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归属佛门,虽然只是俗家弟子,但佛经应该也是必修课,那么,你可知道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的意思?”
“……还请姑娘赐教”
“简单点说吧,有一世,你和另一人曾救过澜裳,所以澜裳各欠你和那人半条命,这一世,澜裳嫁给你,就是为了偿还那半条命的债。你救人无数,扬名在外,你帮助朋友建功立业,但你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她的还债,你可知她的弱点么?”
“她……身体不好,体弱多病,但,我没有对她不管不问,我也是四处为她找寻灵药”风清啸狠狠的咬着嘴唇,努力为自己辩解。
“灵药?那么说,你今天是找到甚至可以让她起死复生的灵药了?”
“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我希望地藏菩萨能让她起死复生,因为我找到医治她的灵药了”
“你以为你的灵药当真能治得了她?你就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她本没有绝症,你却一再的治不好她?”
“……”风清啸不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我,脸上再无任何表情。
我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其实你给她的药,她从不曾服用。你不知道她最大的弱点就是——怕苦,”其实说到这里,我觉得十分可笑,这些,都是我从生死簿上看来的,所谓天下之大,无所不有,但我真没想到居然还真有因为怕苦最终丧了命的,“本来她嫁给你是为了还债,她因为你的不经心间接丧命,但她拒绝服药根本上是她自己任性妄为的结果,所以到此为止,你们之间已经互不亏欠,你再一意孤行,便是违背天意,你若再过于执着于因果,与你与她,都不是好事。”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天涯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眼中又浮现那忧郁的眼神。一众的地府兄弟姐妹,更是无一人做声,只听我款款而谈,言之凿凿掷地有声,噤着声观察死死盯着我的风清啸。
一滴清泪从风清啸眼角滑落,滑过脸庞,砸在地上,迅速的渗入土中,只留下一点点深色的痕迹。
我却有点慌了神,这是第一次,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的眼泪,我无措的看向天涯,再看看风清啸,这可怎么办,这要如何收场?
“风清啸,其实……澜裳心里,从不曾怪过你”心慌则神不定,连带着气息也紊乱起来,我有些结巴的说出这句话,心中毫无底气。
“多谢姑娘,那么,能否让我和娘子再见上最后一面?”
突然又是灵光一现,“见上一面倒是没有什么不可,只是——”感觉天涯瞪了我一眼,连忙收起心神,看向风清啸,目不斜视,“澜裳依然怕苦,不愿服下孟婆汤,如果耽误了轮回的时辰,一旦魂飞魄散,便再无轮回的可能,如果你真想救她,便在半个时辰内寻来一种叫做灵根的植物合着孟婆汤一同熬制。”
“多谢姑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风清啸收起四法青云,向我抱拳。
“……离刹,离别的离,罗刹的刹”
“离刹姑娘今日对风某的帮助,风某定当没齿难忘!”说完,身形闪动,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天涯实在是十分惊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我为什么要管这件本不值一提的闲事,为什么明明如此漠然的我又会如此头头是道,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用孟婆汤骗了澜裳又骗风清啸。
其实,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会管这件事。但是,天涯啊天涯,虽然我深居简出,但不代表所有的一切我都不知道,至于骗了澜裳又骗风清啸,用一味灵根就解了这两个人的心结,总比武力解决来得有说服力。
天涯,这是不是就叫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呢?
五、炎姬
风清啸这个事件,师父很满意我的处理,虽然擅自做主同意让他们再见上一面的决定确实有些逾越,但我也已经真心实意地在师父面前向天涯赔礼道歉,天涯还是一贯的笑笑表示无碍,于是一番不算又算算又不算的波折之后,地府的生活又一切归于平静,我仍是天涯感情最好的师妹,仍是众人闲时观察关注的焦点,唯一有一点不同的是,师父送了我一把叫做胭脂的刺。
胭脂,本是匈奴女子采自燕支草汁用于润面的妆料,如今被唐朝的女子这样疯狂的爱上,于是将燕支唤为胭脂,便似乎可以忽略这出于蛮夷之地的惑人之物。一如这把刺,半尺的长度,握在手中恰到好处,通体幽幽地发着淡淡的光,似黄还白,又隐隐的透着一丝血红,明明是伤人无情的利器,却又偏偏美得不可方物。
这种叫胭脂的刺,实是常见,但凡稍有些修为的魔族女子,大多会选择胭脂防身,一来是因为它小巧方便,二来名字充满诗意,没有撕天的戾气又不若毒牙的阴冷,但我这把胭脂,却仿佛认得我一般,每每握在手中,都能感到它在隐隐的振动,发出低低的呜咽。
所以,我不叫她胭脂,我叫她炎姬。
师父说,来,离刹,过来选一件武器,是时候你应该有一件像样的武器了。于是我在众姐妹羡慕的目光中,看到了师父挥挥手便召出的6把武器。红莲、沧海、盘龙;胭脂、毒牙、撕天,悬在我面前一一排开,莫不美丽至极。我的目光却立即投向了那把后来被我称作炎姬的胭脂,因为,6把武器中,只有它,在兴奋的鸣叫。
我迟疑的伸出右手,它就带着微微的争鸣声毫不犹豫地飞入了我手中,温柔的绕上我手腕,归于平静,只有我的手,还能感觉到它似乎尚未平息的情绪。
“师父,这……”这样的一幕,多少让我有点目瞪口呆。
“离刹,有的时候,武器也会选择主人,天意,这都是天意”
武器,选择主人。真的么?真的么?你也是武器选择的你么?
