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儿微微启唇想要再说什么,梅晚却有些倦怠的道:“谢谢你,棋儿,我有点倦了,你也先回去休息了吧。”
“是。”棋儿不过犹豫片刻,仍是转身离开了侧雪楼,走的时候将门轻轻的合拢。
梅晚待她离开,才又缓缓扫了一眼桌上的白色药瓶,缓缓淌下闭目睡去。
若他没有算错,距离五夜宫的大劫,只剩下最多三天了。
同样的纷扬大雪中,晋楚嫣红站在侧雪楼外的梅林之中,那些幼小的梅枝上此时已含了点点嫣红便要吐露芬芳,与她的一身红衣交映在一起。雪花与树枝微微阻隔了她的视线,但她仍是远远看清了那倚在侧雪楼窗边的人,直到他离开那扇窗,她才终于收回视线。
缓缓转身离开梅林,晋楚嫣红觉得自己定然是疯了,才会如此在意那个欺骗了自己的人。
她很想问他一些问题,可是她却又不想听到他的答案。
她害怕再次听到那些让她失望的答案。
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够然晋楚嫣红觉得恐慌,那个人便是梅晚。从前经历过无数生死,她从来没有恐惧过,但是梅晚的生死却会让她恐惧,梅晚的一句话便能让她恐惧。
她才醒悟过来自己已经被那人影响得有多深。
“这便是你的目的吗,梅晚?”她轻轻的问,那人却听不见她的疑惑。让她为了他变成如今这样优柔寡断的模样,让她狠不下心,这便是那人接近她的目的吗?
晋楚嫣红终于离开那片梅林,雪花洒在她的群上,平白多了一分黯淡。
回到落月楼之时,晋楚嫣红才发现离辰正站在落月楼前抬头看着血花无尽的自天空中洒落,眼中微有迷茫。
“有事?”晋楚嫣红淡淡的问。
离辰听闻晋楚嫣红的声音,却并未回头看她,只是说到:“红儿,两个月前那场大战君黯醒过来
了,你知道的吧?”
晋楚嫣红应了一声,那次她自梅晚那里问了话回来时君夜便告诉了她这个消息,君黯的确已经醒来了,却又随后便不知所踪。她虽然惊讶,却并不过分关心。
“我曾经想过只要他能够再醒来,我必定会与他一起离开。可是那天他醒了,我却直到他被人带走也没有同他说一句话。”离辰苦笑一声,“红儿,你说会不会有的时候意志与行动是完全相反的?”
她分明不想看君黯失望的眼神,可是她却无法做到同他一起离开。
晋楚嫣红默默听着她的话,心中却有着其他的想法。
也许对于梅晚,她亦是同样,分明应该恨他,却无法真正狠下心来。
很可笑的对比,晋楚嫣红自嘲着,随即又道:“你来不会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吧?”
“自然不是。”终于收回了视线,离辰落寞的笑笑,“经过这次的事我才发现其实许多自己曾经以为已经看清了的事情其实并不是真正看清了,我想让你也认真的思考一下,别错过了。”
晋楚嫣红微微皱眉打断了她的话:“离辰,说重要的事就够了。”
离辰微微一怔,终于摇头道:“你可还记得当初莫怜留下的那封信?”
“记得。”晋楚嫣红不动声色的点头,她自然记得当初君夜在莫怜死时发现的那封信,信中说的是严华教教主风藏已经混入了逝夜阁中,然而这么久了,他们仍然未曾查到什么蛛丝马迹,让人不由怀疑这封信内容的真假。
若是风藏真的已经混入了逝夜阁,凭他们这么多天的搜查,不可能毫无所获。
离辰明白晋楚嫣红的心思,又道:“看来这严华教教主风藏是真的混进来了,今天一早宫主在逝夜阁的议事堂中发现了这个。”
她自怀中掏出一物,却是一把精致的纸扇。
“这是……扇子?”晋楚嫣红微微疑惑。
离辰一手轻轻用力,纸扇豁然打开,白纸之上竟然是几个大字:三天之内,灭逝夜阁。
那字看似纤细却又遒劲有力,下方是一个落款,藏。
晋楚嫣红立刻便想到了那个人,严华教教主,风藏。
山雨欲来
“君夜。”晋楚嫣红踏入议事大堂的时候君夜正在看着手中的青色短匕出神,听到晋楚嫣红的声音以后她才缓缓抬起头,说到:“红儿,有事?”
晋楚嫣红颔首道:“我听离辰说这一次的事情你并没有通知五夜宫其他四阁,你到底打算做什么?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愿意出动五夜宫的其他势力?”
她一连串的话问下来,却没有得到君夜的回答。
晋楚嫣红觉得有些心寒,似乎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你从一开始便想牺牲逝夜阁,所以你才一直没有叫其他四阁前来是吗?”
君夜冷冷看着晋楚嫣红:“我自有我的用意。”
晋楚嫣红看着君夜的神情,没来由的一阵烦躁:“我是逝夜阁的阁主,你做这样的决定问过我了吗?就算严华教再强大,我也不会牺牲整个逝夜阁去打击严华教!”逝夜阁有着她要保护的人,也有着她的所有心血,她必然要保住逝夜阁。
君夜不为所动,只道:“红儿,你该知道严华教有多强大,若不能做点牺牲我们根本无法取胜。”西域严华教之威名,足以使人闻风丧胆,而五夜宫才刚刚经历过牧月崖的袭击,在外更有幽岚庄未曾出手,也不知是敌是友,君夜所想的,不过是如何才能保住更多的人,保住五夜宫的基业。
晋楚嫣红沉默了,方才君夜所说的,她自然明白。
顿了片刻,她终于叹道:“没有其他办法?”
