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我的195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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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我的1957年-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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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什么吃什么,谁能管到他头上!傅作义与人民为敌,杀了不知多少人。他从国外回 来,也不是个好东西。”傅作恭挣扎着走了十几里路实在走不动了,就说 :“我实在走不动了,在资本主义国家,有事还允许申辩嘛!”赵来苟听了大怒,骂道:“ 我看你就是资本主义!”傅作恭腿软没劲,寸步难行,只好站住了。赵来苟大骂:“这狗日 的真还把我整住了。”当然,他有的是招数,当下就叫别的劳教分子用芨芨草拧成绳子在傅 作恭的脖子上围了一圈,前边绑半截绳子,后边也绑半截绳子。傅作恭仍背着草筏子,前 边 的人牵着绳子拽着他向前走。傅作恭往前走时因腿软跪在了地上,后边的人就往后一拉绳子 ,将他拉起继续向前走。3天后,傅作恭挣扎着走到了背草筏子的地方,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领工的让找来一个用芨芨草编成的长草笆子,把傅作恭抬到草笆子上,由劳教分子用绳子 拉着,一路颠簸,硬是把他拉回新添墩。原兰州医学院教授、现劳教分子的刘逢举走过来, 把放置在草笆子上的傅作恭看了看,说:“已经死了两三个小时了。”
第十二章饥肠辘辘
    小徐调场部已有些天了。春节前,我听王智礼说要把我们几人都调场部,曾委婉 地向王智礼表示:“希望继续留在二站劳动改造。”我认为自己是以极好的态度向王智礼 说这些话的愿意在重体力劳动中改造自己有什么不好?王智礼一定是把我的话向场部转 告了,这些一贯在劳改犯面前颐指气使、威风凛凛、说一不二的场部干部便大动肝火。有一 天,我同小徐邂逅,小徐神色紧张地说:“你赶快到场部来报到,×
场长在我们办公室 说了,那个二站的女右派再不来场部,就用绳子把她捆来。”这可吓坏了我,劳改队捆人是 常事,当场长的说要捆我,就是一句话的事。我不能违拗他的意志,招来捆绑之苦。这样, 第二天,我立即收拾行李、箱子等各种随身带的东西,同石天爱、王桂芳一起到场部报到。 
我虽不是被捆绑到场部报到的,笼罩在心头的乌云似铅块般沉重,这压力比起两年前作为右 派挨批斗时也轻不了多少。但,我还得强做平静,强装笑颜,先去接受分配的工作。
我的顶头上司也是杨振英。场部有个修配厂,主要修理全农场的农机具。还有个负责农场物 资运输的汽车队,有7辆大卡车,大多是4吨位的解放牌车。此外,还有个供全农场七八 百人吃饭的机磨坊,专门磨面粉,石天爱和王桂芳就分配在机磨坊干些体力活。这三个机构 都由杨振英统管。杨振英作为干部的角色也就是个普通干事而已,而在劳改系统,凡具有干 部身份者,为了使其在劳改犯面前显示威慑力,劳改犯都得称其为“股长”。四工农场属刑 满释放人员就业的农场,而其旧制并未改变,劳改犯释放后对其威慑力必须继续保持。所以 我们到场部后,只能依此旧规,称杨振英为杨股长,对其他具有干部身份者,也一律称股长 。对书记、场长、科长之类有一定官阶者,则按官阶称之,更不得有误。
小徐先我们一步来了场部,主要是接过了杨振英的一部分工作。修配厂需用的零配件有个库 房,原来由杨振英管理,那时还属大跃进的年代,有些拖拉机和其他农机具出了故障,要连 夜检修好,不得过夜,以免影响第二天的运作。夜里检修时需用的零配件,就得找杨振英从 库房里领出。杨振英有时得从热被窝里爬起来到库房去拿零配件。杨振英是有老婆孩子的人 ,在严冬从热被窝里爬出来的滋味并不好受,所以他通过场部急急地先把小徐调到身边之后 ,就立即把库房的工作交给了小徐。小徐虽说丢了铁锨把,在半夜里从热被窝里叫起来去库 房取零配件的事,其实并不比下地强,杨振英夜里从库房发了零配件,第二天还可作为理由 多睡一会儿,而小徐则不能,第二天她必须按时起床,按时到办公室。
开始,分给我的工作是汽车队的统计。司机们每次出车回来,都要由我登记他们行驶的吨公 里,汽车用的油料也由我发放登记。有一个可放二三十桶汽油和其他润滑油的油库,也就是 一间极普通的平房,平房下有一个可驶进一辆汽车的低凹的坑,是为了便于大卡车运来汽油 桶入库。装卸油桶,自有场部几个干杂活的“职工”动手,我只消把他们喊来就是。大卡车 领取汽油时只要把车开到低凹的坑内,放下后车厢,从库房里搬出油桶再搬上车厢内也不费 力,一般由司机自己动手就行。库房的大铁锁几乎有我的多半个手掌大和钥匙都交 给了我。此外,拖拉机队的油料也由我发放,场部有一个储存几十吨柴油的大油罐,竖在东 北方的空旷处。罐子下方有一个管子和龙头就是出油口。我向拖拉机手发放柴油,一般都是 拖拉机手把拖拉机开到油罐旁,用一种特制的油桶在油管的龙头下面接油。根据需要加几 桶就记几桶,每桶大约是十二三公斤。
