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尽头,他会想对她说什么?何培霖拒绝自己再想下去,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终于还是他先问:“怎么?连话都不想和我说么?”
梁熙唇角动了动,敛眸说:“你没事就好,我累了,先去洗澡。”她迈开步子,才发现刚才固定一个姿势站得太久,腿脚都麻木了,却还是坚持从他身边走过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何培霖握住她的手臂,她微抬眉眼看了他一会儿,他抿紧唇,轻轻松了手。
梁熙洗好躺在床的一侧,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不多久就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很快的床铺另一边凹了下去,她知道何培霖躺下了。
何培霖动了动,拉开被子,用了点力气把她抱进怀里,让她的背贴着他温暖的胸膛。梁熙畏寒,所以喜暖,可理智战胜了情感,也不允许自己放纵,低声说:“我今天累了。”
他固执地把她锁在跟前,灼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呼在她的耳边,她想躲开这份亲昵都不行。
他拢了一下被子把两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拍拍她说了句:“别乱动,乖乖睡觉!”
梁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周围很安静,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何培霖却清醒着,他抿唇定定地看着乖巧窝在自己怀里的梁熙,嘴巴有些嘟起来,像个小孩子,就这个睡容,让他想起了以前很多事,有她的,有他的,还有他们的。
他还在出神,她却忽然嘤咛一声,兀自翻了身,伸手抱着他的腰,在他怀里蹭了蹭,又沉沉睡去,此时他们再贴近不过了,一呼吸就能闻到她身上好闻的柔软的味道。他索性也抱得她更紧了些,把下巴搁在她柔软的头发上,宠溺的摩挲着。也许就是这份安宁,让他这些时日狂躁的心得到了短暂的平静。
睡了一个好觉,梁熙觉得神清气爽,醒来时只有她一个人。她却觉得松了口气,不必面对他们之间那样沉默的压抑。
洗漱以后,Tracy也来敲门了,她带梁熙去吃了当地的早餐,一边吃一边听见她说:“何先生回苏黎世开会了,谁叫我们老板是工作狂呢,不过没关系,待会儿我就带你在这里转转,巴登还挺漂亮的。”
梁熙心不在焉地听着,轻轻“哦”了一声,似乎不太关心何培霖的去向,她一直到现在都想不通,他好好的出差,为什么要带她来呢?
Tracy没察觉出什么不妥,和梁熙沿着利马特河畔一路散步过去,风景恬静怡人。
梁熙想不到什么形容词,她只知道,瑞士给她的感觉就像一幅画,处处是风景,随手拍的照片都能当明信片了。
在旧城区逛了逛,淘了些小东西,她们又去做了温泉美容。
那边,何培霖谈了一天的生意,疲惫的揉揉眉心,忽然想知道梁熙正在做什么,不过她没有当地的号码,他没忍住,就打给了Tracy。
Tracy闻弦音而知雅意,笑得暧昧:“何先生,我今天陪梁小姐逛了一下市区,她刚做完SPA,正在更衣室呢,我把手机给她吧。”
何培霖立即说道:“不用,麻烦你告诉她,我这边谈得差不多了,等下就回来。”顿了顿,又嘱咐她,“算了,不用跟她说我打过电话来,你们好好玩。”
然后迅速盖了电话,Tracy还云里雾里的。
反应过来后她又笑了笑,她完全可以理解何培霖的反复。在爱情里很多男人明明心里在乎得要死,却因为好面子而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过这样就算蒙骗了世人,却骗不了自己。
她想了想,自作主张地将刚才用手机给梁熙拍的一张照片发给了何培霖。
何培霖很快就收到了简讯。
他点开后,对着屏幕愣了很久。
照片上,是梁熙在遮蓬桥边上的侧影,头发随风微扬,嘴角带着温柔的笑容。
他的指尖在她明媚的笑脸上摩挲了很久,反复地回想他上一次见到这样的笑容是什么时候,却发现记忆断了档,好像他和她的快乐,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似的遥远。
不知怎的,他忽然记起了她喜欢的那部电影里一句对白——Thiskindofcertaintyesonceinalifetime.
是的吧,这世上就只有她可以,无论生死,不管爱恨,他只要她在身边而已。
28、蜜意
晚上,Tracy端了杯热牛奶走进梁熙的房间。
可能因为开了暖气,也可能是刚沐浴完的关系,梁熙的脸红扑扑的,一边拿着吹风机在吹滴着水的长发,一边还笑眯眯地跟她说:“这么晚找我有事?”
