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森听到小李如是说。
唐宁没有回答，邱森感觉到他的视线正紧紧地追随着自己，仿佛是施咒般，用三千不可见的长线将自己的全身缠了又缠。
二个人擦肩而过，距离近得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没有交汇的视线，没有举止的暗示，两人各自揣着晦涩难测的心思，在这一交点上分开。
邱森因为太专注于逃离这一尴尬，始终没能注意到唐宁最后的一个表情，而这个细节上的错误让他以后付出了决定性的代价。
“吱——”门开了，邱森默然地走进办公室。
里面静悄悄地，鸦雀无声。
“怎么回事？”邱森心里纳闷着，转头四处看看。每个人都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做事，居然没有一个说笑打闹的。
邱森嗅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
“喂，小米，把上次的那份分析报告我。”邱森向坐在桌前发愣的小米说道。
“啊，是。”小米慌慌张张地答应了一声，在文件中翻找了半天，终于将一张皱巴巴的报告纸递给他。邱森一见，笑了：“嗯？不会是你把它拿去垫墙角了吧？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啊，对、对不起。。。”
邱森见她面露不安的神色，不由得奇怪地道：“我随口开玩笑的，你怎么这样一幅惶恐的样子啊，好象我马上就会炒你鱿鱼一样。”
小米一听，脸僵硬地笑笑，转过身去了。
确实有点奇怪。
邱森心里暗想着，向范东辰问道：“东辰，你们昨天的实验结果怎么样？”
“。。。我们还没做。”
“什么？”邱森一听有点火了：“我不是叫你们昨天一定要把实验做出来吗？这么一耽误，又要再浪费三天知不知道！本来我们的进度就够慢了，你们到底——”
“算了吧！”范东辰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你别再装了，反正这一切都没意义了，与其考虑实验，不如考虑自己饭碗更重要！”
“什么？”邱森张大眼睛喃喃道：“你们——”
“我们都知道了。”何林在一边静静地道：“公司马上要改组的事。”
邱森顿时说不出话来。
“这个研究组会撤掉，而我们每个人马上就要面临失业的事，这一切都要从长计较了。对不起，邱森，这个时候，我们真的没心情做这个事了。”李敬逸小声地道。
“令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作为组长的你，居然一点风声都没透露给我们！”范东辰气得一砸桌子。
“我是要告诉你们的，只不过对于这件事，我还想好怎么开口。”
“是吗？”范东辰冷笑道：“是不是等你跳槽到了同屹后，就会想好了？”
“！”
“其实——组长，昨天我朋友去同屹面试了，他说看见你也在。”小米怯生生地道。
邱森这下子明白了，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们误会了。”
“误会？这么说，你不会去方远浩推销自己的？”
“是，但是我是为了我们公司。”
范东辰哧笑了声，扭过头去。
“你们不相信就算了。”邱森自嘲地笑笑：“反正我也失败了。”
“现在随你这么说好了，我们又不象你，是这个领域的行家，你就算是失业找个相关工作不会难，可我们不一样，我们只不过是刚从学校毕业一两年，对这方面的知识了解尚浅，要转方向，基础又不行。”范东辰烦躁地说着：“如今的就业形势本来就不好，要想再找个象这样的自己喜欢的工作不知有多难——”
邱森听着，慢慢地低下头去：“对不起，是我这个作组长的无能，没能保住这个组。”
“不是的，我们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森哥。”李敬逸慌忙摆着手：“这个又不是你能左右的，再说你也不想这样的，对不对？反正我们不在这里干了，总还会有其它工作可以做的。”
“你现在又说得这么轻松了？”范东辰冷笑一声：“你一个人现在出去，真的能找到一个跟现在薪水相比的工作？是不是你跟小米新房的分期款不用付了？”
李敬逸哑口无言。
“东辰，你少说两句吧。”
“你也不用拽，何林，你说要送你妈去做眼科手术，现在要你付五十万的手术费恐怕你也会底气不足。”
“。。。”
范东辰看了看四周全部沉默的人，冷笑着穿起衣服向外走：“这些煽情的话就先放在一边吧，假如现在没有了这份工作，其它一切都免谈。我不想多说什么，总之我对这个组已经失去信心了，反正做什么都已经是枉然，从现在开始到他们正式摊牌，我会全力去找工作，至于出勤的事，就拜托你们大家了——”
“等一下！”李敬逸突然出声一把拉住了他，“你是当真决定要走？”
“不认真，难道你以为我是吃饱了没事干？”
“别逞一时之气，范东辰！”李敬逸吼了起来：“你当我们瞎子啊，谁没看见每天在实验室里除了森哥以外，就你走得最晚，实验时你也是最认真的一个，为了这个过年都没回家的人，你、敢说你对自己的工作没一点留恋？作为我们组的二把手、组长的接班人，说放弃就放弃了，谁信呢？”