那天以后,我多出一个爱好,我几乎将武器和主人的问题问遍了地府每一个人。
不,离刹,选择主人的武器是极少的,十二门派中选择主人的武器几百年来不过寥寥。除了修为尚浅的师弟师妹们一脸茫然,大家的回答如出一辙。
离刹,这种问题你还要问到什么时候?师父赐你武器,可是让你终日胡闹的?终于我将天涯扰得不胜其烦,第一次抬出首席大弟子的身份一本正经的训斥我。
是,师兄,离刹知错了。低下头,规规矩矩的垂手而立。
好了,做你该做的事情去吧。再过两日就是师父寿辰,我要去为师父准备寿礼。这两日不在地府,你万不可再胡闹了。天涯揉乱我的头发,又恢复了平日的语气。
天涯,什么寿礼要准备两天呢?
我一直在寻一种酒,已经找了很久很久,却总也找不到真正如它名字一般醇美的,这最后两天,怕是也极难寻得来。
是么?什么酒如此难找?
醉生梦死。
六、仙品
传说中,有这么一种酒,尝过它的人,要么终日沉溺于自己的梦中不愿醒来,要么用尽一生去遗忘它的滋味。这种酒,叫醉生梦死。
是瑶池仙酿,却也是仙界再平凡不过之物,时光流转,醉生梦死的酿造方法早已不再是秘密,取立夏之日普陀山第一枝沾上露水的餐风饮露,取霜降时节五庄观第一枝披上寒霜的白露为双,取天宫每年开放的第一朵六道轮回,再取来第一朵完全散尽香气的天不老,配以龙宫地表深处寒可彻骨的最纯净的淡水,于次年春分开始,经过一系列蒸煮发酵过滤,将所得贮于新烧制晾放七天的瓷罐中封存,再将其埋于合欢树下三尺之处,一年之后方成。如此繁复的程序,我光是听听就觉得头痛,所以显而易见,这醉生梦死之于人世,总还是物以稀为贵。
我可以理解天涯的用意,虽说师父在百年一度的瑶池盛宴上可以痛快畅饮,但毕竟机会有限,寿辰日若能送上这样的仙品,师父怕是连眼睛都要笑得眯起来,自是再好不过。
所以我做了个决定,我要成全天涯的心愿。
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带上我全部的银票,我便独自一人下了山。离开九华山时,并没有引起任何的波动,门中的弟子多有自己的府邸,像我这种安心赖在地府的弟子,平日里修行也会前往各种地方,所以来来往往,去去回回,乃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到了长安,我却茫然了。
以前,长安之于我,不过是连接几大门派的必经之地,虽然对这个城市的布局了然于心,但总是匆匆奔波于驿站之间,不曾停留半步。现在,满目的繁华喧闹,满耳的人声鼎沸,让我一时失了方寸,只能大脑一片空白的看着这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更让我觉得晕眩的是,我看见大大小小的招牌,醉生梦死的字样或红或金的掺杂其间,合着太阳明晃晃的泛着光,越发的让人看不真切。
“你这醉生梦死是最好的吗?”
“姑娘,别看我这摊(店)儿小,我这可是老字号,整个长安城里也是能数得着的,买醉生梦死啊,还真就得上我这儿来!”
“我是说,这果真是如瑶池盛宴中的醉生梦死一样吗?”
“哈哈,姑娘这就说笑了,瑶池盛宴,那都是仙品,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轻易就能得到的?这醉生梦死虽赶不上王母娘娘的藏品,比起珍露酒梅花酒还是要美味的多啊。”
“那您可知哪里能寻到真正的醉生梦死吗?”
“哟,这个我可就真不清楚了。其实这满街的醉生梦死,大家也是你知我知,各自心里都和明镜儿似的,要我说啊,姑娘你不必如此认真,什么真啊假,仙品凡品的,喝酒嘛,图的就是个乐子,你说是吧?”
问了周遭的大小摊位酒馆,得到的回答几乎一样,这才不禁有些泄气。也是,若是天涯都遍寻不着的东西,我又怎么可能在这最最平凡的长安城找到?还真是太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