我一向受不了汽油味,有晕车的毛病。记得1955年报社有四五对同事要举行集体结婚典礼, 让我坐小卧车去接新娘,我只接了两个新娘就晕晕乎乎的了,汽油味熏得我呕吐了起来,最 后连人家的结婚典礼也没参加成。现在可倒好,要整日里跟汽油柴油打交道,而无任何回旋 的余地。
工作本身比起下地倒真是轻多了,难闻的汽油味儿过了些天也就习惯了适应了,柴油味似乎 比汽油味好适应些。但是,我没想到柴油的特性是沾上身就挥发不了,发油时免不了衣裤都 会沾上,柴油落上灰尘就跟清油似的,灰黄的油渍一大片,看上去十分不洁,而我的罩衣、 罩裤只有一两件,无法换洗,准确地说,是换下来没有时间洗,气候寒冷,没有热水就无法 洗,洗了也干不了。所以到场部工作没几天,我就浑身上下满是灰黄的油渍,比那些拖拉机 手脏多了他们都有工作服,换洗没问题,洗衣服有充足的时间。我浑身上下灰黄油腻肮 脏的衣着,场部的干部们看了也觉十分碍眼。有个名叫王明的干部,一向对我们还算客气, 他有个十来岁的女孩,他对女孩说起我们,还称我们“你姨姨”,这就是莫大的尊重了。一 次,他看见我衣着肮脏极了,笑着说了句:“看把衣裳‘动’的(意为弄脏)!”这个农场的 干部几乎是清一色的陕西人,下面还有几个字他怕我难为情,再没说出来,我现在回想, 那咽下去的几个字,应该是:“脏得太!”
小徐丈夫梁富杰来时,那间原马棚当了一阵子他俩的“新房”,在我和石天爱、王桂芳到场 部后,便又成了我们的新居。马棚狭长,刚好搭下我们的四张床。四工农场唯一好于十工农 场的条件,就是让我们告别了土炕。住在这间新居里使我至今记忆犹新的,就是有天凌晨三 四点钟,汽车队的王师傅从外地拉来一卡车汽油,他把车开到我们的宿舍前,大声喊我的名 字,把我从沉沉大睡中喊醒。我急忙穿衣起床出了门,才知道是让我清点拉来的汽油桶数。 在凛冽的寒风中,我睡眼惺忪,冷得发抖。他说了汽油的桶数,我清点了一下,和他所说的 相符,他立即转身睡觉去了。他当然也很辛苦,开车大半夜,这一睡就要补足大半夜的瞌睡 ,也许连午饭都不会去吃。可我,到早晨7点以前还得按时起床,不得有误。场部上下工都 敲挂起来的半截钢轨,“当当当”的声音特别 响亮刺耳。后来,我才得知,这位王师傅是从刑满释放人员中选拔出来的,他也是陕西人, 做事谨慎有余,是同他的身份有关。我至今还记得,汽车队的队长叫刘兴汉,河北人,共产 党员,三十七八岁的年纪。此人不胡来,显出很有原则性的样子。另有两个杨师傅:大杨师 傅约摸30岁的样子,听口音像是甘肃平凉一带的人;小杨师傅20岁刚过一点,也是陕西人。 再就是这位王师傅。其他几人我已印象模糊了。
我瞌睡得要死,在清点汽油桶时一直睡眼惺忪,是因为调场部后一直睡眠不足。初到场部时 ,我仍和小徐一样,同在杨振英的办公室上班,晚上有事没事也仍坐在办公室里,10点钟过 后,杨振英说一声:“休息吧!”我们就回到马棚里,在自己的床上倒头便睡,直到清晨刺 耳的敲钢轨声“当当当”地响起。
没几天,场部财务科便把我叫了去,说是让我帮助会计王积义记账。王会计问我:“你会不 会打算盘?”我说:“上小学时学过一点,多年来没用过,早忘了。”王会计说:“加减法 没啥问题吧?”我说:“加法会,乘除法忘光了。”王会计说:“加法会就行,乘除法记账 一般也用不上。晚上7点钟你就来这里上班。”来场部时小徐就说过:“场部财务科的贺科 长问我,你会不会打算盘,财务科少个记账的人,他们好像要调你去记账。”果然,这就交 代了工作。晚上7点左右,我就到了财务科。这里晚上上班要用煤油灯,我先把煤油灯灯罩 擦得明光锃亮。我认为这种活今后只会由我来干,这是我分内该干的。大约过了7点钟,王 会计来了,他拿出十几个账本、一沓子凭单,教给我把这些凭单上支出的款项,逐项分类记 在账本上,记完一页时,用算盘把全页的数字加到一起,记在最后一行上。他就坐在我对面 的写字台上,写字台很大,不比我在报社的写字台小,但不如报社的写字台精致美观。报社 的写字台木料很好,是用本色的桐油漆过的,木料的美丽木纹清晰可见,很气派,当时在兰 州是少见的办公用桌。这里的写字台大,是实用的需要,木料肯定也差,只是用常见的深咖 啡色油漆油过,已很旧了。王会计用一把极考究的大算盘,给我的也同样考究,我上小学学 珠算时,哪见过这样的算盘?算盘珠子可能是红木的,光亮而有分量,拨拉起来声音极好听 ,如泉水的丁冬声。记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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