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其实当时我虽然昏迷,却能听见外界的声音,终日里躺在床上真是很孤单,只有他一人常来陪着我。醒来后我就把这些石头收集起来,保存至 今……”
他缓缓说着,语中无限的温柔缱绻之意。可秦斜川听在耳里却连肺都快气炸了,想着怪不得自己先前亲了亲他的额头他就那样激动,原来是有缘故的。 他感觉自己被利用了,怒气一波掀起又一波,在他腹中叫嚣着要宣泄出来。他渐渐无法控制自己,忽然转过身一把摁住宁惜酒的胸口,恶狠狠盯着他道:“你和我做 的时候是不是一直在想着他?——你们是不是早就做过了?”
宁惜酒愕然瞪着他,面色渐渐煞白。片刻后他忽然用力推开秦斜川的手,连声冷笑道:“那你和我做的时候心里想的又是谁?总不会是我罢?”
“当然不是你!”秦斜川想也未想便脱口说出了这句,其实为了弥补前两夜的残暴,之前他一直心无旁骛地取悦着宁惜酒,哪里还有时间去想别的?——可是如今他怎么可能承认!
宁惜酒神情顿时黯淡,片刻后他忽然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眼中俱是讥诮之色。秦斜川恼怒地喝道:“有什么可笑的?”
宁惜酒渐渐停了下来,隔了一会他面带嘲讽地道:“难道你不觉得你自己可笑么?你可以拿我当作替身,却不允许我也拿你当作替身。哼!我把你当作替身又怎样?我和他做过又怎样?实话告诉你我和他十年前就做过了!”
秦斜川气得扬起了手,一低头撞上宁惜酒坦然无惧的目光,他这一掌终是“嘭”一声打在了床沿边。有一块木头脱落掉在了地上。秦斜川怔怔看着地上的碎木,渐渐冷静下来。是啊,自己与他算是什么关系,又有什么权力要求他心中想着自己?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感到嫉妒。
秦斜川重新躺下,胡思乱想了许久,终于睡着了。听见他低低的鼾声,黑暗中宁惜酒缓缓转过身来,盯着秦斜川头顶的发旋看了片刻,终于伸出手来轻 触了一下。通常人头顶都是单旋,可秦斜川却有三个。宁惜酒初见他时他才八岁,尚未束发,头顶处三个发旋一个圈着一个,煞是可爱。九岁的宁惜酒实在太好奇, 趁他不注意时伸手摸了摸,结果他大为生气,后来甚至惊散马蜂去咬宁惜酒,作为报复。
宁惜酒轻叹了一声,喃喃道:“无论是二十年前,抑或是十年前,你都忘了……”之后又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嘲地道:“我真是痴心妄想了——那么久了,我竟奢望他能记得……又或许当年他连我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罢。”
回想着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夜晚,虽已隔了十年,他仍然觉得心痛难忍,甚至连呼吸都不能顺遂。这样的痛中苦苦挣扎了十年,他早已是不胜负荷,心力交瘁。
然而虽然觉得疲惫,却始终不能入睡。最后他索性坐起身来靠在了床头,看着秦斜川的睡颜一直到了天亮。
(十三)
清晨秦斜川醒来时,宁惜酒已经不在了。外面桌上放着一碟糕点,还有一碗豆浆,明显是宁惜酒为他准备的。
秦斜川一边吃着早点,眼睛一边看着窗外。小小的后院里一株桃花开得正好,阳光下清露点点,他恍惚觉得口中的糕点也染上了桃花的芬芳。
见夜里被风吹倒的柴木洒得满院都是,吃完后他忍不住过去拾掇起来。弄整齐了他又挑了一些干的抱了回来,放在灶后。弄完了他拍去身上的灰,自言 自语道:“你给我准备早点,我帮你干了活,也不欠你了。”可是他心情实在出奇地好,忍不住爬上屋顶把漏雨的一小块补了补,补好了后道:“这是免费赠送。”
之后秦斜川心情愉悦地一路走回了平安客栈,谁知刚进客栈大门就有两个败兴的衙门公差迎了上来,道:“秦庄主,大人请你去侯府走一趟。”
秦斜川没好气地道:“又有什么事?”这时坐在窗下饮茶的秋达心起身走了过来,目光在他全身上下扫了一圈,之后啧啧道:“你倒是有些桃花运——你和兰秋霁的风流韵事东窗事发了,你且想想怎么应对罢。”
秦斜川心里猛然一沉,开始替兰秋霁担忧起来。随着两个公差刚进了侯府,兰老夫人便扑了上来,怒骂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凶手同谋!你还我儿子的命来!……”幸有谈怀虚疾步赶过来将她劝开了。否则一个老太婆这么胡搅蛮缠,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
进了一个偏厅,扫了一眼,兰秋霁并不在。正当中坐着一个衣饰华贵的老者,太守李远坐在一旁与他寒暄。而宁惜酒坐在李远身边,目光沉静,仿佛秦斜川是个陌生人一般,旁人便是做梦也想不到几个时辰前他还与秦斜川躺在一起。
李远将老者介绍给了秦斜川,原来他是嘉靖侯的妻子宇平郡主之父景南王。兰老夫人怕李远不敢处置兰秋霁,派人送了信给景南王,请他过来亲自监督,他今晨才刚到。
李远清了清喉咙,道:“秦庄主,昨夜有人来报,说是秦庄主与大公子早在十多年前就认识。并且庄主曾把家传的清泉刃赠送给了大公子,可真有此事?”为了顾及兰府以及秦斜川的颜面,他这番话刻意避开秦斜川与兰秋霁的不伦之恋,只着重于与案情有关的地方。
秦斜川知道此刻否认已是无用,只得道:“正是。不过十年前有一次我与兰秋霁因为一些误会而争吵,他一怒之下将清泉刃扔进了河里,所以清泉刃早就不他手 中。”他这话虽是在为了兰秋霁开脱,但也并非假话。十年前他发觉兰秋霁娶了亲,与他在朝雨晚风桥上大吵了一通。兰秋霁愤怒之下将定情之物清泉刃扔进了河 里。
“秦庄主,你能排除兰秋霁后来下水去捞清泉刃的可能么?”这时景南王严肃地问了一句。
秦斜川心头一震,当年他心痛绝望之下掉头就跑,哪里知晓兰秋霁后来有没有下水去捞?
