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政君的有意纵容下,刘骜年纪轻轻却不理政事,朝廷大权逐渐落到了王鳯的手里。王鳯―――这位王氏家族的代言人,在掌握了实际上的最高权力之后,意味着一个新兴家族的崛起。王鳯踌躇满志,他要将自己的家族变成天下最有势力的家族!
然而,王鳯虽已执掌了大权,却远不能说是“一言九鼎”,他的地位仍然不稳。朝中的“反对派”也不少:丞相匡衡、御史大夫张谭、左将军王商、车骑将军许嘉。这几个人,都是难以对付的对手。他们的存在,严重地阻碍着王鳯野心的实现。
虽说王鳯是首席辅政大臣,但是由于这几个人的掣肘,令他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对于这点,对于权力欲极强的他来说,当然是无法容忍的。很显然,匡衡、王商、许嘉,都是王鳯实现计划的绊脚石,必须除掉!为了与这些人对抗,王鳯不惜屈尊以求,在朝中广接私党,拉拢群臣,图谋除去之。
可是,令王鳯始料未及的是,还没等他的计划实现,很快他就摔了一个大跟头,使得他颜面扫地,羞愧不已。
转眼到了建始三年(西元前三十年),这年的春天,发生了一件大事。这年的三月,关中三辅地区,接连下了四十多天的暴雨。渭河洪水猛涨,淹没了两岸的土地。附近的百姓为了躲避洪水,纷纷逃入京师长安。由于人流汹涌,在涌入城门时发生踩踏事件,死伤不计其数。老幼哀号,哭声震天。城中传言四起,盛言河水滔天,即将大至,必会淹没整个长安!
消息传到了宫中,刘骜吓的魂不附体,慌忙召集公卿、大臣商议对策。慌乱中,王鳯建议:“太后、皇上以及后宫所有的嫔妃都应该登上御船。官吏、百姓可登上城墙避难!”群臣纷纷点头赞同。惟独左将军王商昂然而出,慨然上奏:“从古至今,即便是最无道的王朝,也没有发生过洪水淹没京师的事情。如今四海清平,国无战事,上下相安,为什么会有洪水入城呢?这肯定是谣言!让百姓登上城墙的命令绝不能发布。如果那样的话,会增加城中的恐慌情绪,会导致意想不到的变乱发生。”刘骜认为王商说的有理,于是作罢,静观其变。
几日后,洪水居然退去了,长安城逐渐平静了下来。经过各级官吏的调查,果然是有人故意散布谣言,企图制造混乱。刘骜对王商临危不乱的风度大为赞赏,有意提拔重用。站在一边的王鳯,满面羞惭,自恨失言。
王商与王凤之弟同名,却并非同一人。他是涿郡蠡吾(今河北博野)人。他的父亲王武刘询之母王须翁的哥哥,也就是汉宣帝刘询的舅舅。这个辈分高的出奇,在外戚之中无人能比。在刘询在位时期,王武的堂兄王接曾担任过大司马、车骑将军,是刘询执政时期的辅政大臣之一。对于这样一位资深外戚,当然是王鳯无法比拟的。再加上这次当众丢脸,王鳯心中对王商充满嫉恨。
为了除掉王商等几个政敌,王鳯展开了自己的阴谋计划。他在暗中让人搜集政敌的过失,然后让人揭发。
刘骜解除了大水临城的烦恼,逐渐安下心来。虽然王鳯在这一事件中失了分,但是,刘骜依旧对他宠信。八月,在王政君的强力干预下,刘骜下诏免去了岳父―――车骑将军许嘉的职务,只让他以特进的身份参与朝政。随后,他把一切朝务都交给王鳯主持,自己则继续回到宫中的安乐窝去享受“温柔乡”的快乐。不久,御史大夫张谭被人告发“举荐人才不实”,被免去官职。十月,在王鳯的建议之下,他的私党、光禄大夫尹忠被提拔为御史大夫。十二月三十日,丞相匡衡也被人揭发有罪,也被免职。他的罪名是:“多占封邑土地四百公顷,其手下属官盗取的黄金数目超过十斤以上。”
由于左将军、乐昌侯王商在渭河水围城事件中的突出表现,一年之后的建始四年(西元前三十年)三月八日,王商被任命为丞相,与王鳯一起掌权。
王商作为汉宣帝刘询的舅父,代表的是涿郡王氏一系。与许嘉、王鳯等新兴外戚相比,涿郡王氏一系属于资深外戚家族。此时,随着许嘉的被王鳯排挤出局,许氏一系已经基本失势。涿郡王氏一系成为唯一能与王鳯相抗衡的势力。他们的领头羊,正是左将军王商!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交手,当然,这才仅仅是开始。第一次较量的惨败,王鳯对王商恨的是咬牙切齿,必欲除之而后快。
由于刘骜不理政事,王鳯、王商二人共同承担起了朝廷事务。王鳯作为首席辅政大臣,却也知道拉拢收拾人心。他将杜钦引为亲信,作为高级顾问。杜钦也是个栋梁之才,他不但尽心竭力地帮助王鳯,而且还向他推荐了不少有名望的士人进入朝廷做官。此外,王鳯在杜钦的建议之下,将因为弹劾匡衡、张谭而被贬斥为高陵县令的王尊提拔为京兆尹。在王鳯、王商二人的治理之下,天下倒也太平无事。
