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又说道:“昨夜你们是不是去行刺太子了?”
“是的,属下本想去行刺朱棣那个老头子,但可惜把守乾清宫的锦衣卫太多,属下进不去,只得改道去了东宫。”
凤歌心里又气又急,说话的语气便不觉加重了,说:“这是不是三哥指使你们做的?他费尽心思才得到晋王一爵,怎么不知道珍惜如今的平静?他以为这天子真那么好当么?他以为这宫里的人都是傻子么?难道他非要拼得一无所有才算完?”
“郡主请不要责怪王爷,一切都是属下的主张,属下不愿意看见王爷成日里长吁短叹,空怀治理天下的满腔抱负却终无用武之地,属下只是想帮王爷从别人手上夺回他应得的。”
“朱将军,你们斗得过这宫里的人么?如若你们斗得过,我又何苦留在宫里虚度年华?”
朱篱跪下,双眼明亮,流露着如火般的热情,郑重地说道:“属下知道郡主吃了不少苦,但为了成就王爷的大业,请郡主再忍耐一些时日,一旦王爷登基,自然会念及郡主的功劳。”
凤歌悲愤不已,心想为了朱济熿,自己已经落得无家可归,跟马思敏双双做了望夫石和望妻石,可如今朱篱在自己屋里藏着,过多指责他也没用,又看看关着的门,实在嫌疑太大,她便对朱篱说:“朱将军,为了不招人闲话,恐怕要委屈你一下了。”
她也不管朱篱是否愿意,把他按到凳子上,用手拔去他的胡须,把朱篱疼得五官皱成一团,额头直冒冷汗,又不敢嚷出声来。
凤歌从自己的箱子里翻出一套宫女服,让朱篱换上,然后凤歌接过他换下的衣服,手上却沾了血迹,她才发现他的黑衣上从左肩到上腹部的位置都有血迹,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朱篱却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她的脸。
接着凤歌着手替朱篱把头发绾成双髻,涂上脂粉,勉强扮成一个宫女模样。
素锦看看宫女模样的朱篱,捂着嘴笑,说:“没见过这么丑的宫女。”
朱篱看看镜中的自己,满脸尴尬。
然后凤歌走到屋子外面,只见地上的血迹从门外开始断断续续淌到柔仪殿外的大道上,她的脸色微微发白,神情凝重,接下来她返回屋里,从针线箩里拿起剪刀往自己左手背上戳去,皮破了,殷红的血立即涌出来,顺着手往下淌,朱篱和素锦大惊,素锦从屋里拿出手帕替凤歌包扎上伤口,嘴里心疼地说道:“姑娘,好好的你何苦拿剪刀弄伤自个儿?”
凤歌说道:“朱将军受了伤,这一路都是血,恐怕宫里的锦衣卫正到处搜查他的踪迹,很快就会搜到我们这边来。”
素锦这才看见了血迹,她吓得快哭出来,走到屋子外面拿起竹扫帚便准备扫些树叶和灰尘来掩盖。
朱篱不安地说道:“属下该死,没想周全,连累了郡主。”
正说着,突然门外响起整齐的脚步声,好像有许多人正朝这边急奔而来,朱篱握紧了佩剑,凤歌吩咐素锦道:“快让朱将军躲进去。”素锦推着朱篱便往里间小跑,而凤歌则左手端了一只凳子,右手拿起花绷和针线箩,她把凳子刚放在院里,手里拿起花绷来绣花,一队持着兵器的锦衣卫便冲了进来,为首的中年锦衣卫统领彬彬有礼地说道:“郡主,昨夜有刺客潜进宫里行刺太子,我等职责在身,多有冒犯了。”但他的目光一直狐疑地盯在凤歌受伤的左手上。
☆、第五十三章 刺宫(二)
凤歌按捺住紧张的心情,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努力做出从容的样子,站在了一旁。中年统领把手一挥,便有几名锦衣卫冲进了屋。中年统领这才问道:“郡主的手……”
凤歌不紧不慢地回答,说:“回大人的话,方才回来时,跑得急了些,不小心绊在一块大石上。”
“郡主不比得平常的宫人,郡主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可凭宫里发下的玉牌去太医院领药,可今儿郡主既受了伤为什么不去太医院拿药来擦?”中年统领的眼珠转了转,眼中射出精光,狐疑之色更明显。
那中年统领说得极是,凤歌是今年初才从宫里拿到可以随意去太医院问医拿药的玉牌,其礼遇竟和宫中的妃嫔不相上下,足见明成祖也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凤歌心知这中年统领极是难以对付,她言语间更加谨慎,说道:“大人,我原打算赶着把昭容娘娘的这幅刺绣做完才去的。”
里间这时传出素锦的惊呼声:“哎……你们倒是小心点……全乱了……哎,我的腰……”
凤歌心里暗暗称赞素锦机灵,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那几名锦衣卫从屋子里出来,手上空空如也,于是中年统领便说道:“郡主,多有得罪。”
凤歌目送那批锦衣卫离去,才拍了拍胸口,这时她才发觉手心里都出了一层冷汗,她转身进屋,从枕下拿出一块刻有她名字的玉牌,然后吩咐素锦:“你小心看着朱将军,我去太医院走一趟。”
