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信如何就在瞬间,自己便落了败。
这时张王二丞相和邵蓁走出,张丞相朗声道:“慎王祐骋接旨!”
祐骋从人群中走出,跪下静听张丞相宣读遗诏,听罢含泪大声道:“儿臣——遵旨!”
祐珉听完宣诏,浑身便开始颤抖,他知道,如今被立为储君的是祐骋,这就意味着是他大逆不道,带兵擅闯宫闱,意欲谋权篡位,或有其他各种罪名,只要祐骋乐意,一并可加在他的头上。胜者为王,败者为贼,王者,人人得而仰之;贼者,人人得而诛之,此乃古今之通理,概莫能外,下一刻的他,便将比最贫贱的平民还不如。
乔仲正见此场景,便知大势已去,下意识望向祐珉,见他正向自己投来求救的目光,一阵父爱在心头强烈激荡起来,便大吼一声,飞身而起,越过人墙,抓住祐珉腰带,向外疾奔。他的突然之举莫说众人,连冯伯义也为之一愣,乔仲正借此机会便带着祐珉转过一处墙角,猛将他掷进墙内,喝道:“他们首先要抓的是我,你快带你娘离开这里!”
祐珉在墙内急道:“那你怎么办?”
乔仲正粗声道:“你莫管我,若我能脱身,必来找你们娘儿俩!”说完已飘出数丈。
忽听祐珉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爹!爹!你一定要保重!”
乔仲正猛然停下脚步,怔怔回首,眼睛渐渐湿润,忍不住回到原地,张开双臂扑到墙上,仿佛在拥抱祐珉,口中喃喃道:“珉儿,珉儿……你放心,爹会保重自己……爹一定会!”一时间突然觉得,自己钻营多年,从未似此刻这般开怀过,若能与魏顺妃和祐珉平安团聚,远走他乡,也未必不能逍遥快活……正冥想间,忽听祐骋叫道:“他在这里!”只见祐骋、冯伯义和朱信勇等一干人等紧紧追来,忙展开轻功逃远。
冯伯义见乔仲正独自逃跑,便道:“殿下,追乔老贼我俩足够,你让朱将军去找大皇子罢!大皇子想必就在皇宫,找起来怕得费点时间。”祐骋一想也对,便叫朱信勇带人在宫内搜捕,自己跟着冯伯义继续向乔仲正逃跑的方向追去。
论起轻功,乔仲正向来自恃比冯伯义略胜一筹,可行了一阵,回头看时,竟见冯伯义在身后五六丈处不紧不慢地跟着,宛如闲庭信步,顿时吃惊得非同小可,忙发足向城门狂奔。奔到门口,卫兵正欲阻拦,但他们哪里能挡得住乔仲正?只见乔仲正脚不停步,只将双手猛然挥起,凌厉的掌风顿时劈得那些卫兵东倒西歪,随后他纵身贴上城门,以手做刀,喀喇一声将门闩斩断,脚顺势将门扇拨开,闪身出了皇城,出城后他又猛然发力,只见沉重的城门在他身后吱吱呀呀慢慢合上。
冯伯义见乔仲正奔出城去,也忙加快脚步,奔到城前见城门紧闭,索性抓住祐骋的腰带,高高跃起,蜻蜓点水一般攀上城楼,略一伫足,看准乔仲正逃遁的方向,带祐骋从城楼一跃而下。那城楼高数丈有余,祐骋听得耳旁风声呜呜做响,禁不住紧闭双目,一颗心渐渐提到了嗓子眼。俩人落到半空之时,冯伯义的袖中飞出一道乌金细链,那链子有筷子粗细,顶端嵌一颗杏子大小的乌金球,飞向近旁的一棵枫树,牢牢缠住树枝,抓紧祐骋荡了下去,毫发无伤落到地面。祐骋只知冯伯义轻功不弱,却未想到他竟有如此精巧的助具,总算明白他是如何能来去宫廷而如履平地,心里赞叹不已,而冯伯义只兀自收起乌金链,面无表情道:“他向京城北门逃去了,咱们快追!”
两人奔出北门追了一阵,来到一片荒郊,远远瞧见乔仲正在前面晃了一下便不见踪影。“不好!”冯伯义低呼一声,拽着祐骋追到近前。祐骋一看就傻眼了,这地方除了一口深井,无遮无栏,莫非这乔仲正投井自尽了不成?冯伯义奔到深井前,四下看了看,突然纵身跳了进去,祐骋吓了一跳,正犹豫自己是否也跟着跳入,忽见冯伯义又攀着井壁上来,跳出井口后,思忖片刻,冷笑一声,将旁边几块大石推倒,招呼祐骋来一同帮忙,二人合力将大石统统撬入井内。
做完这些,冯伯义二话不说,拽着祐骋向皇城方向疾奔,祐骋急问:“前辈,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万昭宫!”
