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若风立刻跃下马背,秋若雨则在东门之上面朝皇上跪下。
看到他俩的行动之后,其他人才反应过来。纷纷垂下手中的武器,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发出地动山摇的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作者有话要说:夏静双的易容术终于要发挥作用了,本文一开始也说过,作为现代人,她算是现代人中的奇人……她会的一些东西,普通人应该都是不会的,囧。接下来就要与秋若风正面接触了,能不能顺利过关呢,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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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集了五千人以上的东门,此时安静得就像墓地一样。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只有三个人站着——化装成皇上的秋若云、夏静双、近侍太监。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唯一知道□的人就只有秋若雨。此时秋若雨正低着头,表情莫名紧张,额角早已被汗水濡湿了。
没有人喊平身,没有人敢站起来。所有人都低着头,气氛紧张到极点,仿佛只剩下五千以上心跳的声音在暴烈的骄阳之下重叠。
秋若云现在不能说话,太监不停给夏静双使眼色,让她快点开口,不然气氛显得极度诡异。然而夏静双也有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挽住了秋若云的手臂,扶着他向东门之上走去。秋若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是事已至此,除了配合之外别无选择。他迟疑的脚步声听上去格外沉重,不过这样正好符合他扮演的角色。重病的皇上在侍婢的搀扶下,艰难地登上石阶,来到东门之上,俯视跪在地上的一片黑压压的人群。
从秋若风身旁擦过的时候,秋若云终于明白夏静双为什么这么做。之所以不让其他人平身,一来是显示皇上的愤怒,二来就是不给他们抬头看清自己面孔的机会。哪怕从秋若风的鼻子前面擦过,秋若风也只能看见膝盖以下的部分罢了。顺着石阶登上东门之后,离地面大约有十米,而且头顶烈日,光线格外刺眼。下面的人抬头向上看时,多半只能看到明晃晃的阳光,很难看清某个人脸上的细节。而东门之上的秋若雨早已知悉□,所以不必避讳他。
夏静双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不被别人识破,这不仅是因为谨慎,更是因为胆怯。不能错,不能有一丝一毫地错误和疏忽,不然就只能人头落地。
她扶着秋若云胳膊的手微微颤抖,手心全是汗水,就像刚洗过手似的。秋若云察觉之后,不动声色地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安慰她不要紧张。
夏静双猛地抬起头,用眼神警告秋若云不要做这些多余的动作,担心会引人怀疑。但是秋若云却用释然目光告诉她:不要紧,生死有命,毋须强求。
读懂他的眼神后,夏静双激烈的心跳终于渐渐减缓,最后恢复正常。她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知道秋若云已经相信自己了。此时得到他的信任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还觉得有些悲凉。秋若云正因为相信了自己预言的「他会被秋若风斩首」,所以才能如此冷静地面对死亡。对于他来说,现在能够站在这里,就已经是上天赐给他的最后希望,至于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扭转生死,他已经不愿强求,就当是为了实现夏静双的愿望,配合她帮自己做最后的挣扎。
不满百步的石阶,走起来却格外漫长。这条路的尽头是生是死?就连通读了昭明历史的夏静双也无法预测。因为当她回到昭明的那一刻,历史就已经脱轨,向着她不知道的方向呼啸前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把车头调整到自己期望的方向,但却不敢保证前方等待他们的不是万丈深渊。
最后一步,夏静双和秋若云同时登上东门。
夏静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向前望去,眼前出现的景象她以前只在电影中看过。披甲戴盔的禁军密密麻麻地跪在地上,就像鱼鳞似的一片盖着一片,又紧又密,不留空隙。他们仍旧面向马车的方向,把头埋得极低,蹙眉思考的神情令气氛变得更加凝重,就像他们身上穿的盔甲似的,沉甸甸地压下来,压在高高立于东门之上俯视他们的夏静双心中。
「全都给朕站起来。」夏静双终于发话,但是用的却是皇上的声音。这句话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前两个字秋若云根本来不及做嘴型配合她。不过好在所有人都低着头,没有发现说话声与嘴型之间微妙的时间差。唯一目睹这一破绽的太监吓得淌了一身冷汗,嘴唇不停翻动着,似乎正喃喃念着求菩萨保佑的经文。
夏静双发令之后,身边的秋若雨以及东门之下的禁军们齐声高喊了一句:「谢皇上。」一起站起来。铁甲摩擦的声音在空气中震荡。
