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瑶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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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瑶文集- 第4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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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不要打电话!”他更迫切的。“我无法整天坐在电话机旁边等电话,那样我会发疯!你现在就要告诉我,什幺时候你能见我?或者……”他怀疑的说:“你并不想见我?是吗?你不愿再见到我吗?那幺,你也说一句,亲口告诉我,我就不再来打扰你了!我答应……”

    她一把蒙住了他的嘴,她的眼睛热烈的盯着他,那对眼睛那样亮,那样燃烧着火焰,她整个的灵魂与意志都从这对眼睛中表露无遗了。

    “我不愿见你吗?”她喘着气低喊:“我梦过几百次,我祈求过几百次,我在心里呼号过几百次啊,慕槐!你不会知道的!你不知道!”泪重新涌出她的眼眶,沿颊滚落。她抽噎着,泣不成声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哭吧,求你别哭!”他急急的喊,再用唇去堵住那张抽噎的嘴。

    “我不哭了,我真的不再哭了!”她说:“你瞧,我不是笑了吗?”她笑得好可怜,好可怜。“慕槐,我是个小傻瓜,我一直是的,假若你当初肯多原谅我一点……”

    他再度把她的头紧压在他的胸口,她听到他的心脏在那儿擂鼓似的敲动着他的胸腔,那样沉重,又那样迅速,他的声音更加嘶哑了。

    “你说过的,我是个混帐王八蛋!我是的。”

    “啊!慕槐!”她低呼。“我才是的。”

    雨,一直在下着,她的头发开始滴水了,那风衣也湿透了,她打了个喷嚏,冷得索索发抖。他摸着她湿湿的头发,尝试用自己的皮外套去包住她。

    “你必须进去了,”他说,“他随时会回来。快,告诉我吧!什幺时候你能见我?”

    “明天!”她鼓着勇气说。

    “什幺地点?什幺时间?”他急切的问。

    “下午两点钟,我在敦化南路的圆环处等你,不要骑车来,见面之后再研究去什幺地方。”

    “好,我会先到圆环,”他说:“你一定会到吧?”

    她迟疑了一下。

    “万一我没到……”

    “别说!”他阻止了她。“我会一直等下去,等到晚上六点钟,假若你明天不来,我后天两点再去等,后天不来,我大后天再去等……一直等到你来的时候!”她看着他,痴痴的,凄凉的,不信任的。

    “慕槐,这真的是你吧?”

    “羽裳,这也真的是你吧?”

    他们又拥抱了起来,紧紧的吻着,难舍难分的。终于,他抬起头来:“回房里去吧,羽裳,你不能生病,否则我明天如何见得到你?回去吧!一切都明天再谈,我有几千几万句话要告诉你!现在,回去吧!”

    “好,”她顺从的说,身子微微后退了一些,但他又把她拉进了怀里。

    “听我说,”他怜惜的望着她:“回去马上把头发弄干,洗一个热水澡,然后立刻上床去,嗯?”

    “好。”她再说。

    他松开了手。

    “走吧!快进去!”

    她望着他,慢吞吞的倒退到门边,站在那儿,她呆立了几秒钟,然后,她忽然又跑了过来,把手伸到他的唇边,她急急的,恳求的说:“你咬我一口,好吗?”“为什幺?”

    “咬我一口!”她热切的说:“咬得重重的,让我疼。那幺,我回到房里,就会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他凝视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羽裳!”他低喊,然后,猛然一口咬在她的手腕上,咬得真重,抬起头来,他看到自己的齿痕深深的印在那手腕上面,他内心绞痛的吻了吻那伤痕,问:“疼吗?”

    “疼的!”她说,但满脸都焕发着光彩,一个又美丽又兴奋的笑容浮现在她嘴角边。抽回了手,她笑着说:“明天见!”

    很快的,她奔进那大门里去了。

    像一个最最听话的孩子,一回到屋中,关好房门,羽裳就轻悄的奔上了楼,把那件湿淋淋的风衣丢在卧室的地毯上,拿了块大毛巾,她跑进了浴室。

    呵,怎样梦一般的奇遇,怎样难以置信的相逢,怎样的奇迹,带来怎样的狂喜呵!她看了看手上的齿痕,用手指轻轻的触摸它,这不是梦,这不是梦,这竟是真的呢!他来了,那样踏着雨雾而来,向她说出了内心深处的言语!这是她幻想过几百几千几万次的场面呵!

    脱下了湿衣服,打开了淋浴的龙头,她在那水注的冲击下伸展着四肢,那温暖的水流从头淋下,热热的流过了她的全身。她的心在欢腾,她的意识在飞跃,她如卧云端,躺在一堆软绵绵的温絮里,正飘向“海天深处”!她笑了,接着,她唱起歌来,无法遏止那喜悦的发泄,她开始唱歌,唱那支她所熟稔的歌:“海鸥没有固定的家,它飞向西,它飞向东,它飞向海角天涯!渔船的缆绳它曾小憩,桅杆的顶端它曾停驻,片刻休息,长久飞行,直向那海天深处!……………………”

    直向那海天深处!“那幺,我的名字叫海天!”他说的,她该飞向他呵!飞向他!飞向他!她仰着头,旋转着身子,让水注从面颊上冲下来。旋转吧,飞翔吧,旋转吧,飞翔吧!她是只大鸟,她是只海鸥,她要飞翔,飞翔,一直飞翔!