凤歌低头只顾急匆匆走着,没料到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她抬起头却见马思敏站在她身前,她用右手揉了揉额,对他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来。
马思敏看着她的左手,眼里盛着怜惜,问道:“你这手……”
凤歌便把先前对中年锦衣卫统领说的理由对马思敏说了一遍,说得脸不红心不跳,马思敏轻轻地摇头,说:“宫里正大张旗鼓地搜捕刺客,你怎么偏偏在这时把手伤到了?我看你还是别去太医院了,免得引起宫中人猜疑,晚些时候我着人把药给你送去。”
凤歌撒娇地哼了一声,接着她再看着马思敏时,双靥飞霞,眸光闪烁,说话有些吞吞吐吐,说:“思敏,晚些时候你过来,我再和你说些只有我们两人能听的话。”
马思敏张望了一下四周,才说道:“今儿要处理的事多着呢,不如你就在这里对我说吧。”
凤歌的脸涨得更红了,神态变得有些忸怩,她吃吃地说道:“我们快有……”
一句话没说完,便有一名小太监过来叫道:“马大人,我可找着您了,皇上让您即刻去御书房议事。”
马思敏一怔,随即便对凤歌说道:“你快回吧。”
凤歌哼了一声,接着两人便同时转身分别朝两个方向而去。
那日马思敏与另一位大臣同明成祖在御书房商议废海运陆运新立支运法,连续讨论了三个时辰才最终定下来。
黄昏,晚霞只剩下天尽头那一丝光亮,一名小太监才匆匆跑来把一只药瓶拿给凤歌,然后他又匆匆离去。
夜色深了,朱篱背着双手站在中庭仰望着天空,天空中繁星闪烁,夜色如黛,他的表情却很落寞,不时发出轻轻的叹息声。
凤歌披衣推门而出,问道:“朱将军,你在想三哥么?”
“嗯,属下只盼着早早回去侍奉王爷。”
凤歌浅浅一笑,安慰道:“三哥有将军这样忠心的属下,他这一生也算没看错人。你不必担心,明儿一早,宫里有人就会把主子们换下的衣服送去浣衣局浆洗,将军那时便可以混进那些人当中出宫去。”
“郡主的救命之恩,属下没齿难忘,属下就此叩谢。”朱篱说着便要跪下,却被凤歌拦住。
凤歌温和地说:“将军有伤在身不宜行大礼,再说这是在宫里,被人瞧见会招来祸事,明儿你出宫以后,替我向三哥问声好。”
朱篱应了一声,凤歌又说:“时候也不早了,将军也该安歇了。”
朱篱又应了一声,与凤歌先后进屋去。进屋时,他又回头看了看院子里,满脸悲怆,一股壮士断腕的悲壮从他身上油然而生。
凤歌躺在床上总无法入睡,她总觉得有些事要发生,于是她索性从床上坐起来。
身旁的素锦惊醒了,揉着双眼,也从床上披衣坐起,低声说:“郡主,你怎么还没睡呢?你如今可是有身子的人了,要好好将息自个儿。”停了停,她又说,“你今儿去见郡马爷,他可想出什么法子让咱们出宫去?”
凤歌不答话,只低叹一声,今日与马思敏碰面,仍旧没有机会提及,想来她便苦恼不已。
次日中午,凤歌去了一趟针工局,返回乾清宫的路上,汉王妃拦住了她的去路,汉王妃面色怒中带恨,眼睛微肿,显然刚刚哭过。
凤歌行了礼,汉王妃冷笑道:“郡主好大的本事,不用刀子都能杀人于无形。”
凤歌低头道:“奴婢愚钝,请娘娘明示。”
“你好狡诈,跟你哥哥朱济熿没有二致。郡主可知,自从你入宫以后,我家王爷的心思便都扑在了你身上,对我们母子都抛之不顾。今儿早宫中死了一名刺客,有人认出那人是晋王身边的近卫,为了博郡主的欢心,王爷明知是死罪,也要替郡主的哥哥扛下来。如今他已被关进了宗人府。看样子,皇上这回是饶不了他了。”说着,汉王妃便流下泪来。
凤歌立即想到了朱篱,不由脑子一蒙,惊得连连倒退几步。
汉王妃又说:“郡主,你收手吧,不要再害我家王爷了。你即刻去皇上面前认下罪行,好放我家王爷出来。”
凤歌黯然,就算朱高煦受了冤枉,不管她认不认罪,她也会受到连累,不知即将到来的又是怎样一场处罚?
“看来郡主是铁石心肠了,想来我真替我家王爷不值,白白替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受苦。为了王爷,我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我今儿就豁出这张脸去,与郡主一同去见皇上。”
汉王妃说着,抓住凤歌的一只手便急急往前拽。
凤歌自忖自己不能同汉王妃扭打,又担心肚子里的胎儿会受到伤害,只得说道:“娘娘,奴婢不会逃,奴婢这就跟着你去。”
但汉王妃仍旧很着急,虽没有硬拽凤歌,但脚下却是一路小跑。
在离乾清宫还有一个拐角,凤歌和汉王妃看见了马思敏,马思敏的神情凝重,他叫住汉王妃,说:“王妃娘娘这是要拉着郡主去哪里?”
汉王妃气咻咻地说:“马大人,我家王爷被这人的哥哥诬陷了,我这是让她去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