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反而来到这西域,每日纵马奔驰。”
赫连寒凌背后一人听闻便要发作,不料却被他拦下。赫连寒凌抬头笑道:“将军言重了,我鲜狄虽被你率军远逐大漠,但还没有伤及元气。本可汗久闻将军大名,这次前来西域,只是想见上一见。”
我缓下身形,含笑说:“何某何德何能,竟能劳动可汗大驾,亲来会晤,实是不胜荣幸之至。”
“将军切莫妄自菲薄,自先王去世,将军的盛名在北陆一日胜过一日,本可汗爱才心切,自然是要见见。”
我哼了一声,纵然心中愤怒,但脸上仍然没有显现。这鲜狄可汗委实厉害,鲜狄远遁漠北,他却仍然无所畏惧,率领少量人马来到西域,还孤身一人进入乌泊城里,想必也是四处打探消息。
赫连寒凌也没有作声,好似旨在沉吟。瞬间四周又重新寂静无声,只有火把上的松油吱吱燃烧的细微声响,偶尔一两下马的鼻息才打破静谧。
“何将军,”他突然开口,一双鹰般锐利的眼睛直视我,“本可汗一向敬重英雄,你对我们鲜狄人说虽意味着征战和杀戮,但我们不以这为耻,我们输给世上强的人,向强者表示敬意,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我不禁有些动容,心里涌上些莫名的滋味,但一想到身后的军士以及眼前闪着凛光的刀刃,冷淡道:“何某想可汗千里迢迢来到这西域,并不是只为了说这几句话吧。”
赫连寒凌听闻便笑,微微抬起右手,一挥,身后便齐刷刷的亮起一排锋利的箭簇。金属的箭头在月光下染上了一层冰冷的寒光,开弓上弦,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狭窄的小路上,他在上,我在下,天时地利都被他占尽,我与这几百军士便是插翅也难飞。
身后的军士们却瞬间利剑出鞘,剑峰直指前方,一时间杀气肃然。
“何将军,本可汗不想伤了你。”他神色悠闲,好像只是在谈论天气。
我长笑一声,朗声道:“何某虽然只是一介武夫,可也知道忠君爱国四个字怎么写!”罢了我又笑:“看来鲜狄经过此一役也大不如前,堂堂可汗沦落到设下圈套,才能斩杀他国大将,真是辱了鲜狄在北陆的盛名!”
他收起笑容,脸色也慢慢的沉了下去,月亮隐进乌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脸上又有了笑容,看着我一字一句说:“本可汗果然没有看错人,何大将军,本可汗很期待与你在战场上见面。”
“给我。”
他突然伸手夺过身边之人的弓箭,微微眯起眼,瞬间一支白羽箭激射而出。
我纵然心上惊诧不已,但脸上神色没有半分变化,任凭着箭身擦着脸颊而过,一片静寂中只听箭如风雷呼啸凄厉,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根本连想上一想的时间都没有。
“将军——”
“咚!”箭头牢牢的钉于我身边的树干之上,树叶沙沙作响,可见力道之大。
“后会有期!”他将弓箭扔给原先那人,双眼神色似笑非笑,一拽马缰,便隐没于树丛之中,身边数骑紧随其后,一阵声响之后,原先的那些高头大马就无影无踪了。
我只听到自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周围一片解脱之声,一名军士急忙道:“将军,可曾有受伤?”
我摇摇头,抿了抿嘴,对他说:“发信号给底下的单永,如看到马队踪迹,不要去管,让它离开就好。”
军士虽有不解,但还是领命而去了。
另一军士不解的问我:“将军,为何不联络底下的人马,来个上下夹击?”我干笑了一声,“上下夹击?小子,你把鲜狄人想得太简单了,他们生性敏感,可汗既然敢来这大澜朝控制的西域,就早已做好了打算,我料想他们远处定是有大批军队。就算只有刚才那些人马,也都是可汗王庭的精锐,以一当百不在话下,我们这些人又岂是他们的对手?”
“那还能调动西域督护的守军啊。”
“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一夹马腹,“西域这几年刚刚安定,实在不宜再动干戈。不说了,走吧。”
月亮又出了乌云,一阵冷风拂过,我才发觉自己的脊背上全都是冷汗。
西域督护府里的灯火通明,鲜狄可汗出入西域犹如无人之境,我到底还是发了怒。
朝廷在西域的守军常年保持在两万人左右,再加上督护可以控制的军队,整整三万余人,竟然还是让他钻了空子。
我命人放出数十只信鸽,信使若干,联络四方守卫的将领,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裴大人,我倒是想听听您的解释!”
