最后一刻收了力,否则,即使是他的剑气,轻易便可杀了挡在紫麟身前的那个女孩子。
乌发散落,海湾终于自惊骇中抬起头来,她看看梁霄,又侧首看看仍然直指紫麟咽喉的墨玉,颤声道,“求求你,别杀我师傅。”
梁霄剑出得太快,收得又太狠,只觉得喉头一热,他颓然收剑,后退数步,强行吐纳,生生把一口血压了下去,一时间五脏六腑似要爆裂一般。
恍惚间一股迅疾刀风自身侧袭来,他只听茵茵大叫一声“小心”,待扭头看去,墨鹭的刀已经到了眼前。与此同时,地上一团黑影小猫一样窜过来,景杰一把抱住墨鹭的腿,墨鹭猝不及防,手上的招式被打乱,赤鹤适时抽刀相戈,荡开他的攻势。
赤鹤站到梁霄身侧,步法变幻,足下抵在一起,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二十年了,当年的默契仍在。
莫良自人群中一把拽出海湾,气得几乎向她挥起拳头,“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差点害死梁霄!”
莫良其实很清楚,海湾哪里知道梁霄会在那个时候出现,这一切不过是巧合,她过去,只是想劝阻紫麟不要为难赤鹤。莫良气急,她竟然以为她可以阻止紫麟,刀剑无眼,不管不顾地就那么冲过去。但是,他也知道,梁霄出手时,电光火石间,海湾却是真的想替紫麟挡下那一剑,想到这里,心中一个寒战,强烈的后怕让他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海湾看着莫良暴怒的脸,亦看到他额上的涔涔冷汗,心中五味杂陈,一时怔在当地。
茵茵几步来到梁霄身边,手中握着那柄小巧的匕首,目光绝然地看着眼前众人。梁霄抬手把她护到自己身后,轻声道,“留在这里,别担心,不会有事。”
景杰趁乱,从地上抢起紫麟的剑,一个翻身,也站到赤府一众人中,同时高声道,“以多欺少,真不要脸!”
墨鹭冷笑,“我倒看看,你们是要脸还是要命。”
赤鹤门下的家丁、子弟亦纷纷抽刀亮剑,一场恶战一触即发。赤鹤却轻轻抬手,示意他们全都退下。
赤鹤和梁霄仍保持方才的姿势,此时刀剑均已入鞘,赤鹤左手画弧,右手缓缓向前推出,梁霄右手平伸,左手横空为掌,两人同时运气吐纳,一股灼人气流忽地腾起,周遭之人的衣襟瞬时被冲得猎猎而动。
“天地同寿。。。。。。”纵然紫麟还未全然从方才的一剑中回过神来,仍是立时唤出这震慑心魂的四个字。
墨鹭蹙眉,他早就怀疑赤鹤跟天地同寿大有干系,只是没料到,他竟然练过,非但他练过,竟连梁霄也是一副驾轻就熟的架势。
天地同寿一共九重,高深莫测,非但心法晦涩难懂,对练此功的人体质要求也极高,普通人若强行修炼只会血脉逆转而死,圣域中已有数人因此送命,即使拥有圣血的颜渊临死之前也未必练成第九重。
赤鹤与梁霄的武功修为原本已是圣域中的翘楚,眼见他们二人联手使出天地同寿,内力激荡,有如劲风,断不是仿效而来唬人的。墨鹭暗道一声不好,此时方想到颜渊藏尸白府密道,想必这两人也分得一杯羹,更不知自何处寻到天地同寿,应是早就在暗中修炼。
墨鹭正迟疑间,神机观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道士已经挥剑上前,高声道,“天地同寿岂是说练便能练成的,你们就不要在这里摆花架子唬人了。”
对方话音刚落,赤鹤忽然变拳为掌,缓缓平推,梁霄后退一步,推掌在赤鹤后背,掌心猛然一扣,赤鹤掌力带风,烈焰般炽烈。赤鹤呼喝一声猛然发力,一时间沙石骤起,风声呼啸,一众小道士瞬间便被巨大的掌风震飞,口吐鲜血滚倒在地,站得稍远的墨鹭和紫麟也被这股强劲力道震得后退数步,强行运功抵御才勉强站定。
赤鹤缓缓收势,仍是淡然看着墨鹭。
原本团团围在赤府门前的数十人皆看得呆了,功力稍浅的已一跤坐倒在地,一时竟爬不起来。
墨鹭恨恨看了赤鹤一眼,他深知天地同寿的厉害,心中虽然不甘,还是一甩袍袖阔步离开。紫麟直到此刻仍兀自对梁霄的一瓣心香心有余悸,又眼看这样的态势,也只得怏怏转身。其余门人弟子和神机观中人也纷纷跟上二人脚步,狼狈离去。
莫良和景杰见到这般出神入化的招式,亦看得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立时拍手叫好。茵茵却根本不理会什么传说中的天地同寿,只是快步来到梁霄身前,见他这两日才刚刚恢复一点血色的面容又变得一片煞白,一颗心便又纠紧。
直到墨鹭等人消失不见,茵茵才牵起梁霄的手,唤一声“哥哥。”梁霄煞白着一张脸站在原地,已经讲不出话来。
赤鹤一把扶住梁霄,“你怎么样?”
