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种强烈的危险气息，竟是来自于眼前已被他确认失去武功的苏袖。只一个闪神的刹那，苏袖右手轻轻抬起，牧尘浅本能的与他对掌，交手之间竟然被震开了几步。
“你……”牧尘浅眼中流露出的是全然的不可思议，方才他明明已经确定了苏袖已经毫无半分功力，然而这次与他对掌之间才发现苏袖的功力深厚至极，自己就算已经使出了八成的内力却依旧无法伤他分毫，而且……苏袖也未必就没有保留。
人说幽岚庄大庄主夕照是天下第一高手，如今看来夕墨的武功竟只在其上而不在其下。
不顾唇角渗出的鲜血，苏袖向着牧尘浅笑笑：“你以为我真的会毫无把握的就来到明州王府吗？”
牧尘浅不语，眼睛陡然睁大。
此时的苏袖脖子上的伤口还在缓缓往外渗血，一身的月白色长衫被染上了斑驳，即使如此，他仍是笑得柔和：“我并不仅仅是为了帮那女子才故意暴露身份的，凌崖主……若在平时你不会想不到这些的。”
“你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我父王？”牧尘浅直到这时才似乎突然明白过来，握着这扇的手已经暴起了青筋，随即又道：“你让我以为你们的目的是我父王，等着我将所有的人调到我父王的身边，你一直等着的是这个机会……”
“不错。”苏袖颔首。
牧尘浅冷冷一笑：“你想要牺牲那个女人，换来对明州王府的打击吗？”
苏袖眸光微微一闪，淡淡道：“她不会死。”
冷哼一声，牧尘浅眯着眼睛踏前一步：“那女人活不了的，明州王府的侍卫再加上牧月崖的高手都守在我父王身边，他要杀我父王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他说完这句话冷冷的看着苏袖的反应，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苏袖依旧平静，只轻轻叹了一声：“你还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吗，凌崖主？”
牧尘浅微微一愣：“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苏袖脸色苍白得可怕，沉默片刻后轻声道：“所有你埋伏的明州王府侍卫和牧月崖高手此刻怕是都已经被惜夜阁和暗夜阁的人制服了，明州王……今天怕是活不成了，而暗夜阁阁主与惜夜阁阁主早与我达成交易，明州王府，从此以后便不存在了。”
他最后一句话出口，牧尘浅脸色变得难看至极。若是旁人这么说牧尘浅定会当他是疯子，明州王府如此大的势力岂是这一天之内便能够完全被人所灭的？
可是此时站在他眼前对他说这句话的人是夕墨，这涵义便不一样了。
明州王府不单是他的心血，也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而现在夕墨不过简单的一句话便注定了这个地方的存亡，这让牧尘浅突然之间觉得很可悲。
“你竟然请到了暗夜阁阁主与惜夜阁的阁主帮忙，夕墨……那么现在你在这里，是说你的目标便是我吗？”牧尘浅的身体似乎在颤抖着，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紧紧的盯着苏袖，那双细长的眼睛里此时已经满是血丝。
而苏袖的答案很简单：“是。”
他的话刚刚出口，牧尘浅的攻击已然到了面前，苏袖平静的站在原地不过以一只手接下了牧尘浅夹着风声的一扇，纤长的手指刚好避开了牧尘浅那锋利的扇刃，随即便是长袖微扬，扫向牧尘浅，牧尘浅抬手与之相抗，便觉得苏袖的内力深厚得让他难以撼动。不过一招之间，牧尘浅手中的折扇已然脱出，自己则被震开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
而同时苏袖也是踉跄了一下，一手捂住嘴唇，艳红的鲜血自指缝中淌出。
牧尘浅怒目注视着苏袖，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冷静，眼中只有无尽的恨意：“夕墨……我终于明白了，先前我试探的时候你根本不是全无内力，而是你自己封住了周身的穴道……你这么做是因为七年前的七觉之毒？”
苏袖没有回答他，一手扶着回廊中的一根粗大的柱子，垂眸他在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眼中不知是悲是喜。
牧尘浅试了几次才终于站了起来，却突然有些疯狂的笑了：“夕墨，四年前知道你没死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已经将毒解了，没想到你不过是靠着封闭全身穴道来阻止毒性扩散！很好！”七
觉之毒有多厉害他自然是知道的，苏袖冲开了穴道使得毒性蔓延，要不了多久便会毒发。
听着他的话，苏袖轻咳一声，缓缓放下了捂唇的手：“我不会想要和你同归于尽。”
“但是却由不得你。”牧尘浅咬着牙再次袭向苏袖，苏袖微微蹙眉，便要出手，一人却已疾掠而至接下了牧尘浅的攻击。
苏袖抬眸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那人一身白衣，发间一缕浅蓝色的缎带轻盈的飘着，没有回头看向苏袖，那人轻声道：“这个人交给我怎么样，算是我还你的一个人情。”
暗夜阁阁主，萦萦。
苏袖知道他是在同自己说话。微微侧过头扫了一眼面露不甘的牧尘浅，终于轻声道：“那么便交给你了。”
他微微蹙眉，扶着柱子的手更加用力，唇角的血似乎流得更多了。
萦萦依旧没有回头，却是问到：“你还撑得住么？现在你若是死在这里，我是可不会把你的尸体带去幽岚庄的。”
