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我能特地找‘你’聊天吗?”他特别强调了“你”,这小女子可以和其他三人嬉笑怒骂,对他却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偏不让她如愿。
强忍退后一步的欲望,她牵了牵嘴角。“这么晚了,殿下竟还有这分闲情逸致?”她笑得言不由衷。
祁尧天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突地转身进房。“别担心我会吃了你,进来。”
他的声音既不专制、也不温柔,却是让人非听不可的请求式命令。瞪着他挺拔的背影,曲弄鹰直觉有股说不出的诡异,脚步硬是钉在原地不动。
该死!她已经尽量避开他了,他却老找机会跟她作对!侍奉他喝茶、为他出生入死仍嫌不够,这会儿还得随他兴致所来地陪他聊天?
即使他看似闲散不羁、漫不经心得每每令人放下戒备,可曲弄鹰很清楚那根本是假象。真实的祁尧天,睿智精明的头脑绝不下于炅帝;而他敏锐入微的观察力,也简直到了令人赞叹的地步!所以在他面前,曲弄鹰往往得全神戒备,才不致让他那双锐眼瞧出破绽,那男人——是近来频频制造她紧张、心率不稳的第一号凶手。
祁尧天已经走进屋里,直走到小厅的圆桌前,他面对着敞开的门坐下,然后优雅闲逸地倒了两杯茶。
“我看起来真有那么可怕,让你不敢进来吗?”他莞尔一笑,挑动双眉盯着伫立门外的易钗佳人。
曲弄鹰微嗤气,终于大步走向他——该死!她就是受不了激!
“坐。”他微笑颔首。
曲弄鹰大剌剌地坐下。
两人的视线莫地在空气中交迸!
“我记得你有一只鹰,怎么好久都不见它的踪影?”祁尧天突然问。
“你说鹰奴?”没料到他会提起鹰奴,曲弄鹰怔了一下,不觉放下防备,跟着他的问题走;也在这时才想起,似乎在京城湖上制造出那场混乱后,就没再见它出现……她摇头,老实说:“我不知道,那家伙一向想上哪儿、就上哪儿。除了我爷爷和师父,没人管得住它……也许它回忘忧山了。”没回避那双令她窒息的灼亮黑瞳,她努力克制在他面前又开始不稳的心跳。
“忘忧山?”微眯起眼。这个地名首次被她透露出来,祁尧天好奇,但不动声色:“你来的地方?”
曲弄鹰点头,没隐瞒。
“我记得只听你提起过爷爷、师父、师兄……你其他家人呢?”举杯喝了口茶,祁尧天的视线不曾放过她任何细微的动作。
眸光轻灵流转,眨眼,她以一种坦率得近乎大胆直接的口气道:“你在调查我?”
“我想了解你。”他也回以她坦率直接,温柔的笑掩饰了他眸底一闪而逝的犀利,“你现在是最贴近我的人,我却一直没机会了解你,莫非你觉得我还不值得你信任?或者……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真是如此,告诉我,也许我有办法替你解决。”
“殿下怎会如此想?”乍然被他似有隐喻的话吓了一跳,以为他知道了什么。可瞧他一脸诚挚,曲弄鹰心思一向不深,放开一点疑心便没再多想。直视着祁尧天,她的表情松懈了下来。“我只是没想到你对这些小事会有兴趣,而且我也不觉得有提这些的必要……反正只要让你安全回宫,我能拿回绿石,我的身分问题并不重要,没错吧?”
“听你这样说来,似乎只要让你拿到东西,你就会毫不恋栈地回忘忧山,然后斩断与这里有关的一切记忆般……”他以不着痕迹的敏锐道。
“我不回去,难不成还要继续留下来当你的护卫?”那怎么行?开玩笑!曲弄鹰光想到那情景就心惊——要她未来再继续以这种战战兢兢的身分生活着,倒不如杀了她痛快。
“当我的护卫有什么不好?我可不记得曾亏待过你,而且你以为是随随便便什么人想当我的护卫就当得了的吗?”他怎不明白她想的?要不是怕被拆穿身分,所以才想趁早拿到绿石趁早消失——祁尧天想继续和她玩捉迷藏。
“多谢你看得起我,我也相信我的能力表现,应该不会让你太失望才对。”曲弄鹰倒有这点自信。
她一点也不谦虚,却是让人有种由心底为她的信心喝彩的冲动。祁尧天望进她璀璨生辉的眸,唇色不禁弯出一抹莞尔。
“你的表现的确让我满意,不过我想,如果你的家人知道你现在变成我的贴身护卫,会有什么想法?”不动声色将话题带入之前的疑问,而他更想证实某一项怀疑。
蹙了下眉——这正是刚才她还在想的,微晃着头,曲弄鹰迎向他带着探索的眼神,眉目笑开了。“爷爷和师父一向任我自己作主;既然这回是他们非要我下山不可,就算我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他们也早该有心理准备……”女扮男装混入王宫,当上太子殿下的随身护卫,这还算不上惊天动地的大事哩!
“能养育出如你一般集天下灵秀与奇特于一身的——男子,两位老人家想必非寻常之人。”他笑得温和,眸底极速掠过一丝不可捉摸的诡谲。
正喝着的一口茶,差点噎在喉咙不肯下去!曲弄鹰慌地吞下它,张目结舌地看着祁尧天认真的脸。
“什……什么?!你想——”他想见师父和爷爷?!她傻了!