乔仲正躲进万昭宫花园密道后,才略微松了口气,知道这处所在的人除莫沾衣和魏顺妃外均已丧命,魏顺妃自是不会出卖他,那莫沾衣虽还活着,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与废人无异,对他也毫无威胁。
这时听得他刚逃进来的深井处传来隆隆巨响,起初乔仲正还为之一惊,转念一想,定是冯伯义与祐骋二人以为他躲进井内,便丢砸石头进来欲将他置于死地,不禁暗自嘿嘿笑道:“师兄啊师兄,你这般‘落井下石’实在愚蠢得很,枉你大我十岁,头脑却仍旧简单得如孩童一般!”乔仲正兀自笑毕,盘腿坐下,心中拿定主意,一待天黑,自己便可借夜幕的掩护逃出京城,到时候祐骋和冯伯义可谓是鞭长莫及——祐珉可与魏顺妃逃出京城了么?乔仲正突然想到他们,不禁担心起来,祐珉卤莽冲动,魏顺妃又手无缚鸡之力……想到这里,乔仲正霍地站了起来,无论怎样,得先去寻到他们母子俩再说。
就在这时,听得密道另一出口有轧轧之声,逐渐有光亮照射进来,乔仲正心中暗暗叫苦,刚才还自以为秘密的藏身处,如今已被人发现,难道是莫沾衣的穴位被冯伯义解开了?不可能!点穴用的药是自己亲手调制的独门秘方,纵然师父重生,一时半会也绝对解不开。正兀自胡乱揣测间,听得密道口祐骋的声音问道:“前辈,您确信那老贼就在里面么?”
“有或没有,殿下用这百醉仙香一熏便知。”
乔仲正一听“百醉仙香”四个字,登时觉得脊背腾起一阵寒意,这百醉仙香的名字听着雅致,却是自己在江湖打下“九毒蛛”名号时的招牌毒药,凡闻此香者,重者立毙,轻者也武功尽失,当日自己在师门发难之时,用的也是这个。可让乔仲正纳闷的是,自己的独门秘药,如何落到了冯伯义的手里?
又听得冯伯义呵呵笑道:“乔老贼,密道的另一端被我用石头封死,你已无路可逃,再不出来,老夫可真要将这百醉仙香的味道统统送进去了!”一阵微风扫来,教乔仲正隐隐闻到些气息,的确是百醉仙香不假,便一咬牙,心道:“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出去拼个痛快,那冯伯义老迈枯朽,未必是我的对手!”于是大吼一声:“老夫来也!”奔到洞口,屏住呼吸,提脚跃了出去。
洞外正是万昭宫花园,乔仲正刚一站定,迎面就撞上冯伯义炯炯的目光。冯伯义静静站在那里,两人对视片刻,冯伯义缓缓道:“师弟,当日你欲杀我之时,可曾料想到今天?”
乔仲正哼了一声,颇为不屑,道:“当日你若非仰仗一介女子,焉能活到今日?如今倒还恬着老脸来问我?”
冯伯义并不恼火,只微微一笑,道:“师弟若非仰仗一介女子,焉能坐到现在的位置?如今不也恬着脸来质问我么?”
乔仲正顿时恼怒万分,却又不知该如何还口才好,又听冯伯义道:“你串通御医,毒杀太后,毒害皇上,布置内线,勾结司徒平,整个一通算盘可谓滴水不漏,殊不知百密一疏,你这等胸有成竹,却恰恰是让你败北的要害。”
这话的语气甚是平淡,似在话家常一般,一旁的祐骋听了却如五雷轰顶,叫道:“皇祖母和父皇……他们……难道……?”
“太后和皇上,都是中了这厮的红莽蚀心粉!”冯伯义紧紧盯着乔仲正,“这毒也是你的独创罢?据药量多少,有快毒和慢毒之分。中快毒者,貌似突发心疾而死,惟口唇处略发绀青;中慢毒者,起初心慌盗汗,后有头眩心促,长久之后,积痼并发,体内脏腑皆竭而终。你指使施太医给太后下了快毒,给皇上的苏合香酒和草药中下了慢毒,使得太后薨殁,皇上病危,是也不是?”
乔仲正额上的汗珠涔涔而下:“你……你怎的……?莫非今日皇上之所以能亲口颁下遗诏,是你……?”
冯伯义冷笑道:“你只道那些毒药的方子只有你一人晓得,除你之外再无人配得出解药了么?你仍旧这般自以为是!世间高人层出不穷,你乔仲正今日掀起这等波澜,又算得了什么能耐?老夫昨晚便是在你那些亲手调教的太监眼皮子下面喂了皇上服用解药,你且怎的?可惜我老眼昏花,反应迟钝了点,否则你哪里有机会对皇上身边那个小太监下毒手?”
“什么?”祐骋对乔仲正怒道,“你竟然杀了小全子?他只是个内侍,于你有何冤仇?你居然连他都不放过,真是禽兽不如!”
乔仲正见事情一件一件败露,索性豁出去了,便恨恨道:“凡阻我大计者,老夫一概杀之!莫说小全子,你那贴身书童吴宁,就因嘴快多说了一句,老夫也照旧取他性命!”
“小宁儿?”祐骋猛得跳了起来,但惊讶却更甚过愤怒,“吴宁……原来是你杀的?”
冯伯义瞥了祐骋一眼,哼了一声,道:“能杀人且不露痕迹者,整个京城怕是找不出第二个!”说罢一甩袖子,一样物事落到地上。祐骋低头一看,只见这暗器呈暗红色,杏核状的器身底部伸出簇簇细丝,模样如同蜘蛛,甚是可怖,听得冯伯义冷冷道:“乔仲正,这便是你那使人闻风丧胆的独门暗器‘蝥葵针’罢?那些细丝根根中空,一旦钉上皮肉,便将暗器内灌的毒液统统喂进伤口,人是除死无他路了的——伤口比针眼还细,谁能察觉?太子殿下的小书童便是中这暗器身亡,之后只须取走暗器,便人不知鬼不觉,就算知道他是中毒身亡,也一定不晓得他是怎么中的毒。”
祐骋脸色发白,神情似悲似喜,盯着地上那蝥葵针,喃喃道:“不是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