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一:白银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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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一:白银谷-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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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气躁,武艺不能正常发挥,败下阵来的还真不少。另一些清高的武师,起根就不屑于跟倭国武人同台演武。这就使小山更自负得不行!

津门武友,自然向车二师傅说到了这个小山。车二师傅也只是一笑而已,他本就不是一个喜欢出头露面的人,当然不会上赶着去寻日人论高低。不想,这个小山武士,倒先听说了车二师傅的武名,居然亲自登门来拜见。把自负全藏了起来,礼节周全,恭恭敬敬,表示想请教车师傅的功夫。这一手,真还厉害!他要挂了一脸自负,扔出狂言跟你挑战,你不理他也就是了。可这样先有礼,已占了理,你不答理人家,就不大器了。张扬出去,你是被吓住了,还是怎么了?

车二师傅只好应战。

车二师傅的形意拳功夫,当然是拳术、兵器都精通的。他自己比较钟爱拳术,不借器械,好像更能施展原气真功。而在器械中,他更喜欢枪和棍。以枪棍化拳,才能见形意拳的精髓。

形意拳虽讲究形随意走,形意贯通,但威力还在形上,是立足实战的硬功。车二师傅以高超绝伦的“顾功”,也就是防守的功夫,闻名江湖,但他也不是仅凭机巧,是有深厚的强力硬功做底的。已经六十岁了,他依然膂力过人,一双铁腿扫去,更是无人能敌。所以,他于剑术,平时不是太留意。中华武术中的剑,形美质灵,带着仙气,是一种防身自卫的短兵器,武人都将剑唤做文剑。

日本武士手中的剑,那可是地道的武剑。以中华武人的眼光看,那是刀,不是剑。刀是攻击性的长兵器,不沾一点文气、仙气。

但车二师傅就是提了一柄佩了长穗的文剑,跃上了小山安之助的擂台。

客气地施礼后,小山喝叫一声,忽然就像变了一个人,神情凶悍,气象逼人,抡着他那柄似剑非剑,非刀似刀的长剑,闪电一般向车二师傅砍杀过去。车二师傅却是神色依旧,带着一脸慈祥,从容躲过砍杀。手中那柄细剑,还直直地立在身后,只有剑柄的长穗,舞动着,划出美丽的弧线。小山步步逼近,车二师傅就步步趋避,眼看退到台口了,只见他突然纵身一跃,越过小山,落到台中央。

六十岁的人了,还有这样的功夫,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声。

小山似乎气势不减,但他不再猛攻,也想取守势,不料车二师傅的剑早飞舞过来,他急忙举剑一挡,当啷一声,一种受强震后的麻酥之感,就由手臂传下来。小山怒起,又连连砍杀过去,可触到车二师傅的剑时,却只有绵软的感觉!到这时,他心里才略有些慌,只是不能显露出来。

车二师傅就这样引诱小山不断攻来,又从容避开,叫他的攻击次次落空。其间,再忽然出手一击,给对手些厉害看。

几个回合下来,小山已经有些心浮气躁了。于是车二师傅就使出了他的绝招。两人砍杀刚入高潮,小山就突然失去了对车二师傅剑路的预测,尤其对虚剑实剑全看不出了:用力砍去,触到的软绵无比;刚减了一些力气,却又像砍到坚石,手震臂麻,简直像在被戏耍。这可叫他吃惊不小!这样一惊慌,出剑就犹豫了,不知该劲大劲小。如此应对了没几下,忽觉手臂一震,一麻,剑就从手中弹出,飞到远处,当啷落地。

台下又是一片喝彩声。

小山这时倒不慌了,整了整衣冠,行了礼,承认输了。并表示想拜车二师傅为师,学习中华形意拳功夫。

车二师傅推说中日武艺各有所宗,两边都跨着,只能相害,不能互益,没有答应。其实,他哪里会将中华绝技传授给外人!

如此别开生面地大败东洋武士,车二师傅的名声一时大震津门。以前只是武界知道他的大名,从那以后,一般老百姓也将他看做英雄好汉了。这事虽已过去六七年了,但在天津,车二师傅的武名还是无人不知的。现在康家在天津有难,正可借重车二师傅的大名,摆平那些绑匪。

车二师傅听康二爷一说,当即表示愿意尽力。只是,他考虑再三,觉得自家亲自赴津,太刺眼,太张扬。这样弄不好,会逼着绑匪撕票。再说,他自己毕竟也年纪大了。所以,他建议请李昌有去。李昌有是他最得意的门生,武艺也最好,尤其擅长“打法”。“打法”,即攻

击性的拳术,与“顾法”相对。李昌有的“打法”,在太谷武林已经出类拔萃,有“车二师傅的顾法,昌有师傅的打法”之说,师徒相提并论。

二爷就去请正当盛年的李昌有。昌有师傅很给面子,一口就答应下来。他们一道挑选了十多名强壮的武师拳手,便连夜飞马赶往天津。

发往汉口的电报,老太爷康笏南晚了两天才见到,因为他和孙大掌柜正在离汉口数百里远的蒲圻羊楼洞山中。说是避暑,其实在巡视老茶场。汉号陈亦卿老帮,见到这样的电报,当然不敢耽搁,立刻派柜上伙友日夜兼程送去,还是晚了。

康笏南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问孙大掌柜:“这是谁在跟我们作对?”