梁霄摇摇头,转身向府内走去,不过才走了两步,一口鲜血猛地喷出,身体一晃便歪倒在赤鹤身上。
茵茵几乎哭出来,只是不停唤着,“哥哥,哥哥……”
赤鹤顾不得许多,把梁霄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连拖带拽回到府中,有下人马上将大门紧紧关上。
赤鹤扶梁霄就地坐下,想为他输些真气助他调息气血,梁霄却强撑着摆摆手拒绝了。景杰快步自房中取了一支小瓷瓶回来,送了一粒药到梁霄口中。梁霄服药后呼吸平复了一些,便自行打坐调息,过了好一会儿,脸色才稍有缓和。
见梁霄睁开眼睛,赤鹤轻吁一口气,不由责怪道,“你不要命了么,干嘛那么拼?”
梁霄道,“墨鹭狡猾的很,不这样怎么能骗倒他。”
赤鹤明白,梁霄舍命一搏,不过是为了他。墨鹭和紫麟都知道梁霄伤的不轻,那一招的威力他们定然认为主要来自赤鹤,而他损耗二十年功力的事,也是能瞒一时算一时了。
想到这一日只是侥幸躲过一劫,以后怎样还未可知,赤鹤回头对莫良道,“莫良,你先回去,现在这种情况,你不适合再留在这。”
猛然听到赤鹤这样说,莫良愣了一下才道,“赤鹤叔叔,我不是贪生怕死的人,越是这种时候我越不会走,更何况,我也不准备再回去了。”
赤鹤看着他,劝解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先回去,日后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莫良执拗道,“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帮你们。”
赤鹤还想再劝,梁霄陡然插口道,“让你走,就是怕你帮倒忙。”
莫良和梁霄相处的时间有限,还不太适应梁霄的讲话方式,听他这样说,一下有些无所适从,只得默不吭声,像是默默应允了一般。
赤鹤苦笑,梁霄的方式虽然简单粗暴了点,但确实比他的话有效。
景杰见莫良收到逐客令,马上意识到下一个便会是自己,急忙道,“火上还煎着药,我去看看。”
“站住,”梁霄看着景杰,挑眉道,“别跟我耍小聪明,马上离开。”
景杰已猜到他们方才只是暂时唬住墨鹭等人,不由面带忧色道,“那你们有什么打算?”
梁霄没有回答,只是扶着茵茵的肩膀,慢慢站起来。还能有什么打算,低头看看茵茵殷切的目光,一股暖意在心底弥漫,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白府密道中,他已死过一次,他再不要辜负他的小姑娘。
静默了片刻,梁霄回身看着景杰和莫良,“还愣着干嘛,哪来的回哪去。”
莫良本还想要争辩几句,看看梁霄犀利的目光,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师傅,”离开前,景杰向梁霄笑笑,“我的桃木剑牺牲了,你得帮我再选一把新的。”
梁霄不耐地挥挥手,“知道了,别再跟我贫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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