苏袖笑了笑，声音终于低弱下去：“我想……会有人来带我离开明州王府的……”他所指的人，便是晋楚嫣红。
他答应晋楚嫣红带她到明州王府来，晋楚嫣红答应他事成之后带他离开，从一开始他便已经想好了退路，两个人……不过便是相互利用罢了。
这么想的时候，苏袖回头转身有些艰难的向着回廊的另一头走去，未走多久，便看到了一袭白衣的晋楚嫣红冷冷的站在一株树下，看到苏袖浑身是血的向她走来，不由皱起了眉：“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苏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轻咳一声道：“你已经杀了明州王了？”
晋楚嫣红点头，神情却依旧严肃，这一次的行动容易得让她有些怀疑，明州王的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守卫便这么轻易让她杀了。
苏袖又道：“那么……我们的约定可还作数？”
她答应过他，离开明州王府的时候将他带上。
晋楚嫣红方要开口，却见身前的苏袖苍白着脸扶着墙缓缓倒下，那一瞬间晋楚嫣红内心紧抽，竟还没有来得及思考便已经伸手将他揽住。
而苏袖已经失去了意识，在她的怀中紧闭着双目，呼吸低弱，竟是像极了从前的那人。
侧雪楼
长安城中一间普通的小客栈中，训斥的声音传出老远：“你在搞些什么？你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把茶水泼到别人的身上？”
另一个声音夹着一些委屈：“掌柜的……不是这样……我，我……”
“你什么你！别说什么你被那两位客人吓到了所以才会把茶泼到那位客人身上！”掌柜的狠狠打断了他的话。
另一个声音更憋屈了：“可是……真的就是……”
“还说！”掌柜的声音越来越高，渐渐盖住了另一个声音。
晋楚嫣红你便在客栈中一间简陋的房间的窗前站着，听着楼下传来的训斥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明州王府被人灭了，幽岚庄联手惜夜阁暗夜阁将竟势力庞大的明州王府所灭，这也是她两天前带着苏袖离开明州王府以后才打听到的，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连她也不知道。五夜宫五阁虽然表面上都归君夜这个宫主所管，但暗夜阁与惜夜阁并不是那么听从君夜的命令，而且明州王府并不是只靠惜夜阁与暗夜阁的力量便能够摧毁的，必然有人在暗中给了明州王府致命的打击，而这这一次毁灭明州王府究竟是何人策划的，晋楚嫣红一直没有理出头绪。
因为朝廷要彻查明州王府一事，已经派人去即云楼调查，晋楚嫣红无法带着苏袖再回到那里去，只得先藏身在这一间客栈之中。
而苏袖……
晋楚嫣红回头看着床上闭着双眸脸色仍旧苍白的人，心里低声叹了口气。
自从那天他在明州王府昏迷以后，他便不曾再醒过来，晋楚嫣红找过大夫为他诊治也是毫无效果，没有人能看出他究竟是患了什么病。
本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关的人，他带她进入明州王府，而她带他离开明州王府，晋楚嫣红已经完成了她的承诺，根本没有必要守着这个人，然而，她却始终无法丢下他不管。
她心中分明是知道原因的，那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他像梅晚，那个让她怎么也没有办法忘记的人。
床上躺着的那人沉睡的时候眉尖总是微蹙，不像醒着的时候总是淡淡的笑着，晋楚嫣红便在窗前看着那人，静静的看了很久以后才发觉，自己也许是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而那个人明明已经死了。
嘴角泛起嘲讽一般的笑，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嫣红姑娘。”
晋楚嫣红倏然一惊，竟是全然没有发觉门外有人，是因为方才太过专注了吗？
“房里可是嫣红姑娘？”那人没有得到回应，不由再问了一遍。
晋楚嫣红听出了那人的声音：“棋儿，你进来吧。”
“是。”门外传来那人的声音，片刻后房间的门被人所推开，一袭轻便青衣的少女走进了屋中，没有抬头，只是恭敬地低垂着眼眸：“嫣红姑娘，宫主的命令，要你立刻回逝夜阁，她在阁中等你。”
晋楚嫣红微微皱眉，问到：“她没有说是因为什么事？”
“没有。”棋儿摇头道。
晋楚嫣红皱着的眉越见深刻，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那人，她道：“我知道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她转身便要收拾东西，一旁的棋儿随着她的动作终于缓缓抬头看了过去，一看之下才发现了床上躺着的苏袖。
“嫣红姑娘，这个人是……”她一面说着一面走近，那人的眉眼太过熟悉，让她一时有些迷茫了，半晌她才终于喃喃道，“太像了……”
她指的像，便是说苏袖与梅晚，晋楚嫣红是知道的。
四年前梅晚被她软禁在侧雪楼中的时候，便是棋儿一直在照顾他，当年梅晚死后，她曾经到她的面前质问过她，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梅晚，问她为什么明明答应过她要救梅晚却还是将梅晚一个人留在侧雪楼。
也是从棋儿的口中，晋楚嫣红才知道那一段日子梅晚究竟是怎么过的。
淡淡的扫了棋儿一眼，晋楚嫣红尽量使自己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