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
“从现在开始,你不要提任何问题。我们为你安排一切,你的任务就是服从。好了,去那边吧。”
我服从了,按他所指的方向走去。在一些简易营房前我找到很多帐篷,十几个年轻人正在里面就着茶水啃干饼子。我热情洋溢地和他们打招呼,一起喝了几口茶,然后就裹上一条毯子沉沉睡去。我很清楚这将是我最后一次睡上的几小时安稳觉。
第二天,我们出发去贝鲁特机场,从那里上机飞往的黎波里。依次办完海关手续,我们又爬上几辆军用卡车,被运到一个四周全是沙漠的绿洲。基地被伪装成一个大赌场,就像真正的度假村。居民都被统一安排住在地下堡垒里。来人总在夜间。从我们的时间安排表来看,一切都写的清清楚楚,照此行动我们从一开始就会累到半死。
大家被重新分配了卧室,男女分开。 但训练与此相反,是混合进行。和大部分低级准军事化部队一样,军官对我们的接待建立在花样百出的吼叫和辱骂之上。撇开训练不说,这些方法已经令我感到十分厌恶。但我这次不可能对着干,任何差错都将是不可挽回的。纪律条例非常严酷;服从与否变成了生死问题。
由于准备充分,我到达营地时是具备了一定优势的。但同时也有短处:我没有他们那样的原始动力——90%出于仇恨,而另外10%则出于莫名其妙的骄傲。这基本上就是我的薄弱环节。我的动力是思想方面的,建立在理性之上,目的是为了一个更美好的未来。这和你吸食迷药然后在恶梦中越陷越深完全是两码事。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仇恨会使理智受到限制从而一切都不经思考了。这就是军事行动的不同之处吧?它要求士兵头脑清晰。而我现在的处境则正好相反,最自由可行的思考方式就是攻击。
头两天我们接受的是正规军操练:肌肉练习,耐力训练,各种拉练和熟悉武器。刁难和拳脚劈头盖脑,虽然有些暴虐但暂时还不算过分。我心下宽慰起来。操练项目比野外训练困难大一点。我不得不故意装出有不如人的时候,免得别我的耐力水平引起别人注意。
我们队员之间渐渐建立了感情。男队员尤其团结。女队员之间猜忌多一点,会有一些争吵和嫉妒,这是女人的天性使然。不过在我假装虚弱的某个时候,当同室女孩用真诚的目光鼓励我时,我们彼此之间的
友谊就滋生了。当然,这是相对而言,对他们疯子似的死亡观我依然感到厌恶和难受。但这无关紧要,在有人需要帮助的时候,我都会及时出现。在这个地方,我的目的既不是算帐也不是讨论哲学问题,而是建立一个可观的关系网。
没多久教官就注意到了我的态度。第二天晚上我被叫到长官办公室。先是一顿辱骂和盘问,以确认我献身的热情没有问题,接着长官就直奔主题:
“我向你下达命令。你的第一个任务。你必须干掉雅丝米娜。”
我早就猜到了,这在“意料之中”。那个黎巴嫩人在报告里曾提到过。一旦友谊败露,就会接到命令杀死自己的朋友。通常命令会下给两个当事人,使之有说服力。朋友关系意味着薄弱环节;因为人性弱点而致使复仇计划失败这是不可容忍的。为了掩饰我原本就知情,我故意微微一怔,然后再恢复到无动于衷:
“什么时候?怎么进行?”
长官命令道:“尽快。不用武器。你自己设法应付吧。”
我行过礼,走了出去。我明白自己必须放弃思考,不得有丝毫犹疑。我很想有条不紊地对抗这些野蛮家伙,但是太多的事情会因此受到牵连,太多的人需要拯救。何况,这个年轻女孩的目的不就是消灭尽可能多的犹太人吗,我为什么要为她伤感呢?是啊,想到那些与此相关的生命,想想基亚特·希姆纳镇上1嬉戏的孩子们,他们不会愿意被喀秋莎火箭炮击中,想想基亚特·希姆纳镇上的孩子们……我决心已定,去他的雅丝米娜,她完了!
第五章 黎巴嫩和真主党(13)
一回到寝室,我就迎面碰上了她讯问的目光。“讯问”,我不是信口开河地想到这个词。它能形容雅丝米娜想问我的所有问题,特别是它和我自己现在的想法非常吻合,我对她的怨恨。这个词附有理性成分,单纯而没有感情色彩。牺牲一个来拯救无数。我向倚在床边的雅丝米娜走过去,示意她站起来。她照我的意思做了,眼睛里满是疑惑。
“他们跟你说什么了?”她问。
“他们给我下达了命令,”我说得很平淡,不想引起她的警觉,并要她到我身边来。
“什么命令?”
