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岫两颊立时浮出两朵红云,只觉得眼前的白晓谷较之往日更加可爱,念头一动,遂拉过白晓谷,于他的鬓边回吻了一记。白晓谷呆了呆,兀自捧过李岫的脸亲个不休,李岫被吻地一阵犯蒙,回过神慌忙推开他:“别这样……风寒可是会过人的!”
白晓谷哪里肯听,还想往床上爬去,李岫急急将他拦了,在这空档里有样东西顺势坠到了地上。
白晓谷停下动作,弯腰将那东西拾将起来,李岫已完全清醒,此时瞧得真切,那物正是梦中老翁递与自己的鳞片!
李岫从白晓谷手中接过鳞片,端详了半天,确实与梦中所见分毫不差,他的眉头不由地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鳞片分明就是梦中人所予,可为何又会在现实中显现?莫非那梦不单单只是个梦吗?
※
李岫的风寒之症很快便不药而愈,第二天就照常去了县府。一日不来,衙门内又积攒了不少官司,李岫乃是一县之内专司法度的官员,虽说案件大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务,还还是耗去他不少时间去处理。
东市的郑屠子丢了一头猪,某酒肆少了两只待宰的黄羊,附近打更人的狗下落不明……一整天李岫忙着在市井中东奔西走,直到日薄西山,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衙署做起了案录。
李岫执了笔刚在纸上写了两个字,皂役忽然急匆匆地前来禀告说,又有新的案子,李岫忙搁了笔随他来到堂前。
报官之人是个姓黄的半老徐娘,有些面善,李岫细问之下方才知到,对方乃是自己和罗瑾经常光顾的那家酒肆附近一家娼馆的老鸨。
黄氏称前一晚坊内有个签了死契的婢子柳儿走失了,原本以为她是私自潜逃,可是婢子屋内的东西一样不缺,看情形倒像是遭人拐带的,于是前来衙门告诉。
李岫问及柳儿的年龄相貌,取来乐籍比照,确认黄氏所言不假,又问她最后看到婢子有何不同寻常,黄氏答曰:“未时刚过,奴家唤她去打水,可是半天不见她转来,想必那时候就不对劲了。”
李岫将此事记下,亲自随黄氏到了平康里,来到了那失踪婢子当时失踪的所在。
汲水井就在娼馆的后|庭之中,四周围了一圈篱笆,西边有一读院墙,墙上有道窄门,是落了锁的,而一墙之隔便是李岫常去的酒肆。
看这情形,想必只要有心为之,出入此间并非难事。李岫又在井边查看,希望能找到什么线索,可是找了半天,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
李岫又问黄氏婢子何时不见的,黄氏回答:“昨日下过一场大雨……这般天气,又不是接客的时辰,女伶们都在各自房中休息。也无人听见什么异动。”
昨天又下雨了?
李岫蹙眉,他前一日没有出门,所以并不知道,此时又细看了一下后院的地面,因为当时下雨,地面湿泞,故而雨后留下了一些行者的痕迹,其中势必有柳儿的足印,只是出入此间之人甚众,根本辨析不清到底哪个才是她的……这时李岫忽然注意到一处古怪:井边生出一圈青苔,可偏偏有一边被磨得非常干净,再顺着那侧再往地下看去,此地足印最为稀少,一侧还有像是被重物倾轧过的痕迹,足足蜿蜒了一丈多长。
“这是什么?”李岫指着那痕迹问黄氏,黄氏摇头称不知,李岫心中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他忙唤一齐来此的皂役帮手,几人聚到井旁忙碌了一阵,不多时,就自井下捞上来一只绣花鞋子。
这下无疑是出了人命,黄氏当即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李岫也是面沉似铁,而教他更为惊诧的是:
柳儿并不是自己投井的,也不像被人推下去的……而是被什么硬生生拽到井下去的!
※
除却这只鞋子,并没有寻到柳儿的尸体,李岫一个个盘问过知情人之后,只得先行回衙门再做计议,他刚遣散了皂役们,自己正欲离开,却见篱笆后有个人影正探头探脑地望向这边,模样十分鬼祟。
李岫心头一紧,按上腰间佩剑,厉声喝道:“什么人!”
那人似是受到惊吓,脑袋一缩就要遁走,李岫踱步上前,隔着篱笆一把擒住了那人肩膀,来人暮然回首,月下露出一张白惨惨的容颜,李岫立时认出,竟是隔壁酒肆里那个奉酒的少年伙计。
“你怎会在此?”李岫同少年认识,知他秉性不坏,故而口气放软了一些。
少年在原地僵了好一会儿,才返过神,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大人的话,这里较寻常喧闹,掌柜差我过来看看发生了何事。”
李岫略略垂眸,发觉他还像那日一般,手里执着一副碗筷,明白他其实是在寻自家宠物,不禁莞尔:“还没找到你那‘檐生’吗?”
听到“檐生”二字,少年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丧气般摇了摇头。
李岫也不想为难他,于是将手松开,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名唤沈青,大人管我叫青哥儿便好。”
李岫颔首,接着问道:“这里有个婢子下落不明,你可知道?”