“你给我闭嘴！”范东辰气急败坏地转过头去了。
“现在大家都处在危难时机，你怎么可以一个人说走就走？既然不甘心，那就该留下来想想办法啊！”
“办法，有什么办法？”范东辰也激动了起来：“董事长那边我也冒死顶撞过了，那个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老头子，打心底就看不起我们组！还他妈的说什么公司缺少经费，没办法维持正常运转，要是有本事就自己去拉个二三百万的贷款，他就恢复本实验室。妈的，就是要拿钱呛死人而已！”
“这么说，年前传的公司债务方面有问题是真的啰？”
“不知道！”范东辰心烦意乱地一踢椅子：“反正这次解散是真的，听说上面的计划都已经下来了。”
邱森沉思着，突然打开门朝外走去。
“喂！你去哪，森哥。”
“你找老头子没用！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了。”
“邱森！”
闹嚷嚷的董事长办公室大开着，秘书和经理们拿着资料来来往往地穿梭着，整个房间乱成一团。邱森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们，刚想张口却被人一下子拉住肩膀。
“杨姐？”
“嘘——”杨姐紧张地竖起她胖胖的手指，“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现在你最好不要进去比较好，免得遇雷。”
“怎么了？”
话刚问出口，就听见里面一声惊心的茶杯碎裂的声音，有人咆哮起来：“什么！那浑小子还是不答应？这个没良心的混蛋，忘了我以前是怎么关心照顾他的了？居然见死不救。。。你们到底有没有下诚心去求他！”
“我们已经求过了，可是他说这事他做不了主。。。”嘤嘤哭泣着的是秘书小李。
“妈的！凭他老姐跟行长的关系，有什么贷不贷得到的！别说是三百万，就是三千万，三亿都不成问题！这小子就是在这节骨眼儿上给我拿腔呢！”一阵烦躁地脚步声“啪啪”过后，声音再度吼出：“你们、你们几个都给我花点心思，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总之要打听清楚到底他想要什么！要是问不出来，你们统统给我滚蛋！”
“这是说谁呢？”邱森不解地转过头来。
杨姐一笑：“还有谁，唐宁呗。”
“唐宁？”邱森心里一紧。
“公司这次资金方面真的出问题了，董事长本以为凭他跟唐宁的关系，请他去银行方面说点好话应该不成问题，没想到唐宁居然推辞不干。已经找了好多美女去求他了，他就是不肯点头，所以老头子才发这么大的火呢。”
邱森听着，慢慢地垂下头。旁边杨姐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
“也真不知道唐宁这孩子心里在想什么！区区三百万，给个面子就过去了呗，反正前面还有他姐夫和姐姐顶着呢，干嘛要这样故意给董事长难堪，毕竟十多年交情了，何苦担这个忘恩负义的骂名——”
说着，邱森已经转身向外走去。
“哎，邱森，你去哪儿啊？”
15。
明明白天是凉爽干燥的晴日，到了夜晚居然淅淅沥沥地下起大雨来。邱森望了望夜色中灯火辉煌的豪宅，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抬头按响了门铃。
一个警惕的女人声音从对讲器里冰冷地传出来：“请问你找谁？”
“啊——”邱森张口时声音竟有点干涩，他有些不适应地咳嗽了两声，平缓了语气：“我找唐宁。”
“哎？找唐少爷的。。。”女人犹豫的声音渐渐有些飘远，里面传来一些杂音，过了一会儿，另一个颇具阳刚之气的女声清晰地传来：“请进。”
“咔”地一声，门开了，邱森重重呼了一口气，闭眼踏了进去。
一阵喧嚣的热浪迎面扑来。
客厅内灯火通明，数十名姿态高雅的男男女女正悠闲地坐在角落，伴着萨克斯的蓝调举杯低笑。虽然邱森对上流社会不熟悉，但是凭他贫乏的认知，他也能辨认出其中有几位是该地方的风云人物，在场的每个人都衣冠翘楚，身份不俗，只有他身着湿皱的旧衣，寒碜得与这个氛围格格不入。
“先生，请问您是——”一位侍应生看见了他，小心翼翼地询问。
雨水一点点地向地上滴去，在红地毯上印上一个个黑圈。邱森没有回答，只顾瞪大眼睛在人群中搜寻着。
“先生您的衣服。。。”侍应生显得有些为难，走过来拉他的手，“请您到这边来一下好吗？”
“你少管我！”邱森气愤地一挥手。
“哟，今天不是化装舞会吧？”身后传来一句玩笑。
邱森扭头一看，是唐宁的表姐宋昭宛。她今天神采飞扬，穿着一件艳红的露背低领晚装，身材热辣逼人。
宋昭宛笑着交叉起双臂道：“你能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我倒是很高兴，不过我的生日礼物呢？要是没带的话，我可是不许你进场的哦。”
“生日聚会？”邱森一声冷笑，“我这个乡巴佬可没那闲工夫。”
一语既出，周围已聚焦了一片惊异的眼光。
宋昭宛脸上的笑淡了下来：“还真是个不客气的男人，无趣。在女士面前显示一点绅士风度对男人来说总是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