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躲着,是尽量不碰面。”
“我躲着你们,老师就不和我闹别扭了?”他挑着眉毛。
我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闹别扭是什么事。
“这个不行,这个是原则。”
“那我躲着干什么?”他一脸不爽:“我又没有好处……”
你就当广结善缘不行吗混蛋!
我按捺住揍他的欲望:“小哲,你为我考虑一下……”
他狐疑地看着我。
“我爸没有多少时间了,这一年时间里,我们尽量顺着他,不行吗?等过了这一阵,你要怎么样都随便你……”我只差双手合十。
“真的什么样都可以?”眯细了眼睛,明明是狼一样的人,这时候却奸诈得像个狐狸。
我恳求地看着他。
“好吧,明知道我最受不了老师这招……”他松开我脖颈,大爷一样靠在床头:“来,老师亲我一下。”
我脸“刷”地一下就烧起来了。
他这姿态像极当年耍赖的样子,事实上,自从他成了那个自律又飞扬跋扈的李祝融之后,他再没在我面前展现这样轻松的样子。
也许,之前的那些剑拔弩张的日子,他也知道,我恨他恨得不行,所以和我硬碰硬,从来没露出过这样像猫把肚皮露出来等着人去讨好的姿态。
“快点,不然我改变主意了……”薄唇勾起来,不怀好意的笑。
我站在床边,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抓着我手臂一拖,在我栽倒之前,抱着我滚了一圈,压在我身上,我以为他要自力更生,结果他只是皱着眉头,用手指了指自己脸颊:“亲这里。”
所以说,我最讨厌的人,就是那个老是祸害了林尉还不够,还要多管闲事跑来给他支损招的郑野狐!
“老师……”即使闭上了眼睛,凤眼的形状还是很漂亮,不耐烦地把脸朝我偏了偏,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他还拖了一点音:“我快要生气了……”
算了,连位置都对好了……
我闭上眼睛,自暴自弃地凑了上去。
碰到的是唇角。
他大笑起来,很开心地把我扑倒了,掀起我T恤来看。
“老师的伤口快好了……”他趴在我胸前仔细查看,我发誓我听到了他在脑子里拨弄算盘的声音:“还有三天应该就可以了……”
“分开住也没关系,我把老师对门的房子买下来也是一样的嘛。”还是那样嚣张的大笑。
“老师怎么不说话?生气了?”
“老师你别闭着眼睛了……”
“老师你睡着了?”
我发誓,我一定要把立志服务给被压迫的人民担当幕后军师的、乐于助人的林佑栖,介绍给林尉认识!!
…
除了晚上被李祝融摸到不胜其烦,最后自暴自弃地装死人睡着,这一天没有什么不好。
第二天早上来了个不速之客。
敲门的是袁海。
在他前面,站着的是穿着我给他配的那件深蓝衣服的、有着棕色头发和蓝色眼睛的、白白嫩嫩的李貅。
他背着那个童子军的包,一脸严肃地站在我家门口。
我没法把他关在门外——即使我知道,他进来之后,我爸妈对李祝融的印象都会跌到谷底。
但他只是个小孩而已。
我把他牵了进来,一脸若无其事地给我妈介绍,这是李祝融的儿子。
我妈看了一眼已经放下文件走过来的李祝融,然后低声问我:“谁生的?”
“李祝融。”
“他和谁生的?”我妈有点虚弱地问。
我看了一眼李貅,他也在一脸无辜地抬头看我。
然后,他用最天真无邪的声音大声说道:“我不知道我妈妈是谁,我爸爸是李祝融,他要和许煦结婚!我爸爸让我管许煦叫叔叔。”
我庆幸我妈没有把“后妈”两个字脱口而出——尽管她已经写在脸上。
我给我妈解释——尽管李祝融从未给我这样解释过:他是李家的继承人,所以他必须有一个继承人,不然他爷爷不会善罢甘休,也许会像当年让我退学一样对付我,所以他妥协了。这件事呢,我是隐约知道一点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真心佩服我自己的演技。
因为迄今为止,关于李貅的来历,李祝融都没有和我说过一个字。
李貅坐在客厅,背着他的包,乖乖吃我妈给他的柿子饼——我从来都没见过他这么乖过,简直像变了一个人。觉察到我妈看他的目光,还回过头来天真无邪地笑了笑。
我妈像是一瞬之间老了十岁。
“你非要……非要走这样的路?”老太太红着眼睛问我。
我并不想走这样的路,如果可以,我仍然是那个在C大教着法学的闲散教授,他来找我也好,不来找我也罢,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
我一步步走到现在,我有挣扎,有努力,我从没有放弃过,我一直死死捏着那点可怜的原则……
但是事情还是这样了。
我没有办法了。
我不能和老太太说,你儿子今年在北京被关在一个房子里整整一个月没出过门,我也不能和老太太说,你知不知道,你儿子上次跑到一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村里,还是被找了出来。
这除了增加她的担心,别无用处。
我只能笑着,装作这一切都是我想要得不得了的一样,像任何一个兜兜转转终于寻觅到幸福的人一样,说:“没事,李貅很听话,和我相处得很好,你别担心,姆妈。”
67、第 67 章
“是你爸爸叫你来的?”我蹲在李貅前面问。
彼时;袁海正指挥一堆看起来也不像搬家公司的人搬我家的行李;我妈生怕漏了什么东西;在旁边跟前跟后地提醒别人。我爸的几大箱书是最重要的东西;他背着手;跟着人一直送到楼下;生怕出一点差错。
李祝融站在楼上的楼道转角打电话。
李貅坐在楼梯上,仍然背着他那个背包;一副无辜的样子。
“是我自己要来的。”
我瞟了一眼门内;发现没人看这边:“不是袁海的建议?”
