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嫣红将我毒死的消息,从你那里得知嫣红失手后,便自作聪明带护卫闯了进来,一心只想将嫣红的死嫁祸在我头上,将我就地正法后,再放出我乃羞愧自尽的风声,观止园上下横竖都是你们的人,何愁圆不了这个谎?可你们万没想到的是,太子殿下与皇上竟能及时赶到,你们空有算计,反倒弄巧成拙。乔仲正,你那晚回去后,怕是好生挨了你那宝贝儿子的一顿臭骂罢?”
沾衣这番揶揄让乔仲正脸色发青,怒气在胸口翻腾,搅动他的内伤,一阵咸腥的滋味涌上喉头,被他生生咽了下去。祐骋听到这里,不禁回忆起在观止园的那夜,耳边又响起父皇册立沾衣为妃时的一字一句,感伤和酸楚又在胸中漾了开来。
听得沾衣又道:“那夜在德秀宫,你们一家三口倒密谋得无比欢畅,全然不知隔窗有耳,将你们那些龌龊伎俩尽数听了去。七月十五册仪以后,皇上忙于朝务,不能常临万昭宫,这对我便是大大的有利,我可以十天里有八天在你们窗外藏个整晚半夜,你们屋内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莫想逃过我的耳朵——且不说你们密谋给皇上下毒和在猎场暗害太子殿下那些话儿,甚至你与顺妃之间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都听个清清楚楚!”
乔仲正又羞又怒:“你……你贵为皇妃,恃宠而骄倒也罢了,听人私房这等下作手段,居然也使得出?”
沾衣嘿嘿笑道:“说起下作,我还远远不如你,若不用这些为人不齿的手段,焉能对付得了你们这些卑鄙小人?你以为我真是那种恃宠而骄的女子么?恃宠者终必失宠,骄者必败,我才没有你们那么蠢!在太后那里给顺妃拌的那些难堪,去拜贤妃娘娘的路上我对你所说的那些,全乃刻意为之,不使这些激将的手段,如何教你们再多密谋些话儿出来给我听?有道是祸从口出,如若不是顺妃自己漏了一句出来,谁能知道堂堂大殿下竟是你俩的私生子?”
乔仲正脸色铁青,切齿道:“莫沾衣,我当初的确小瞧了你,枉我浑身的本事,最后竟栽在莫叔仁的女儿手上,若我儿子能有你这般能耐,得江山社稷便如探囊取物,我们父子并肩叱咤天下,谁人可挡?”
沾衣听罢摇了摇头,抿嘴笑道:“若祐珉真得了天下,第一件事怕是就要将你赐死。你对他的底细知道太多,虽然你是他的生父,可留你在世上,对他终究是个威胁。隐患一天不除,他便一天坐不稳他的皇位,所以他登基之日,便是你送命之时。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居然丝毫没有想到,实在可悲!”
祐骋始终一言不发听着他们的对话,原本支离破碎的片段在脑中逐渐拼接完整,一些迷惑也渐渐明晰,一时间思绪跌宕起伏,内心百感交集,竟说不出是喜是悲,抑或喜中乍悲,喜是喜在沾衣从未真正负他,悲是悲在造化弄人,生生把他与沾衣分开,如今君娶她女,卿嫁他人,一直相爱的人儿,却终究不能相守,每念至此,他都几欲恸出悲声,却又次次欲哭无泪。
沾衣偷眼望向祐骋,见他眉头颤动,脸上时喜时忧,不禁在心里轻叹一声,又见乔仲正神色呆滞,沉默不语,便喝道:“乔仲正,该让你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你背叛师祖,杀戮同门,又害死我的爹娘,新仇旧恨,今日便要做个了断,你是自己动手呢?还是我送你一程?”
乔仲正眼光闪烁,突然似又想起了什么,瓮声问道:“冯伯义呢?他那夜被你救走,如今人在何处?清理门户之日,岂能缺了他在场?”
沾衣并不回答他的问话,只从怀里将《七绝秘籍》取出丢给他,冷冷道:“这秘籍你终究还是没能从我这里抢去,现在我亲自拿给你看,也算一偿你的夙愿!”
乔仲正紧紧攥着那秘籍,急不可耐翻开,可除了第二页写着首诗之外,其余书页皆是空纸,半个字迹都未见一个!
“在哪里?它们在哪里?”乔仲正声音发颤,反复翻着书页,焦急问道,“师父的那些毕生绝学在哪里?莫沾衣,你骗我!这根本不是七绝秘籍!”
“到这会子,我还骗你做甚?”沾衣颇为不屑道,“你既不是我的对手,又已身受重伤,骗你对我没半点好处,我会做这等费力不讨巧的事情么?”
“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师父的七绝秘籍,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乔仲正呼吸急促,额头青筋暴起。
“七绝秘籍原本就是这个样子。”沾衣淡淡一笑,道,“七绝秘籍,顾名思义,乃七绝一首而已。”
“不可能!不可能!”乔仲正叫道,“那秘籍师父当年对我师兄弟三人提过,乃是记载他平生所悟武功绝学,凡修习者,皆可使武功提升到最高境界,寥寥几句诗,怎么可能……?”
“信不信随你,”沾衣背着手踱开几步,回头道,“既然已经翻开,你不妨就读一读。”
乔仲正瞟了祐骋一眼,低声读道:“行侠仗义为立本,敛性平心以修身。正气浩然通四海,逢饶人处且饶人。”读毕,乔仲正茫然问沾衣道:“这又如何?”