“怎么了?莫非他们不愿人去打扰?”她一脸的古怪尽纳入眼中,祁尧天隐藏唇边那抹深意,体贴地道。
下意识地摇摇头,想一想又赶忙点头,曲弄鹰皱着脸笑。“不不不!他们不过是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人,殿下怎会有兴趣?况且殿下百务缠身,哪会有时间嘛……”
依她看来,爷和师父凑在一起,简直就像两个逍遥仙!他们兴致一来,可以对奕整日。想起来山顶的高山花开了,可以立刻冒着雪跑去赏花;闲来无事钓钓鱼,甚至窝在树上吹一天的风也好,反正就看他们的心情,他们可“忙”得很哩!而他们唯一会用心照顾的,大概就是她和师兄与后院那堆宝贝药草了……
曲弄鹰怀疑他们愿意让人去打扰吗?即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尧太子……
而她也没料到祁尧天竟会突然对他们产生兴趣!
祁尧天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笑容直比阳光还耀眼、刺目。
“只要你不反对,待这桩事结束,我们就到忘忧山一游,如何?”
曲弄鹰根本没有反对的理由。直瞪着他愉快而迷人的笑,她竟有种被魔鬼捉着跑不掉的感觉!
尧殿下出宫游赏,途经此地,还被李璋迎接住进府邸之事,他可真恨不得大肆宣传、告示天下,虽然李璋被下令不得声张扰民,可不知由何处传出的消息,尧殿下在官府的事,竟在一天内传遍整个县城。所以这两天来,不仅县衙府张灯结彩,连整座县城的百姓也知道了当今殿下正莅驾本地的事,这可是从以前就未有过的惊天喜事,于是整个地方都为之沸腾了起来,而更夸张好笑的是——天天都有人挤在官宅大门前,莫不是希望太子殿下凑巧从大门出现,凑巧看看太子殿下到底长啥模样。当然,这里也少不了怀抱绮想的姑娘们借故经过官宅大门,无非就是希望太子殿下凑巧从大门出现,凑巧能看她们一眼……飞上枝头当凤凰,是多少少女们的美梦啊!
妄想攀龙附凤的李璋当然也打过这种算盘,只可惜他没有女儿,倒是有一个不怎么成材的儿子,所以他也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盼他能得到殿下赏识,或许日后有他的好处……
“跟你们说过,殿下不见任何人,你们没听懂吗?”一个恼怒、挟着不耐烦的叱喝声响起。
在后院自成一格的美丽园门前,曲弄鹰率着两名官府士兵,而实际是秘站组员的大汉一步也不肯退让地挡着一群“苍蝇”,坚决不让他们跨进门。
“这些都是我爹特地吩咐厨子煮的美食,殿下在宫里一定没尝过,他会喜欢的……”李居仁厚着一张脸,根本不知羞耻是何物,只要能献上东西就成。
瞪着他和他身后四、五名手上俱捧着精美碟盘的下人,曲弄鹰一把剑差点要架上他脖子。
“早膳时间才过,你的意思是府上提供的早膳不能让殿下满意?”她压下怒火。对眼前这明明已经有二十来岁,却喜欢把自己打扮成小毛头的滑稽男人嗤之以鼻。
被她毫不客气的话一堵,李居仁竟有些狼狈!可他立刻又重振精神,叫令人气绝的毅力,继续锲而不舍地道:“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殿下现在这个时间吃点心正好,我可以保证殿下绝对会称赞有加,吃了还想再吃……”
“啰唆!”曲弄鹰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倏地转身大步往里面走,直接将他丢给两名手下处理。
“喂!我还没说完……”身后传来李居仁不死心的呼喊。
果然是从那个模子出来的!
快意将那只黏人的苍蝇远远抛开,曲弄鹰的情绪依然恶劣。
“……锁定的这几个人都是最近才进府的,其中这个跛脚的新总管确定是他无误,据李璋无意中透露,说他是镇平王府介绍来的,才来了十天……”
几个人影正围在凉亭上,曲弄鹰才走近,就听到这个讯息。
她一走过来,所有人动作一停,统统转头望向她。
一身白衣,更显丰神俊秀、气宇轩昂的祁尧天正闲逸似的坐在那里;而恭立在他面前的,除了一直随侍身测的铁奔雷,还有在昨夜潜回祁尧天身边的莫留火和另一名看来半凡无奇的老者。
“打发他走了?”祁尧天向她颔首。
曲弄鹰呼出一口长气:“让他们应付!他要敢再在我面前出现,我一定会把他绑起来,直接丢出墙外!”她的头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疼哩!
众人不由得笑出声,他们绝大部分都领教过这一对父子的缠功。
“我刚才听你们说到那位新总管的事……”甩头将之前的事快速抛至脑后,曲弄鹰不愿错过任何最新的消息,于是指指圆桌上的文件。
气氛再度凝聚起来。
“新来的总管人家管他叫蔡伯,黄老已经认出了他正是镇平王的亲信——王为。一年前,黄老曾进王府替王爷治病,所以才能认出王为……”莫留火收起平日的散漫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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