“不是。”
我妈指挥人搬几个小瓦坛子——那是她泡酸菜用的。
“妈,这东西别带了;送人吧。”我转过头去劝我妈:“汤汤水水的怎么带?”
“要带;这酸菜到了北京就贵了;我已经送了几坛出去了,这两坛自己留着。”
我对她无语。
“衣服不用带这么多,你带什么棉被,北京又不是买不到被子。”
“到北京就不穿衣服不盖被子了?”我妈教训我:“到哪里重新买又要钱……”
带吧带吧,到时候看你怎么上火车,还得坐李祝融的飞机去。
“没事,东西都可以带上,老师那里有地方放。”李祝融打完了电话,心怀鬼胎地站在楼梯上怂恿我妈,眼睛笑得弯弯的。
因为李貅的事,我妈对李貅还有点膈应,但也不好不搭理他,理直气壮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到终于全部弄好准备出发的时候,袁海熟练地指挥那几个看起来像工厂工人的“搬家工人”:“车开去机场,用我的名卡进去。”
意料之中的事。
我坐在李祝融车的沙发上跟我妈解释:“这么多东西是上不了火车的,只能坐飞机,要不你们扔掉一点?”
我爸生闷气。
我妈终于觉察到自己确实带多了,但是拒不承认:“我已经送了不少东西出去了,这些都是要带的……”
她不说我爸还没事,她一开口,我爸就不爽了:“你那些酸菜带什么,谁吃你的酸菜,现在火车都上不了!”
“你那几大箱书我也不看,你怎么不扔在家里。”我妈和他抬杠。
我爸被堵了回去,靠在一边闷不作声,脸都气红了。
在这尴尬的时刻,李貅摆出了一副他平时绝不会露出的样子——我赌他是在模仿陆嘉明,从沙发这头爬到那头,找到一本我在看的书,大声问我:“时间简史是什么?”
您老上次好像还跟我说霍金的书是写给小学生看的吧小孩。
我怕没人答他,只好配合地告诉他:“是一本物理书。”
“是讲宇宙的吗?”
“是的。”
“呃,真空是什么?”
“真空,在物理概念上是指一个不存在任何物质的空间,就好像一个盒子,里面没有装任何东西,连空气都没有装。外太空是最接近真空的……”
“为什么是最接近?我们拿一个瓶子,把里面的空气都抽出来,不就是真空了吗?”李貅继续坚持不懈地问。
我爸满吞吞地插话了:“在1654年有个人做过同样的事,但是他得到的也不是真空。就算你把空气全部抽走,还是会有粒子不断地产生和消亡。外太空的真空,之所以说是接近真空,是因为它不是始终等于0,而是有时候处于1+(…1)=0的状态。”
果然是物理老师,这样的问题也可以这么简单地说出来。
“真空里是不是不可以传播声音?”李貅问得认真。
“是的。真空不导热,不能传播声音,但可以传播光。”
“是真正的真空不能传播声音还是外太空的真空不可以传播声音?”李貅这是问真的了。
“真正的真空不能传播声音,外太空也不能。”我爸在物理上有无限耐心。
李貅皱起了眉头:“声音是通过物质传播,你说外太空有粒子,有粒子就可以传播震动。”
“但是传播的距离太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声音越大,传得越远,如果有足够大的声音,是不是可以传到地球上?就算我们听不到,也可以用机械收听……”
这一老一小讨论了很久,我爸从手里拿着书在看变成专心地正襟危坐,最后他问李貅:“你现在还没上小学,以后准备学什么?”
在几天前,才刚刚和我说过“要像我爸一样当大官”的李貅小朋友,如其他祖国花朵般一脸灿烂地告诉我爸:“我想学物理。”
我看了李祝融一眼,发现他正朝我笑得高深莫测。
…
第一次看到李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