孙北溟说:“能是谁?莫非津号的刘国藩得罪了江湖?”

康笏南说:“江湖上谁敢欺负我们?我看不是江湖上的人。”

“那是闹八卦拳的拳民?”

“我们一不办洋务,二不勾搭洋人,拳民为难我们做甚?”

“总是津号的仇人吧。”

“你说,是不是日升昌雇人干的?”

“日升昌?不会吧?我们跟它也没这么大仇,至于干这种事?眼下又正是西帮有难的时候,它也至于这样和我们争斗,坏西帮规矩吗?”

“正是在这种时候,才怕我们太出头了。”

“我们出什么头了?”

“你我出来这一趟,准叫他们睡不着觉了。”

“我看不至于。老东台,你也太把开封的信报看得重了。”

他们南来途中路过河南怀庆府,发现那里庄口的生意异常,曾叫开封分号查清报来。日前开封来了信报,说怀庆府庄口的生意,是给日升昌夺去了。我号老帮是新手,又多年在肃州那样边远的地方住庄,不擅防范同业,叫人家趁机暗施手段,把我号的利源夺过去了。

怀庆府虽不是大码头,但那是中原铁货北出口外的起运地,货款汇兑、银钱流动也不少。康笏南看了信报,就非常不高兴,说日升昌你是老大,这样欺软不欺硬,太不大器。孙北溟倒觉得,还是我们的人太软。他没有想到,樊老帮竟会如此无用。康笏南却依然一味气恼日升昌。现在,他把天津出的绑案,也推到日升昌,这不是新仇旧恨一锅煮了?

康笏南笑孙北溟太糊涂。他嘱咐汉号来送讯的伙友:赶快回汉口告诉陈老帮,叫他给口外归化打电报,命三爷火速赴津,不管救没救下人,也得查明是谁干的。

孙北溟说:“靠津京两号,还查不清吗?”

康笏南却说:“出了这种事,老三他应该在天津!”

孙北溟还是吩咐:给京号也发电报,叫他们全力协助津号营救。

出了这样的事,孙北溟感到应回汉口,以方便应付紧急变故。但康笏南不走。他说,出了再大的事,也该他们小辈自家张罗了。他最后来一趟羊楼洞,得看够。这是康家先人起家的地方,哪能半途而废?

只是,天津的消息,使蓊郁的茶山,在他眼中更多了几多苍凉。

3

京号戴膺老帮赶到天津时,已是出事后的第二天下午。

他想先去看望一下五爷,津号的刘国藩劝他暂不必去。因为自出事以来,五爷就一直那样傻坐着,不吃不喝,也没合过眼,嘴里喃喃着什么,谁也听不懂。他们正哄他吃喝些,睡一会儿,不知哄下了没有。你这一去,那就更哄不下了。

戴膺吃了一惊,说:“五爷竟成了这样了?离京时,五爷还是精干俊雅一个人。东家几位老爷,虽说都没大出息吧,可到底还是好人善人,谁就寻着欺负他们?”

“老太爷太非凡,好像把什么都拔尽了,弄得底下的六位爷,出息不大吧,福气也不大。五爷五娘竟遭了这样的不测,真叫人觉得天道不公了。”

“这哪能干人家老太爷的事!国藩兄,你们查明没有,是谁干的?”

刘国藩说:“我已经向镖局几位老大请教过。他们都说,还没听说津门地界出了草上飞。再说,江湖上谁不知票号镖局穿着连裆裤,没几个傻蛋敢欺负票号。看他们做的那活儿,也像是生瓜蛋干的。”

“青天白日,繁华闹市,就绑了票,生手他敢这样干?”

“镖局老大说,看开出的那价码,就是棒槌生瓜蛋。十万两银子,他又不敢要银票,还得到津南几十里外的大芦交割,那只能用银橇运去。可这得装多少运银的橇车?五千两的银橇,那得装二十辆,就是一万两的银橇,那也得装十辆。一二十辆银橇车,赶车、跟车带护卫,那又得多少人?这些人都由精兵强将装扮,那还不定谁绑谁呢!老手绑票,都是踩准你有什么便于携带转移的珠宝字画,指明了交来赎人。银钱要得狠,那也得叫你换成金条。哪有十万八万的要现银!”

戴膺听这样说,还觉有些道理。

银两是容易磨损的东西,所以那时代运送现银,都使用一种专用的橇车。车上装有特制的圆木,每段圆木长三尺多,粗一尺多。它被对半刳开,挖空,用以嵌放元宝银锭。一般是每段圆木内嵌放五十两重的元宝十锭,每辆车装十到二十段。十万两银子,那可不是要浩浩荡荡装一二十辆橇车!

戴膺就说:“要真是些生瓜蛋,还好对付些吧?”

刘国藩说:“镖局老大说了,生瓜蛋更怕人!”

“为甚?”

“大盗有道,黑道也有自家的道。生瓜蛋什么道都不守,你能摸透他会干什么事?所以,这真还麻烦大了。”

“但无论如何,也得把五娘救出来!五娘有个万一,不光不好向东家交待,对我们天成元的名声,也牵连太大!天津局面本来就不好,我们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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