“只有牺牲。”君夜眼神冷冽,一瞬间晋楚嫣红似乎觉得眼前的女子变了,也许随着肩上的担子变重,谁都会改变。
没有再开口,晋楚嫣红转身冲出了议事堂。
君夜只是看着她,用力的握着手中的青色短匕,那力道让她的手指微微泛白。
而也在这时,逝夜阁之外的一处树林之中。
雪花仍在纷扬,渐渐压弯了那些细长的枯枝,林中一人站在树下,白衣与雪花似乎便要融在一起,清冷而又孤独。
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子,面容普通,却有着一双大且明亮的眼睛。
若不是此刻他神情中含了太多的阴翳,他更像一个毫无心机的普通人。
他静静站在树下,看着的是逝夜阁相反的方向。
远远有人走了过来,脚步轻缓,一袭的青衣宛若流云,俊逸的容颜,却生着一双狭长的眼睛,正是牧月崖之主凌似月。
“你来了。”树下那人仍是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凌似月别有意味的笑容。
凌似月眯着眼笑笑,随即向他走近两步,仔细的端详着他:“大名鼎鼎的西域严华教大教主风藏,我终于有幸能一睹真容。”
风藏丝毫不理会他的恭维,负手道:“你在信中回应我说要与严华教联手对付五夜宫,没错吧?”
“是这样没错。”凌似月笑笑。
风藏便又道:“那么你便得要你的手下同时也听我的安排。”
凌似月颔首道:“有何不可?”
风藏似乎很满意凌似月的回答,正欲再说什么,却听得凌似月慵懒的声音:“风藏大教主,容在下问个问题可以吗?”
风藏微微皱眉,还未拒绝便听凌似月道:“在下很好奇为什么你们严华教回到中原第一个对付的是五夜宫而不是幽岚庄?”这个问题问出口来,凌似月微微眯起双眼观察风藏的反应,却有些失望的发现他脸色根本未曾变化。
“对付五夜宫,是我个人的意思。”风藏淡淡道,“这样回答够吗?”
对于风藏这句回答了几乎等于没回答的话,凌似月却只在心中腹诽了一把,脸上仍是挂着笑容:“自然是够了,那么两天之后就看我们牧月崖与严华教如何毁灭五夜宫了……在下这就回去通知牧月崖众人,大教主可还有其他条件?”
风藏摇头,眼光已然转向了逝夜阁的方向。
那里,便是战事即将发生的地方。
落雪没有停止的意思,又是一天过去,雪越下越大,整个逝夜阁都是一片素白。江南一带很少下如此大雪,却不知为何今年大雪便下了整整两天。
晨曦到来,逝夜阁仍是沉浸在一片肃穆之中。
晋楚嫣红踏出了落月楼的大门,微微抬头看向了侧雪楼的方向,落月楼离侧雪楼有着一段距离,她站在楼前不过看得见侧雪楼翘起的檐角,还有檐上厚厚的积雪。微有一瞬的失神,晋楚嫣红向着那个方向缓缓行去,行至一半却遇上了脸色有些发白的离辰。
“红儿。”离辰看着晋楚嫣红,随后微微错身,让她看清自己身后的人,“幽岚庄庄主夕照有事要见宫主。”
晋楚嫣红瞳孔紧缩,便见一人身着黑色长衫静静立于离辰身后,三十来岁的样子,面容普通至极,却有着一双秀美灵动的眼睛,晋楚嫣红认得那双眼睛,武功天下第一人,夕照。
夕照看着晋楚嫣红的目光有些复杂,一时间三人都没有说话,半晌,晋楚嫣红才道:“庄主可是一人前来?”
“只我一人。”夕照点头,收回了目光,神色平静如昔。
晋楚嫣红有些诧异,仍是转身道:“那么庄主请跟我来。”幽岚庄行事古怪她早已领教过,如今虽不知夕照前来究竟为了何事,她却隐约觉得他并不是敌人。
至少现在不是。
带着夕照穿过长长的回廊,晋楚嫣红与离辰皆是一言不发,却是夕照开口道:“上次看到血姬身边有一个男子,他如今在哪?”
晋楚嫣红脚步一停,双拳微微握紧:“庄主喜欢打听别人的事?”
夕照眼神微变:“不过是好奇而已,我曾说过那样的家伙到最后一定会后悔他的决定的,现在看起来似乎真的是这样。”
一旁的离辰有些担忧的看着晋楚嫣红,而晋楚嫣红回头冷冷注视着夕照,良久之后才叹道:“夕照庄主,宫主在议事堂中。”她伸手指着不远处,“你自己进去吧,我先告辞了。”
她说完便要离开,夕照却叫住了她:“我与你们宫主商量的事你不可不听。”
他一句话成功让晋楚嫣红停下了脚步。
面色不善的跟随着夕照走进议事堂,晋楚嫣红才看到君夜仍然坐在昨天她来见她时那个位置,手中仍旧握着那青色的短匕——她似乎一夜都没有休息。
见到夕照的突然出现,君夜诧异之后仍是很快反应过来:“夕照?”
“君夜宫主。”夕照轻轻颔首。
君夜冷冷道:“不知幽岚庄夕照庄主在这种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