沾衣冷笑数声:“我早该想到,你自是看不懂的,若你能看懂,你也就不是乔仲正了。世间再强的武功,若离了这四句,最终必将沦落到为人唾弃的下场,能参透这四句的学武之人,难道不是提升到了最高境界么?”
祐骋听了这诗,只觉如醍醐灌顶一般,这七绝看似平淡无奇,但其中所蕴深意,却是无穷无尽,放眼世间,有几人能真正做到?
“这……这……”乔仲正没想到让自己牵挂半生的秘籍竟只是这么简单的四句,又气又恨,只觉五脏六腑翻腾如沸,突然放声大笑,瞬间又号啕大哭,整个人如得了失心疯一般,那秘籍也被他撕成碎片,洒向天空,落英般的纸屑纷纷落下,之后乔仲正身体摇晃几下,连吐数口鲜血,无力靠在墙壁上,大口喘息着。
沾衣冷眼旁观秘籍被毁,面色毫不改变,只微微摇着头:“可惜,可惜。我的话还没说完,你便将这秘籍撕碎了,适才若你能耐心听我讲下去,定是会将这秘籍奉如至宝。”
“什么?”乔仲正心头一紧,“你说,你快说!”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情固人非故
(更新时间:2004…2…23 122800 本章字数:4770)
沾衣拈起一片碎纸,咬破手指将血滴上去,鲜血浸透整片纸后,字迹竟然显现了出来。沾衣将那纸片递给乔仲正,乔仲正一看,只见那纸上布满小字,个个微如蝼蚁,隐约可辨,写道:“……怅吾平生,莫敢云成,虽曾以七艺之绝独步江湖,却因悟之甚迟……悉传三徒以武之七绝,却鲜授此道之七绝也!……正儿误入歧途,未可自拔,究其溯源,余当承其泰半,今悔之晚矣……”
“这是……”乔仲正愕然望着沾衣。
此时窗外夜幕渐渐降临,沾衣转过头去,望着天边淡淡的月牙,缓缓道:“七绝秘籍,原本只有那一首七绝,可自从你离经叛道后,师祖便将你所用所创的全部毒药连同解药的方子一一搜集抄录其上。后来,师祖又恐你太过无法无天而贻害世人,就又将紫云掌谱和万影手谱写在后面,并详述紫砂掌的破绽和以紫云掌结合万影手破紫砂掌的要领,再用药草精心浸制书页,将除那首七绝之外的字迹统统隐去,须用活人之血将纸张浸透才能显现,血干后则恢复原状。这纸张乃是师父亲手所制,浸透一张就已需血不少,浸透整本怕是得要一个人三五成的血,如此一来,即便这秘籍落到歹人手里,这巧处也难以被发现,便不至惹下大祸,而知道这巧处的本门弟子也可随时随地让秘籍字体显现以解燃眉之急。这一切,师祖在临终前都告诉了冯师伯,并嘱咐他非万不得已不得修习,即使要练,也不可急于求成,每天只许练上一页。”
“那晚我将冯师伯从你手上救走,他得知我是莫叔仁的女儿后,便将七绝秘籍郑重传给了我,并划破手腕,用自己的血浸透书页,指点我修习紫云掌和万影手。冯师伯太过挂念我爹娘的安危,竟不顾自己的伤,用血将全本秘籍浸透,以便我尽快学完那些绝学,他原本就已被你打成重伤,又失血过多,助我修炼时又几乎耗损全部内力,待我学完万影手最后一式,他便心力交瘁而去,逝世时一目未瞑,想是因未能手刃仇人而遗憾。”
沾衣说到这里,眼前又是一阵泪水朦胧,那夜在山洞内,她按照冯伯义的指点面向洞壁专心练功,冯伯义在她身后一边口授要诀,一边输送内力助她打通经脉。等她练完紫云掌的时候,渐渐觉得冯伯义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正欲回头,却被他厉声喝止,只好按捺不安的心情,坚持将万影手修习完毕,并将两门武学的要诀和那些繁芜的药方牢记于心,这时才听得他轻轻说了一句:“好啦,你回过身来罢……”她回头,却目瞪口呆看见浸在血泊中的秘籍和已奄奄一息的冯伯义。冯伯义用最后的力气,简单告诉了她这样做的来龙去脉,并催她快去源北村救她父母,直到她含泪应允,这位老人才缓缓闭上一目,离开人世。
沾衣抹去泪水,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乔仲正:“那晚以后,我在这世上便无牵无挂,人到了这个地步,自然也无所顾忌。其实论武功,我早就可以径取你的性命,只是我还不想太便宜了你,于是我开始假扮冯师伯与你暗中较劲,处处坏你的好事,每次当然不忘把小安子扮成我的模样坐镇万昭宫,免得露出马脚。冯师伯的个性那般鲜明突出,模仿他并非难事,若不是你对他太过熟悉,恐怕到死都不知自己究竟丧命于谁的手上!”
乔仲正脸色发白,突然却纵声狂笑了起来:“莫沾衣,你真以为一切也尽在你掌握之中么?若不是你与我交手时露了玄影腿的功夫,我怎知莫叔仁就是你父亲?若不是你去找冯伯义修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