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已成晚
作者:一昔岁寒
楔子
杭州苏府。
苏家现任家主苏业独坐大堂之中,沉默的看着大门的方向,脸上的神情,是严肃,是冷厉,也是绝望。
他在等一个人,一个被称为血姬的女人。
几乎没有人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名字,她冷冽,高傲,无情。
血姬出手,没有人能够活下来,这是苏业知道的事实。
只是,他还不能离开,即时整个苏家都去逃难了,他也不能离开,因为他是苏家的主人,事到如今他就是苏家的一切。
不管四周的吵嚷,不阻拦家丁侍卫们纷纷逃难,苏业静静的坐在那里,像一尊坚韧不可摧的石像。
血姬还没有出现,但苏家已经毁了。
像是一刹那之间的事,苏业听到了门外的一声惨呼,眼神未变,一个女子已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红衣,红绳,还有艳红的鲜血。
这是苏业第一眼见到的。
这不是是苏业此生见过最美的女子,却是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女子,她的美,美得不是倾国倾城,而是让人无法喘息,那双看似妖娆实则冷冽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女子该有的柔情,而是全然的冷漠,高傲。鲜血与红衣衬着她的白皙的脸,透出的是极端的凄艳。
霸道。
奇怪的是,苏业此刻只能想到这样一个不适合女子的词来形容眼前的女子。
“血姬?”苏业站了起来,腰间的长刀似乎嗅到了血的味道,开始嗡鸣。
那女子绝代的容姿上突然绽开一抹奇异的笑,似悲悯,似同情:“知道我是血姬,你也该知道,你就快死了。”
“我该相信血姬的神话吗?”苏业冷冷一哂,腰中长刀已然出窍。“让我看看血姬的织血丝究竟有多厉害吧。”
血姬眼中悲悯更盛:“你看不到的。”
她说得很轻,淡淡的,声音如同天上飘过的云。
那是苏业一生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然后,他站立得坚定如同磐石的身影突然一颤,缓缓倒下,在他的胸口,一根红线直插心脏,似乎带着某种魔性,他的血自那伤口缓缓涌出,却没有淌下,似乎被那根血红的诡异丝线全部吸收了。
苏业的眼中满是惊异,却再也无法开口。
他死了,还未来得及出手便死了。
“我说过,你看不到我出手的。”血姬冷冷的跨过尸体,手中红色丝线似有灵性一般缩回了她的手中。
捡起苏业落在地上的长刀,血姬右手轻挥,鲜血霎时飞溅,苏业的人头在地上滚动,脖颈上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大片的地板。
“第八十七个。”血姬提起苏业的头颅,缓缓步出已经只剩一个空壳般苏府,身后,是凌乱的血海。
血姬的神话,从来不曾被打破。
她不是血姬
雁回村是一个小地方,四周起起伏伏的都是绵延的山,安宁,美丽,只有一条小道曲折着与外界相通,极少与外界接触。
还是清晨,日光朦胧,雁回村村口的小径上便见一道红色的身影缓缓行来,那是一个女子,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一身的红绸长裙随风而动,与自然似乎融为了一体,只让人看着觉得清新脱俗,好似仙子。
村口一户挂了铃铛的小屋缓缓打开了门,木制的门打开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门后,向着那小径上行走的女子淡淡一笑。
年轻男子长相并不算出众,没有一般男子该有的英武,眉目柔和而清秀,只是一双眼睛特别的清湛漂亮,似乎看着他久了便有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小径上的红衣姑娘远远的看着屋中的男子,不由得笑了,笑容幸福而单纯。
没过多久,那女子便已行至小屋前,对着屋中的男子皱了皱柳眉:“梅晚,你身体好点了就敢穿这么点就出来了?”说罢径自走上前去,不待门内的男子说话便要将他推回屋子里,“我离开这些天你的病有没有再发作?”
年轻男子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想要将自己推回屋子里却又怕力气太大将自己推倒,反反复复几次都没推动自己,不由轻声道:“红儿,我没那么脆弱的。”
“是吗?”那女子挑眉的神态说不出的妩媚。
年轻男子认真的点头保证:“是。”
红衣女子淡淡一笑,眉眼中却隐隐有了忧愁,她自屋中拉起一件灰色的外衫披在男子身上,一边帮那男子整理衣衫一边道:“你觉得这么说我会相信?”
