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藏只是冷冷哼了一声,斜睨他一眼:“你认为我没有尽全力?”
凌似月挑眉看着他一身干净整洁的白衣,反问:“你觉得呢?”打斗了如此之久,对面的君夜喘息得愈见厉害,衣服上也有着微微的破损,然而风藏却是一脸的轻松,一身略显宽大的白衣竟是一根线也没有被君夜的短匕划开。此等武功,绝不会输于被誉为天下第一高手的夕照。
“大教主是真心想要与牧月崖共同对付五夜宫还是借此机会玩玩?”凌似月双目眯起,带着些许挑衅。
风藏微扬唇角,脸上的阴翳却更为明显:“很好。”
他说话的同时人已往君夜那边掠去,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青色的匕首,竟是与君夜手中的那柄一模一样。
而君夜此时也将视线牢牢锁在了风藏的身上,那匕首向她袭来的瞬间,她紧握利器的手猛然扬起,两抹青影交叠之间只听得一声铮然,随后便是君夜手中的武器脱手,落在堆积的雪中。
君夜瞳孔紧缩,唇角一丝鲜血淌出。
缓缓踏前一步,风藏冷冷笑着便要开口,眼角却瞥见一抹红影以诡异的角度向他疾掠而至,他举起匕首隔开那红影,随之便见到面容清丽的冷傲女子已袭至眼前,手中的红色丝线无风而动,似蛇一般飞舞着。
风藏眼中有了一瞬间的诧异,语气有些不善的道:“你是五夜宫血姬?”
“不错,要想伤五夜宫宫主,你还得先杀了我。”晋楚嫣红红裙似火一般灼人视线,眼中却只有冷厉。
听到她的回答,风藏眉头皱起,竟是将手中的青色匕首收了回去:“为何你会在这里?你此刻不是应该去照顾侧雪楼中的那人吗?”
晋楚嫣红眼中有一瞬的错愕:“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风藏为什么会认识梅晚,也不知道
“你竟然不知道?”风藏眉峰高高扬起,讽刺一般的提高了声音,“你难道根本就没有去侧雪楼见他?你不知道孩子就快出生了吗?”
这句话像是一记惊雷回荡在晋楚嫣红脑中,一时之间她竟然忘记了该作何反应。
冲进侧雪楼的时候,她根本只记着梅晚是欺骗了她的人,全然忘了他还怀有九个多月的身孕。伤了他,将他一个人扔在侧雪楼不管,他根本就……毫无活路。
问自己,这便是她想看到的结局吗?
曾经为了救他斩杀百人炼成血茧,现在却自己亲手将那人置于死地。
这便是结局吗?
眼见晋楚嫣红站在原地突然变得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风藏竟然觉得有些为那人气恼了:“你不去找他?”
他的话让晋楚嫣红回过了神来,然而晋楚嫣红仍旧是站在原地,注视着风藏的眼睛里有着一丝挣扎:“我去找他,你便可以趁机伤了君夜?”
她如今不能走,因为身后还有着自己最重要的同伴。
逝夜阁是她的家,她守护着这里不许外人撼动分毫,绝对不能现在离开。风藏笑得冷淡,还有着一些不屑:“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真的为他感到不值。”就在晋楚嫣红微楞的时候,他转身向着凌似月道:“我们可以走了,我答应过一个人,不杀血姬。”说着他便已往逝夜阁那条唯一通往外面的回廊走去,他的身旁站着牧月崖与五夜宫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有勇气拦下他。
“走?”凌似月偏着头看着仍在僵立的晋楚嫣红,变幻莫测的眼神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真实想法:“你是觉得牧月崖很好糊弄还是觉得我很好糊弄?”
风藏驻足,回头道:“幽岚庄的人马就快到了,现在不走留下来也不会有好处。”
凌似月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轻笑道:“他们不过是到了逝夜阁外面的树林,我早已派人在那林中设下埋伏,想要进来,他们最少还得花上两个时辰。而这两个时辰,足够我们将眼前的这些人摆平了,不是吗?”
“牧月崖之主当真以为幽岚庄毫无准备?”这一次回答凌似月的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温柔魅惑,叫人酥入骨髓。
凌似月的笑容有了一瞬间的僵硬,抬眸,一个身着碧衫的女子带着身后几十名健硕男子缓缓步入了南院战场之中。
那是一个极其妖媚的女子,凌似月想即使妖媚这个词也不够适合她,她有着一张毫无瑕疵的脸,那是一种妖娆至极的美,不同于君夜的出尘,晋楚嫣红的冷傲,眼前突然出现的这女子有着一种让任何人都心动的魅惑。
“牧月崖之主凌似月,久违了。”女子缓缓欠身,向着凌似月盈盈一笑,“凌崖主似乎不知道四十三死士听从夕墨庄主的指示已经在逝夜阁外埋伏很久了。”
凌似月不动声色的回以一笑:“幽岚庄四十三死士之首,谢霜菡,久违了。”施了一礼,凌似月
随即回头对身后众人道:“众人随我回去吧。”
他走的是风藏离开的那条路,风藏仍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凌崖主不继续了?”