裴祯站在我面前,身体如筛子般抖动了几下,才低声地说:“自从六个月前鲜狄进攻京师,下官手中的三万余人就被兵部的命令借走了十之七八,剩下不但要担任平日的守卫任务,还加上了护送客商,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后来您率军将鲜狄赶走,大伙不免松了口气,这才……”
我的一口气被噎住了,思索了半天,道:“行……我知道了,这本不干你的事……只是,这兵部借走的军队,按理说就不该借的。”
“将军,您一直在外,对朝廷现在的情况恐是有所不知……”裴祯抬起头,“兵部的慕尚书说西域的守军擅长大漠作战,所以就……”
我打断他的话,“自威平帝平定西域以来,哪朝哪代都不会去轻易调动西域守军,他慕尚书怎么敢——”
话说到一半我有些哑然,慕贵妃现圣眷正隆,她的哥哥慕风林现节制兵部,他说的话,下边那敢不听,裴祯一个西域督护,哪里来的胆子去顶撞慕风林。
“行……行……你下去吧……”我无力的摆摆手,裴祯如大赦般逃出门外,我心事重重的在狭小的屋子里踱着步。
慕贵妃现圣眷正隆……他现在在做什么?是在温暖的寝殿里怀抱如花美眷?还是在空旷的大殿里指点江山?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黯然,心中一角已然有些隐隐作痛。嘴角却笑了,浅浅的,我从来都相信,只要浅浅的笑,那些薄薄的愁就会泯的无影无踪。
一阵夜风,自敞开的门外吹了进来,本来就单薄的烛光摇了几摇,更显黯淡。
“报!!!!!!!!!”
我急忙大步跨出屋子,迎面一名身穿禁军制服的军士迎面跑来,手上的东西被月光一耀,便显出了几分明晃晃金澄澄。
他径直跑的我面前,跪下,大声说道:“皇上有旨,特赐大司马大将军何以轩金牌一块,令其即日返京,不得有误!!”
第四章
帝都承澜与西域相距颇远,即便是一路上坐的是快马,走的是官道,也走了一个多月才到。
一路上仍然是心事重重。
世人皆道当今的大司马大将军何以轩是个怪脾气,一向都是打了胜仗却不愿意回京领赏,至于背后的隐情,天知地知,他知我知。
夕阳余晖褪尽以后,才远远就看到了高大巍峨的城门,也没有所谓的凯旋仪式,我心中的沉重少了几分。进了城门,我拽住缰绳,打算先回家看看,不料一从人已飞奔而至,跪倒马前:“禀大将军,皇上因塞北大捷,特请将军先行入宫觐见。”
我顿时咬住了牙,手指用力攥紧了缰绳,直到骨节泛白。
四年了,我在外漂泊了四年,那已经是第十道催我回京的金牌,他如今仍是不肯放过我。
马前下跪之人等了一会,不见我答话,抬起头来恳求道:“大将军,皇上说要是请不到您;小的们就得人头不保,还请大将军怜悯。”
我无奈,随即平淡的说:“带路吧。”
秋冬之交的帝都似有似无的飘荡着微风,街上人头攒动,什么都有,小贩在大声的叫卖者,老百姓在街上踱来踱去,偶尔还有骑着白马一晃而过的士兵。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看着一瞬间有点不怎么真实。
岚水溶溶,由西至东很有气魄地贯穿了整个皇宫。
黑顶红墙的宫殿在夕照下巍峨壮丽,坐北朝南,筑于平地,却直达天界。
金色的阳光,如同美酒,洒满整座宫殿。
一股不知名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朱红的大门在面前徐徐开启,声音刺耳。驱马走了进去,四周的宫墙极高,以至顶端都没入天际,融为一体。我走进了一个夹道,两边的灰色高墙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强势与重压。阵阵马蹄声在悠长的高墙内回荡,颇为清冷。
翻身下马,随即就有内侍迎了上来。
“将军,这边请……”
承明殿,宫殿装饰雕镂工丽,饰以黄金,绘以五彩,庭柱用朱漆蟠龙,邸吻用鎏金,门窗朱漆,华丽至极。
皇帝在承明殿召见了我。
“臣何以轩参见陛下……”我深深的伏下身去,面朝御座上的他。
当今皇帝名讳白胤琅,是先帝的第六子。现今二十有四,比我小一岁,生的相貌俊美,极有霸气,尤其是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像极了先皇。
大殿里空无一人,厚且重的帷帐遮蔽了大半的阳光,我很不喜欢这里,从很小很小开始,我就觉得皇宫里难以呼吸。
“你还知道回来啊……”略带慵懒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我的心惊了一下,只听得他又道:“朕还真不知道,别人眼中金碧辉煌的京城,怎么在你眼里就成了避之不及的狼窝虎口。”
我没有说话。
只听得胤琅笑了一声,我伏于地上,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生气了。胤琅生气时不会暴怒,相反,他会浅浅的笑,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皇上恕罪,只是兵部传来了消息,说西域边陲出现小股流寇,臣身为将军,自然要去查看。”
“如果小股流寇就要大司马大将军亲自过问。拿这大澜朝岂不是没有人了?”他顿了一下,“抑或着,你是说朕手下没有可用之才?”
“臣惶恐。”
我听到几下极轻极轻的脚步声。
“起来说话,这个样子,朕看着别扭。”
我依他所言站起,不料抬头却看到他的脸,顿时吃了一惊,踉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