年轻男子一怔,随后苦笑:“红儿,不用担心我。”相反,他倒是担心她比较多。
红衣女子没有说话,双眼固执的盯着男子消瘦的肩膀。
“红儿?”红衣女子突然的沉默让年轻男子有些不习惯。
那女子摇头,轻轻笑了笑,将脸埋进男子灰色的衣衫里,喃喃道:“梅晚,我不会让你死的,血茧就快完成了,那时候,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她这句话,年轻男子没有听到,他也看不到此刻红衣女子眼中的希翼与憧憬。
那红衣的女子叫做晋楚嫣红,年轻男子叫做梅晚,在村里成亲已有一年了,雁回村的人们都很喜欢这对年轻夫妇。
梅晚四岁之前一直是住在村子里的,四岁之后被一个长得十分貌美的夫人接走,从那以后他每年都会回村子住上一个月,一直到三年前的一天他突然回到了村子开始长住,并照料着从前在村子里种的梅树,这三年里就靠它们制成梅干和梅子肉换钱。
一年前,晋楚嫣红因某种原因途经此地,两人在梅林中初遇,后又经历一些变故,使得晋楚嫣红不得不寄宿在梅晚家中,两人相处数日,终于彼此倾心。
这是村民们所了解的梅晚与晋楚嫣红。
事实的真相是,晋楚嫣红为了在路上劫杀江湖上颇有名望的牧月涯右使叶芜而来到雁回村,却因叶芜路上有所耽搁而不得不借住雁回村之中,认识了梅晚。
这些都只有晋楚嫣红才知道,在梅晚的眼中,晋楚嫣红就是晋楚嫣红,一个最多算得上是富家小姐的普通女子。
她没有告诉过梅晚,江湖上,所有人都叫她血姬。
五夜宫血姬,在其他人的眼中,她就是一个神话。
武林中三足鼎立,五夜宫,牧月崖,幽岚庄,各占优势。
而她,晋楚嫣红,便是五夜宫最强的利器。
但是这一切她都不会告诉梅晚,在梅晚的面前,她只愿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喜欢着梅晚的普通女子,而不是五夜宫的利器,血姬。
忆起自己的身份,晋楚嫣红总是会想很多,只是——目光朝向倚在床头静静看书的梅晚,他轮廓柔和的侧脸莫名的让晋楚嫣红觉得温暖。晋楚嫣红只知道,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她现在的生活。
梅晚很平凡,不会武功,身负顽疾,晋楚嫣红爱上了他,也许就是因为他身上这种让她觉得温暖的感觉。
都说血姬没有情感,高傲,残忍,却不知她的温柔只对一个人,那个人叫梅晚,是个不温文儒雅不会发脾气的大好人。
只是——
晋楚嫣红看到梅晚突然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脸色有些泛白。
心中一沉,晋楚嫣红快步来到床前,白皙的手覆在梅晚紧捂胸口的右手上,轻声道:“又发作了?”
梅晚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似乎随时都会失去意识,但他没有闭眼,很轻很轻的向晋楚嫣红摇了摇头:“没事……”
没事,每次病发都对她这么说,晋楚嫣红却明白,梅晚的极限快到了。
从认识梅晚起她便知道梅晚身上的病很严重,随时可能丧命,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晋楚嫣红每一次看到梅晚病发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疼,她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痛楚,能让一个人痛得连一根手指都动不得。
可她还是明白,经过这么多次病发,梅晚的精力几乎都被消耗殆尽了,她不知道,照这种情形下去,梅晚还能坚持几次病发。
他就快撑不住了,但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他从来没有一次痛得喊出声来。
她都是知道的。
而她,就算杀尽千人,也要梅晚活下去。
又是分离
晋楚嫣红对梅晚隐瞒的很彻底,他不知道她真正的出身和她真正的过去,他所知道的仅仅是她是苏州一家染坊的小姐,当初为了经营自家的生意而途经此地,于是才遇上了他。对于晋楚嫣红的说辞,梅晚从来没有怀疑过。
晋楚嫣红有时候看着梅晚的眼睛,也曾有过一时的迷惑。
她的做法,终有一天会伤害到眼前的男子吗?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她,会后悔吗?
但是不管结局如何,她已经和梅晚生活在一起了,她的谎言只能继续下去。
闻名天下的五夜宫共分为五阁,而晋楚嫣红便是第五阁影夜阁的阁主。五夜宫很多事其实并不用晋楚嫣红亲自出手,只是——
她要得到一样东西,所以她必须出手。
那样东西叫做血茧,传说中可以为人续命的奇物,需要织血丝吸收一百个人的心头之血方能炼成。而现在,织血丝吸收的苏业的血已经是第八十七个了,只要再有十三个人,血茧便能炼成,梅晚的命也就有救了。
独自一人站在小屋的门外,晋楚嫣红想着这一年的经历,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
此时已是第二日的清晨,晨光熹微,晋楚嫣红回头看着身后的屋子,阳光自窗口柔柔渗入简陋的小屋之中,颇有一股温馨之感。晋楚嫣红忍不住浅浅一笑,这个看似简陋的小屋子,是她的家。
“红儿,你又要离开了?不多睡一会儿?”梅晚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站在窗前向她浅浅一笑,随即走出了屋子。
晋楚嫣红转身向着只披了一件单衣便向她走来的梅晚皱了皱眉:“你呢?昨晚又发病了,今天好点了没?怎么不把衣服穿好?”梅晚的单衣也是浅浅的灰色,似乎因为刚刚才起床还来不及穿好,领口微敞,露出漂亮的锁骨。
梅晚的皮肤很白,长年的病弱苍白使他看上去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于这世间,再也找不到痕迹。
他对晋楚嫣红笑笑:“因为我怕你又是一声不响的出门了,然后让我在这小屋子里又等个十天八天再回来。”
晋楚嫣红闻言微楞,随即轻叹一声:“梅晚,对不起……我……”
梅晚摇头道:“红儿,我没有要怪你。我知道你染坊的生意很忙,我只是想如果你要回去苏州染坊的话,我就在村口送送你。”
“送我?”晋楚嫣红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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