凌似月双目危险的眯起,口中却是叹道:“要怪就怪我一直以为那个危险的家伙已经死了,没想到他还好好的活着,还能在最后的关头破坏我的计划。”如今幽岚庄的势力已经到了,四十三死士人虽少,但每一个人都是幽岚庄两位庄主亲自训练出来的精锐,每一个人的武功都不会弱。两方人马对战至今本是牧月崖与严华教的一方占了优势,但这四十三人来了以后,局面便完全改变了。
并且在这四十三个人之后,幽岚庄的其他人必然很快就会到达,那时严华教与牧月崖的人就算想走怕是也走不了了。
“你该知道想要算计幽岚庄的人最后都会被他算计。”风藏似乎并不为这次的行动失败而恼怒,反是淡淡的笑了,笑容冲淡了他脸上的阴翳,倒是让他看起来有了一种洒脱之感。
他们都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但他们都知道对方指的是谁。
若说幽岚庄最可怕的人绝不会是夕照,而是一直隐藏在幕后的那个人,夕墨。
这一场战斗就这样结束在幽岚庄四十三死士的介入下结束了,五夜宫众人仍旧在紧张的气氛下未曾放松。而晋楚嫣红在风藏与凌似月带着严华教与牧月崖的人离开的那一刻便倏然转身,急急往着侧雪楼的方向奔去。
连她自己也不明原因,但她还是选择回去侧雪楼救他。
她才发现不管是欺骗或是背叛,她竟然还是只希望那人活着。
然而,似乎她没有发现,夕照早已不再当场。
梅已成晚
逝夜阁几乎所有的人都去了南院与牧月崖的众人对抗,夕照经过那片梅林的时候觉得自己像是走进了另一个被完全隔绝的世界。
匆匆向前行走着,他的目的只在于抬眼望去的那座楼中的人。
近了,夕照一身长衣在梅林中凌乱飞舞着,惊下了那些犹含着苞的梅花,簌簌的白雪落下,即使雪后的阳光已然出现,那雪依旧厚厚的堆积着没有要融化的迹象。
终于来到了侧雪楼的门口,夕照双手推开大门往二楼走去,竟是看到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侧雪楼的二楼此刻已经是狼藉一片,触目全是让人心惊的红色,大片的鲜血让人几乎有种要窒息的错觉,腥咸的气味弥漫了整座侧雪楼。
而就在那大片的鲜血中央,梅晚静静地沉睡着,面容似乎安宁平静,但被鲜血染透的全身和汗湿的黑色长发无不让夕照知道,梅晚究竟有多么痛苦。
踩着那鲜血快步来到全身鲜血的梅晚面前,夕照丝毫不见慌乱的出手将真气度入梅晚体内,然而梅晚身体太过虚弱,夕照才方度了片刻便见梅晚口中缓缓溢出鲜血,原本惨白一片的脸色此时竟是让人有种近乎透明得将要消失的错觉。
夕照脸色更见严肃,缓缓撤去度入梅晚体内的真气,将地上苍白的人小心翼翼的揽入怀中:“醒过来,听到没有。”
他的声音微显低沉,略带着沙哑。
怀中的人没有一丝反映,气息低弱得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夕照抱着梅晚的双手微微有些紧了,重重吐出一口气,他又道:“夕墨,活下去……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怀中人仍是毫无反应,夕照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很想做些什么,可是眼前的情况他却发现被人称为武功第一人的幽岚庄庄主夕照竟什么也做不了。
双拳握紧,夕照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心绪,压低了声音:“你当真就不愿意……”
“大哥……”夕照的一句话为来得及说完,低弱的声音便闯进了他的耳中,那声音虚弱至极,让人忍不住怀疑那是幻觉。
夕照低头看着怀中的人,正对上了梅晚缓缓睁开的清澈眼眸,虽然其中满是疲惫,但他的确是睁开眼睛了。
“你怎么样?”夕照看着怀中的夕墨脱口道。
他知道,夕墨对于自己的状况最为明白。
然而从来都运筹帷幄的梅晚此刻眼中却有着一丝茫然,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什么剧烈的疼痛,细汗自额上渗出,梅晚一手已紧紧拽住了夕照的衣角。
没有得到梅晚的回答,夕照终于开始着急了,起身抱着梅晚将他轻轻置于床上,夕照紧紧盯着梅晚的腹部:“孩子……要出来了?”
连苦笑都已无力,梅晚拽着夕照衣角的手更加用力,只觉得那腹中的剧痛从来没有如此清晰过,意识模糊不清之间一声浅吟以自口中逸出。
“大哥……呃……”梅晚努力保持着意识的清醒,拽着衣角的力气却渐渐小了。
夕照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点头回应他:“小墨……”
这句回答包含了太多东西,夕照已经有整整七年不曾喊过他小墨了,却没想到,在这一天竟然又脱口喊了出来。
梅晚似乎是想笑,到了唇边却又是一声痛叫。
冰冷的手突然搭在了夕照的右手上,夕照垂眸看着梅晚从来都清澈湛亮的眸子,一瞬间像是感觉
到了那人的悲哀。
“你想说什么?”夕照柔声问,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终于再一次以这种语气对梅晚开口。
然而梅晚却疲惫的缓缓闭上了双目,低弱的呼吸像是随时都会终止。
“……小墨?”夕照轻声唤他,心中虽然已有了某种感觉,但他无法开口,无法相信那个从小相依为命的人此刻便要离开。
梅晚终于又睁开了眼睛,一脸的倦容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