李远沉吟了一下,道:“本官已派人与扬州玉扇门查过,秦庄主在案发当夜确是在扬州,故此可以排除嫌疑。不过兰大公子却没有任何人证,暂时本官只能将他扣押了。”又朝景南王躬身道:“王爷您看这样如何?”
景南王沉沉瞄了他一眼,道:“此事本王已上书圣上,圣上下旨说必须在七日内破案。如今已是第四日,李大人你好自为之罢。”
李远只觉背脊上冷汗一片,景南王这话说得可谓明白,总之再过两日自己必须要交出一个犯人,否则不要说头上乌纱,即便是性命恐怕亦难保。可是眼下兰秋霁不肯承认,自己又证据不足,限期将近,到底该如何是好?
秦斜川忧心忡忡出了偏厅,正看见谈怀虚迎了上来。谈怀虚将他拉到一棵大树下,见四下无人,低低道:“你知道么?原来秋霁表哥不是表舅亲生。老 夫人派了不少人手去调查,最后找到了秋霁表哥的母亲从前在青楼时的一个姐妹,那女子手上有一些表哥的母亲写给她的信件。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表哥不是表舅亲 生,而且似乎表舅娶她前也已经知道此事,却还是执意娶了她。”
见秦斜川又是吃惊又是担忧,谈怀虚轻叹了一声,道:“春归如今昏迷不醒,为了给兰家留后,本来老夫人还有所顾忌。如今知道秋霁表哥并非兰家后 人,连那最后一丝顾忌也没了,恨不得立时要他死……最主要的是,这个真相让秋霁表哥看起来似乎有杀人动机,特别是加上春归突然昏迷的事。毕竟假如春归也死 了,即便老夫人再不乐意,秋霁表哥也能继承爵位以及家业……如今老夫人与景南王爷已经认定了秋霁表哥是凶手,根本不听他任何辩解。估计再过两日到了期限, 就算没有确凿的证据,李大人也只得将秋霁表哥定罪。”
秦斜川神思恍惚地走出了兰家,回到了客栈。 见一个手下在房门口等候,一看见他忙疾步走了上来,躬身战战兢兢呈上一封信,结巴着道:“启禀……启禀庄主,这……这是探子……探子查出来的。”
秦斜川接过,见信口已被打开。他面色一沉,喝道:“谁打开的?”
手下吓得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庄主饶命庄主饶命!这是秋道长拆开的,是他硬抢去的……”
“行了行了,退下罢。”他不耐烦地遣退了手下,漫不经心地打开信,信上写着:“宁丰城,男,生于昌平十年,故于吉庆二十一年,享年三十八岁。 经营家传光阳镖局,死后镖局关闭。年少时与嘉靖侯兰永宁来往甚密,但娶亲后与兰永宁渐淡,几乎再无来往。娶妻苏州城东李大夫之女李若兰,育有一子宁惜 酒。”
正这时有人推门进来,秦斜川一看来人,忍不住沉下脸,蹙眉道:“怎么都不敲门?”
“都是男人还敲什么门?”秋达心满脸的不以为然。
秦斜川懒得与他这种无理可讲的人斤斤计较,沉声问:“又有什么事?”
秋达心拖了张椅子大大咧咧坐下,道:“你的旧情人入狱,想必你的心情很差罢——不过也未必,嘿嘿,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如今你与宁惜酒打得火热,估计也没心思管你的旧情人了罢?”
秦斜川正心烦意乱,听见这话怒目瞪了他一眼,喝道:“没事就滚,少在这里罗嗦。”
秋达心面上露出一个假笑,道:“原来你还是个恋旧之人啊!你心情这么不好,要不要我说个故事帮你解解闷?”
“滚!”秦斜川冷声喝道,他才不信秋达心有这等好心。秋达心伸了个懒腰,道:“真是不识好歹,算了算了,我也懒得说。”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扔给秦斜川,起身道:“这是我给兰春归解毒时在他身上发现的,上面可藏着一个大秘密。看完了立即去我房里找我,我有事告诉你。”
秦斜川看了看信封,上面空无一字。他走到桌边坐下,抽出信打开看了看抬头,是个男子给妻子的书信,信纸上字迹发黄,已有了年月。
(十四)
若兰爱妻如晤:
汝见此书之时,吾当已徘徊黄泉之下。余心之悲,余心之愧,竟至不能言,泪湿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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