然而,残酷的政治斗争没有一天停止过。表面平静的政局之下,奔腾着汹涌的暗流。心胸狭窄的王鳯,从来没有忘记王商在“洪水事件”中给自己带来的羞辱。他下定了决心:一定找个机会,拔掉王商这个硬头钉。
(三)一言九鼎
建始四年(西元前二十九年),也就是王商担任丞相的当年,黄河在馆陶以及东郡金堤决口,滔天的洪水泛滥于兖州、豫州各地,平原郡、千乘郡、济南郡等地受灾,总共淹没了四郡、三十二个县土地,十五万余顷的广袤良田沦为泽国,水最深的地方达到三丈。洪水肆虐,黎民深受其害,国家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天下一片汪洋,刘骜震惊异常,立即下诏责问。御史大夫尹忠由于救灾方案有疏漏而获罪,被迫自杀。十一月二十日,少府张忠继任御史大夫。刘骜令大司农非调调拨“均平钱谷”救济受灾各郡。又派两位谒者到河南以东调集船舶五百余艘,从洪水中救出灾民九万七千人,并把他们迁移到丘陵地带的高处安置。
为了早日堵住洪水,第二年,刘骜下诏将本年改为河平元年(西元前二十八年)。王鳯在这一过程中,一直在忙碌着。面对严重的灾情,用谁来治水呢?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此时,武库令杜钦向他推荐犍为郡人王延世。杜钦说:“王延世是个水利专家、治河能手。”于是,王鳯任命王延世为河堤使者,负责治水工作。王延世这人,治水果然有一套。他命人用竹子制作成长四丈、宽九围的竹笼,里面灌入碎石,用两条船夹着搬运,沉入绝口处。经过了三十六天的奋战,绝口终于被堵住了。三月,刘骜下诏封王延世为光禄大夫,秩列中二千石,赐爵为关内侯,并赏赐黄金一百斤。
王鳯在政务方面,确实也有些才干。他倾力主持治河,任人得当,措施有力,成效显著。从此,刘骜在心理上对舅父更加信任,乃至产生了一种依赖了。
河平二年(西元前二十七年)六月,也许是出于对王鳯治水有功的肯定,心血来潮的刘骜对几个舅舅大肆封赏:王谭为平阿侯,王商为成都侯,王立为红阳侯,王根为曲阳侯,王逢时为高平侯。五人同日被封,世称“五侯”。
在皇宫里的太后王政君,也没有闲着。此刻,她在忙着给苟参同母异父的兄弟苟参求封呢。原来,王政君的生母李氏在改嫁给河内郡人苟宾为妻,好日子没过多久,苟宾就死了。李氏只好带着其子苟参过着孀居生活。母亲的遭遇,是王政君心中的一块隐痛。自己如今发达了,还能容许母亲再过“苦日子”么?其实,早在几年之前,王政君趁着父亲王禁还活着,她利用自身权势,强令苟家:“将李氏送还给王家,要是不听,有你们的好果子吃。”皇太后发了话,苟家岂敢违拗?再说了,家里留着这么个寡妇又有何用?最终,在王政君的安排下,李氏拖着个“油瓶”苟参强行杀回了王家。
其实,让李氏回府,王禁心里也是老大不乐意:“政君这死丫头,这不是成心给你老子难堪吗?”然而,他又有什么法子呢?王政君的话,他岂敢不听?于是,李氏再次成了王家的“第一夫人”。随着生活的继续,王禁与李氏夫妇二人还是琴瑟不谐。原因很简单:她本来就是个醋坛子,坚决反对王禁宠妾。如今女儿做了皇太后,自己杀了个“回马枪”,岂能容许老头子再这么荒唐?在李氏的管制下,王禁精神上受了点刺激,没过多久就一命呜呼了。李氏真是福薄,虽然在女儿的帮主下“二进宫”进入王家,在此成功“复辟”,却不想又做了一次寡妇,真是够倒霉的。对此,王政君哀恸不已,很想抚慰母亲的心。她想,能否按照武帝时封赏田汀南壤卜夤恫挝睿靠傻彼严敕ǜ恿蹑褚凰担丛獾搅司芫骸澳负螅〉笔狈址馓锿‘,原本就是个错误,根本不合礼制!” 最终,苟参没有封侯,只被任命为侍中、水衡都尉。王政君虽然不满意,也只好怏怏而罢。
“人心不足蛇吞象”,“五侯”得封,苟参加官,足以令王政君、王鳯们心头快意满足了吧?不!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很快,王鳯还在酝酿着新的计划:他们的对头―――丞相王商还在位。王鳯一直在寻找王商的把柄,想将他置于死地。然而,由于王商的清正廉洁,几年下来,王鳯竟然找不出对方的丝毫破绽,王鳯对此大为失望。
过了两年,到了河平四年(西元前二十五年),发生了一件事;引起了王鳯的高度关注。
琅邪郡太守杨肜与王鳯是儿女亲家。当年,琅邪郡发生了自然灾害,而杨肜没有及时赈济,犯有失职之罪。此事报到了丞相王商那里,他准备按律将其治罪。王鳯听说之后,连忙去向王商说情。鯁直的王商不听,反倒向刘骜上奏,要求将杨肜撤职查办。王鳯无奈,只好暗中将此时告诉了太后王政君,让王政君向刘骜施加压力。果然,王商的奏章被刘骜压下,迟迟不予答复。杨肜一案中,王鳯感觉自己在王商面前丢了面子。他恼羞成怒,对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