    淋浴的水注哗啦啦的响着,她的歌声飘在水声中,她没有听到汽车停进车库的声音,也没听到开大门的声音,更没有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只是,倏然间,浴室的门被打开了,接着,那为防止水雾的玻璃拉门也一下子被拉开,她惊呼一声,像反射作用般抓住一块毛巾往自己身上一盖,张大了眼睛,她像瞪视一个陌生的撞入者般瞪视着那个男人──她的丈夫──欧世澈。

    “你好象过得很开心呵!”他说,笑嘻嘻的打量她。“怎幺这幺晚才洗澡?”“看书看晚了。”她吶吶的说,关掉水龙头,擦干着自己。

    所有的兴致与情绪都飞走了。

    “看书?”他继续微笑的盯着她。“看了一整天的书吗?看些什幺书呢?”

    “我想你并不会关心的!”她冷冷的说,穿上衣服,披上睡袍,用一块干毛巾包住了头发。

    “语气不大和顺呢!”欧世澈笑吟吟的。“嫌我没有陪你吗?”他阻在浴室门口,伸手抱住了她。

    她惊跳,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

    “让我过去,”她低声说,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的望着他。

    “我要睡觉了。”

    “晚上到哪儿去了?”他问。

    她迅速的想起卧房地毯上的风衣。

    “出去散过一会儿步。”她面不改色的说。

    “又散步?又看书?嗯?”他仍然在微笑。

    “你希望我干什幺?和男朋友约会吗?”她反问,盯着他:“你又到那儿去了?”

    “居然盘问起我来了!”他笑着说:“你今天有点儿问题,我会查出为什幺!”他捏捏她的面颊,有三分轻薄,却有七分威胁。“虽然你是撒谎的能手,但是你翻不出我的手掌心,就像孙悟空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一样!”放开了她,他说:“去吧,别像刺猥一样张开你的刺,我今晚并没有兴趣碰你!”

    她松了口气,走进卧室,她拾起那件风衣,挂进橱里。欧世澈跟了进来,坐在床沿上,他一面脱鞋子,一面轻松的问:“你今天打过电话给你爸爸吗?”

    她又惊跳了一下。

    “世澈,”她说:“你教我怎幺开得了口?上个月爸爸才给了你二十万,你要多少才会够呢?”

    “随便你!”欧世澈倒在床上,满不在乎的说:“你既然开不了口,我明天自己去和你父亲说!”

    “你要跟他怎幺说呢?”

    “我只说,”欧世澈笑嘻嘻的。“我必须养活你,而你已经被惯坏了。让你吃苦,我于心不忍,让你享福,我又供给不起,问你爸爸怎幺办?”

    她的面颊变白了。

    “爸爸不会相信你,”她低语。“爸爸妈妈都知道,我现在根本用不了什幺钱。”

    “是吗?”他看着天花板。“我会让他相信的。”

    “你又要去捏造事实了!”

    “捏造事实?这是跟你学的。你不是最会捏造事实,无中生有的吗?”

    她坐在床上,注视着他。他唇边依然挂着笑,眼睛深思的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不知道在转着什幺念头。一看到他这种表情,羽裳就感到不寒而栗,她不知道自己从什幺时候起,就已经怕了他了。她从不怕什幺人,但是,现在,她怕他!因为他是个道道地地的冷血动物!

    “世澈,”她慢吞吞的,鼓着勇气说:“你并不爱我,是吗?你从没有爱过我。”

    “谁说的?”他转向她,微笑着。“我不是很爱你吗?你从哪一点说我不爱你呢?”

    “你说过,我只是你的投资。”

    “如果我不爱你,我就不投资了!”他笑了一声,翻过身子,把头埋进枕头里,准备睡觉了。

    “你把我当一座金矿。”她喃喃的说。

    “哈!”他再笑了一声:“所以,我就更爱你!”他伸出手去,把床头灯关了,满屋一片漆黑。“我要睡了,现有不是讨论爱情问题的时候。反正你已经是我的妻子,爱也好,不爱也好,我告诉你吧,我们要过一辈子!”

    他不再说话了。

    她觉得浑身冰冷,慢慢的钻进被褥,慢慢的躺下来,她用双手枕着头,听窗前夜雨,听那雨打芭蕉的飕飕声响。“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她模糊的想着前人的词句,模糊的想着自己。手腕上,那伤痕在隐隐作痛,痛得甜蜜,也痛得心酸!当初自己为什幺没有嫁给俞慕槐?只为了那股骄傲!现在呢?自己的骄傲何在?自己的尊严又何在?

    这婚姻已磨光了她的锐气,灭尽了她的威风!她现在只希望有个安静的港口,让她作片刻的憩息。呵,俞慕槐!她多想见他!

    一夜无眠,早餐时,她神色憔悴。欧世澈打量着她,微笑不语。那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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