秋若雨起身后,看到脸色发青的太监,急忙移步走到他面前,把他挡在自己身后。太监当然求之不得,急忙弓着身子退到后方,埋着头不敢再抬起来。
东门下方,秋若风第一个站起来,抬头仰望高处的皇上。炫目的阳光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右眼,他把右眼微微眯细,从缝隙中发出慑人的寒光。夏静双不敢与他对视,急忙把目光移开,但是仍然感觉到他的视线就像兵器似的,狠狠地扎在自己的身上。
如果说皇上的出现是「意外」,那么夏静双的出现无疑就是可能性低于万分之一的「奇迹」。如今这个奇迹不仅发生了,而且还以格外匪夷所思的形式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涉嫌毒杀皇上的犯人,竟然亲密地扶着皇上登上东门。就连皇上的近侍太监都躲到后面去了,然而她却一直站在皇上身旁——秋若风无法理解眼前出现的这一幕,所以他一直用混合了怀疑和不解,甚至还有一丝怨恨的目光盯着夏静双。
如果再让秋若风思考下去,他极有可能会猜出答案。夏静双必须打断他的思路,给他致命一击。「平南王!」一声冷喝,秋若云马上配合这三个字,带着盛怒的表情把脸转向秋若风的方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里聚众闹事,讹称朕暴病身亡!你是不是想造反了!」
夏静双之所以一来就开始怒骂,只是为了掩饰声音中的破绽而已。任何人生气的时候声音都会变,比心平气和说话时更加不好辨识。她以为先来这么一招下马威就能震慑秋若风,令秋若风自顾不暇,那就没有精力怀疑皇上的身份了。
然而秋若风的反应却远比她想象中更加镇定,微微眯细的眼瞳中不但没有一丝惊惧,反而变得更加深邃、阴寒。他从容地答道:「儿臣只是担心父皇被人迷惑,不辨忠奸,所以想要肃清君侧,已正法纪而已——父皇,你是否已被你身边的妖女威胁了,她可是十日之前离奇失踪的死囚啊。」
夏静双的心跳骤然加快。假扮皇上最大的一个漏洞就是秋若云无法发出皇上的声音,必须有自己陪伴。但是自己这个来路不明的人为何出现在皇上身边?她打从一开始就不想解释这个问题,担心越描越黑,所以一开口就想把矛头指向秋若风,故意避开自己的问题不谈。但是这个计划失败了,秋若风不但没有被刚才那几句斥责吓得慌乱,反而拨开迷雾,把矛头直直地指向了夏静双。
事已至此,夏静双只好借秋若云之口为自己辩解说:「真相尚未查清,她是不是犯人自有刑部定夺。如果今天不是她向朕报信,朕还不知道你竟然在这里造谣生事。还不快点把禁军遣散,跪下认错,朕念在你一时冲动,可以饶恕你这一次。」作为报信的人,亲自把皇上带过来,似乎说得过去。
但是秋若风接下来的回答,却把夏静双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有一点惊慌,也没有认错的迹象,而是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气,仰头对东门之上的秋若云说:「父皇,儿臣可以遣散禁军,跪下认错,但只求与你单独说几句话。」
这绝对不是面对皇上的态度和口气——难道他已经发现了?夏静双额头滑下一滴冷汗,下意识把目光移向秋若云。
秋若云真实的表情藏在人皮面具之下,无法辨别,但是从骤然捏紧的双拳上,可以感受到他的紧张。
夏静双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果秋若风已经发现皇上是假的,让秋若云与他对谈绝对只有死路一条;但如果他没有发现,这场戏就应该演到底。
就在这时,同样捏了一把汗的秋若雨突然站起来,愤怒地指着门下的秋若风嚷道:「秋若风,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皇上,皇上岂能受你威胁!」
看来秋若雨也担心秋若风已经看出来了,想用气势把秋若风压倒。但是秋若风只淡淡的吐出两个字:「闭嘴。」不轻不重,不疾不徐,仿佛只是随口说出的两个字,但却化为一记重拳,狠狠地击中秋若雨的眉心,令秋若雨下意识后退两步,盯着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秋若风又把目光移动秋若云脸上,笑了一下说:「我要听一听皇上的答案。」没有温度的笑容令空气骤然凝固。
夏静双咬紧牙根,无比确信:他看出来了!他一定已经看出来了!
就像一只猫正在戏弄几只小老鼠一样,站在绝对优势的立场上,以欣赏别人的垂死挣扎为乐。
绝望笼罩下来,夏静双哽咽的喉咙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她本想当着五千禁军的面,先以皇上的身份把秋若风斥责一顿,然后再改变态度,把刚才的斥责全都解释为「严厉的父爱」,最后宣布退位,封秋若风为皇帝,结束这场东门之变。但是这个计划进行得并不顺利,只发展到一半就被堵死了。
夏静双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她的答案将关系到秋若云的生死——其实在已经穿帮的情况下,无论她做什么,全都已是徒劳。垂死的挣扎只能令猎手更加开心,而换不回自己的生命。但是当她看到秋若云已经站在鬼门关外,只剩最后一步时,她实在无法亲手推他一掌,送他去死。
良久的对视和沉默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秋若云身上。
在漫长无尽的等待中,秋若云不再等待夏静双推他,而是面向秋若风,从容地点了点头——自己坦然地走出了这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