Tracy一脸为难,刻意避开了她的目光,把牛奶搁在茶几上,笑得有些勉强:“也没什么事,怕你倒时差睡不着,叫了杯牛奶。”
梁熙是学设计的,观察是第一课,Tracy的表情很明显是有话要说,可她也不好问,只关了吹风机,汲着拖鞋走到Tracy身边坐下。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说话。
梁熙捧起牛奶杯抿了一口,在唇上抹了一圈俏皮的奶白色,味道应该还不错,她一股脑就喝完了,晃着空了的杯子笑笑说:“谢谢你今天陪了我一整天,我真的很开心。”
Tracy侧眼望着梁熙秀气的脸庞,不禁想起白天她站在湖畔微笑的样子,到嘴边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她掩去复杂的心情,慢慢地说:“刚才何先生打电话来和我说他今晚赶不回来了,让你早点休息,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
不过这却让梁熙松了口气,以为Tracy这般犹犹豫豫是怕自己因为何培霖不在而不高兴,别人哪里知道她和何培霖之间的关系?倒是应了那句老话,相见不如不见。
梁熙摇摇头,故作轻松地婉拒:“我睡姿不太好,怕吓到人了,还是自己睡吧,没关系的。”
“那行,我就住在隔壁,号码你也知道,有事打给我。”Tracy又嘱咐道。
等出了门口,她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刚刚撒了谎,何先生并没有打给她,来电话的是他在苏黎世的助理,只是简单地交代了一句说今晚不来,她忍不住开口问为什么,明明何先生亲自打来说马上回的。
而助理的答案让她觉得意外——何先生的未婚妻来了。
在梁小姐来之前,何先生就托她老板找个合适的人陪她,最后这任务落在自己身上。何先生很有耐心地安排梁小姐的行程,告诉她关于她的喜好,就连今天这么忙的时候都不忘打电话问一下梁小姐的情况,亲昵可见一斑。
她原以为梁小姐就是何先生的未婚妻,因为怎么看都不像是……第三者。
那位助理是她大学的师兄,也是个华裔,临末关照了她一句,做好自己的事就OK,老板的八卦知道也当不知道,再说了,这种事也见怪不怪了。
所以她最后选择了沉默,毕竟这样的事,的确轮不到她来置喙。
只是不知,梁小姐知道后会怎样?
Tracy第二天并没见到梁熙。
那是因为梁熙天还没亮就被何培霖闹醒了,他的手掌不似以往的温热,还带着冬天的冷寒窜进了她的鼻尖。梁熙被冻得睁眼,一下子就被吸进了他深不见底的眸光里。
他就安静坐在床沿定定地凝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她觉得不自在,下意识地避开他的手。
良久,他看了看手表,才低声说:“既然醒了就起来,还能赶上早班火车。”
梁熙愣了一下,随即戒备地仰头看他:“你要带我去哪里?”
原以为认识了这么多年,她已经很了解这个男人,可是有时候会发现,越了解他,越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是来工作的,为什么要带她来?有什么目的?她早已不是无知少女,他们也再不是谈情说爱的关系了。
听闻她的话,何培霖本已收回来的手又猝不及防地探到她的脖子,似温柔似魅惑的沿着颈动脉往上摩挲,在她来不及说话时倏地攫住她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看到她吃痛的表情后,他又重新笑开,在她唇边吻了吻,话里带着戏谑:“怎么?怕我卖了你?你值几个钱?”
梁熙恼羞成怒,用力地推开他,从床的另一边翻身下地,赤着脚跑进了浴室。
她看不得他那种嘲讽的眼神,会把他们的过去都踏到尘埃里。
何培霖和梁熙抵达卢塞恩时太阳刚刚在连绵的群山里升起,清晨的小城静谧而柔美。
刚走出火车站,梁熙便被这座守着阿尔卑斯山要道的古城的魅力吸了魂,甚至连何培霖牵了她的手都不在意,只怕错过了眼前的美景。缀满天竺葵的廊桥,历史悠远的八角水塔,悠游自在的天鹅……
穿过湖桥便是沿坡道而建的卢塞恩古城,这里没有北京喧哗的尘嚣,漫步在四通八达的窄巷里,欣赏着古老的建筑,仿佛走进了中古世纪的欧洲。
两人一路上并没有说话,交握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过,这样如诗的景致似乎有一种力量,可以把人的负担都卸去,不想去深究过去,不愿去在意现在,更不必去思考将来。
老城并不大,悠悠穿梭在林立的精品店、钟表店,再抬头,发现竟到了气势磅礴的古城墙。
梁熙这才挣开了何培霖的手,跑上前去,她想着如果能登上城楼,那看到的风景肯定更美,可惜她很快便失望了,这里并没有开放参观。
她有些丧气,嘟哝了一句:“怎么这样啊……”
何培霖慢吞吞地走上来,见她鼓着腮帮子像孩子一样,不由一笑:“冬季是维护期,不对游客开放的。”
梁熙抬眼看了看他,不发一言地往南面走去。
何培霖的笑容一僵,薄唇抿得紧紧的,盯着她的背影出神,有那么一刻很想放手抛却这个女人,终究动作比心诚实,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梁熙想去瞻仰那块被马克吐温先生誉为“世界上最悲惨,最打动人心灵的岩石”的石狮纪念碑,似乎只是站在那里,她就可以走进那段悲壮的历史,就可以得到坚强和勇敢的洗礼,就可以让自己……面对何培霖时不再怯懦。
他们在湖边的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