很缓慢地,我绕到她身后,小臂猛地击向她咽喉部位,勒住她脖子。几秒钟后,她在我的手臂中咽了气。我把她放在地上。
“命令就是做掉你,”我冷冷地,故意说过同室其他人听,他们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我确认她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并站在尸体旁等了两分钟。然后我背上尸体,去向指挥官复命。迎接我的是无动于衷的冷淡,还有叱骂和刁难。我很有耐心地等到尾声,然后返回住处。我知道他们一心要我变成偏执狂,随时警惕着被命令来干掉我的某个人,因为该轮到我了。我熄灯睡觉,而且睡着了。这是唯一的途径,能满足我将他们赶走的愿望。一个小时后我惊醒了,一跃而起。耳边是同伴熟睡的鼾声。一阵羞愧袭来,我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我干了什么疯事,一腔热血吗?答案随即跳了出来:尽可能拯救多数人的生命。如果这个世界是正常的,我们就能够正常的生活在其中,可是既然有那么多的毁灭因素,所有为此抗争的手段就是正确的。如果双手沾血是为了不让孩子们失去胳膊和腿,不让他们在恐怖袭击下遭遇厄运,那么就沾血好了。我平静下来,很快又睡着了。
整个训练的气氛一天天变得沉重。我们中间不断发生大同小异的暗杀。每天压力都在加大。有人崩溃,哭泣,祈祷,哀求让他们重新回到正常生活。他们被无情地处决了。活着的人明白了该怎样在竞争中生存。没人再相信任何人,大多数成员都不敢睡觉,他们忍着疲惫熬通宵,第二天的体能训练则一塌糊涂。后果不堪:刁难,测验,疲惫增加,全部神经都驯服于令人生畏的考试。而我呢,抓紧时间打盹,加起来四到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足以保证我支撑下来,所以成功过关。这是个挺不挺得住的问题。女性受到的对待尤其暴虐得可以。侮辱性的、卑鄙可耻的测试接连不断。所有举措都是为了让那些挺过来的人也不敢自傲。
到最后阶段,我们三十几个人只剩下了11个活物,女的两个。离开训练基地之前,指挥官在最后一次训话时向我们表达了敬意,对我们获得的成绩,还有所表现出来的爱国主义,包括我们这一届极佳的男女比率。
在两个月训练期间,有15天我是花在了和他们打成一片上面。课程快结束的时候,我和他们一起庆祝狂欢,并参与制定了我们的“职业”规划。
我总算找到一个玩失踪的好机会,得以返回以色列。多夫见到我显得很开心。他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而我报以一个阴郁的眼色,等于示意他“没错,我目的达到”;也等于告诉他“可我受够了,不想再说这些”。我回到房间闭门不出,看电视,狼吞虎咽地吃完他们送上来的饭菜、维生素片和镇静剂。两天后的上午,也许是觉得我休整得差不多了,指挥官把我叫过去汇报。黄昏时分多夫来了,他打断我们,开始教我练习“放松”技巧。我在以色列不能超过三天,得回去和我的新“战友们”会合了。
尽管准备充分,心理方面也跟得上,“培训期”种种考验所导致的怨恨情绪还是好几个月里都阴魂不散。最终,这些情绪都转变成了一种仇恨,也包括对自己人的仇恨。
四处晃荡的时候,防止生病的最好办法是在饮食方面和当地居民保持一致。这些人必定已经适应了当地的生存环境,所以除了仿效他们别无它法。和疯子们相处的道理也是一样。“培训”出来的新成员在黎巴嫩南部森林或者山区里呆了两到三个星期,说是为了和老队员一起“执行巡逻任务”,即所谓的职业技巧学习。但事实上不完全如此。大部分时间当然是在“巡逻”,可这规矩对于新人来说是极好的机会,我从中得到的教益甚至比在自己基地心理课堂上的收获还要大。这种生活方式有它自由和令人兴奋的一面。没有什么作息时间要遵守,没有等着你付的发票和税单,也没有塞车和嘈杂,工作和邻居。唯一讨厌的事情就是遇到狂风了。这种生活自然简陋了点,但适应起来也很容易。
第五章 黎巴嫩和真主党(14)
实战演习很快就替代了对一个又一个恐怖行动小组的好奇参观。在战斗中我表现得很突出,但每次对安全区进行袭击时,只要有可能我都会寻机把消息传给以色列那边的同伴。
我的身份是“富家子弟”,所以没人在意我的旅行开销。凭这个身份,我能够理所当然地以处理生意为由,经常取道苏黎世去欧洲。刚开始那段时间,我对此小心翼翼,每次旅行的目的地都是苏黎世,如果回叙利亚“探亲”,日程安排也毫无破绽。
可是要知道,我以这样的方式工作了好几年。阿拉伯人开始核实我的身份了,他们对我进行了跟踪和调查。自然是某些方面有出入,而关键在于我曾和一个叫阿布·夏都夫的人交谈过多,这个黎巴嫩人疑心很重。接下来,因为觉得我对事业很忠诚,他们仍然信任我。于是我 穿梭在各个机场之间,乔装行程不再困难,回以色列的机会也多了。环境,还有本能,在我的时间表里充当了重要角色。为了和所打入的这个阿拉伯组织建立起牢不可破的信任,我可能花了四年多时间。我让他们慢慢习惯于我越来越频繁的往返。我的“职业经验”已经足以帮我应付一次次信任危机,这种情形在我返回组织的时候没少出现,但每次都不过给了我机会显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