言毕,沈青的眼神不自觉地移向那口水井,应是方才人多口杂,他已经听说柳儿坠井之事。
“你认得柳儿吗?”李岫问。
沈青点了点头:“柳儿姐姐待我甚好,我脚上的这双鞋便是她新纳的。”
李岫瞥了一眼沈青的双脚,此时皂色的鞋面上沾染了不少泥点,肮脏不堪,根本看不出新旧来。
“昨日你可曾见过她?”
沈青答:“昨日傍晚我还听到她在后院唤我来着,可店里一时脱不开身,所以不曾见面。”
若按黄氏所言,柳儿未时就不见了,可是沈青却说她黄昏还在后院……也不知这二人究竟谁在扯谎?还是另有隐情?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恢复日更,大家回帖也要给力哟~~
狂蟒奇谭(三)
“檐生……檐生你究竟去了哪里?”
沈青口中喃喃,执着的碗边儿都被筷子敲出了个豁口,可他的“檐生”却迟迟没有归来。
酒肆里掌柜正唤着“青哥儿”,一声比一声催得紧,沈青无奈,只得应了一句,尔后匆匆返身回了酒肆。只是他走的急,刚拐了个弯,还没看清楚,迎面就刚巧碰上一个从正门走进来的客人。
来人身形魁梧,沈青那伶仃瘦骨怎么禁得起?当即便被撞得朝后踉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沈青急忙爬起来,还没抬头去看那人相貌,只见眼前立着一对大码的皂靴,上面此时印着半个泥鞋印——见状,沈青登时吓得张大了嘴巴,不知说什么才好。
来人也是一愣,直到看清自己那被弄污了的鞋面,勃然大怒,不由分说便赏了沈星一个掌掴,沈星挨了这一记,蜷在地上疼地七荤八素,他还没缓过劲儿来,又不知被什么人拎着耳朵提了起来,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接下来,沈青被掌柜按着脑袋向那客人不住赔礼,这般折腾了半晌,才被罚去庖厨帮手。
日暮时分,酒肆内觥筹交错,好不热闹,沈青却饥肠辘辘,独自一人蹲在后院的池塘边上。因为适才犯了错,他被罚今晚不准用饭,其实这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儿,换作以往,隔壁的柳儿还会塞些点心给他,只是现下……柳儿也不在了。
沈青愈想愈觉得委屈,他抱着膝盖,看着自己那肮脏不堪的鞋面,鼻子一酸,竟垂泪下来。
泪水滴落池塘,泛起一圈小小的涟漪,而藏在荷叶下的青蛙鼓噪不休,恰好掩盖了少年的哭泣
哭地累了,沈青正欲回房,只是刚爬起来便听得身后传来“噗通”一记响动,沈青一惊,回头去望,池塘里的菡萏依旧亭亭净植,晚风飒飒,荷叶随风轻曳。
似乎一切如常。
沈青屏息,一边竖起了耳朵,闻得草丛附近传来“窸窣”之声,他忙低呼:“是檐生吗?”
风响,蛙鸣,并无回应。
沈青在原地凝立良久,这才叹了一口气,拖着脚步折回屋内。
※
衙鼓阵阵,催地很急。
已经过了酉时了,曹裕与同僚在街上作别之后便往自家府邸走去。
虽说只是个掌校雠典籍,订正讹误的末品文官儿,曹裕却还是自恃身份,觉得自己是名体面之人,哪怕现在位卑职小,总有平步青云,宏图大展的一日。
一想到将来之事,曹彧便觉得意气风发,只是喝得有些多了,脚下虚浮。
曹裕迈开一步,垂眸忽然瞥见鞋面上那个碍眼的泥印子,眉头不禁锁在了一道。
都是那个莽莽撞撞的伙计,下回见着他一定还要再好好教训一回!
曹裕猫□子,轻轻掸了掸鞋面,就在这时,忽然觉得背脊后头凉飕飕地吹来一阵冷风,心头没由来一阵发怵,曹裕回过头,却不见什么异常。
为抄捷径,今次返家他走的是条暗巷,路人极少,一人独行,难免会胡思乱想。
曹裕这般忖道,自嘲般咂了砸嘴,又打了个酒咯,他直起身正要继续往前赶路,可才刚抬起头,就看到眼前盘踞着一巨物,
瞪着眼前之物,他瞠圆了双眼,可他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便被眼前的黑暗狠狠吞噬……
平康里的街道上,渐渐弥漫出一股诡异的腥甜气息。
※
自从上回柳儿坠井之后,平康里接二连三发生行人失踪的事件,柳儿好歹还留下了一只绣花鞋,其余的人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什么都未曾剩下。
曹县令对此案十分重视,一向对下属听之任之的他难得督促起李岫来……据传,这般反常全是因为曹县令有个在秘书省任校书郎的堂侄,去了平康里几日没有还家,想必多半也是被此案牵扯。
一连数日,李岫忙得焦头烂额,他整日宿在衙门里,难得回家一趟,还要秉烛在东厢作案录。
夜深人静,李岫在灯下奋笔疾书,白晓谷怜他辛苦,走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