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没吃醋,没吃醋这帐中怎么酸气冲天呢。西夷晴璃摸了摸鼻子,心里却没来由得开怀起来。
「雪已经停了三天了,你为什么还不下令出兵?」颜济卿板着脸没好气地说,「还是恋着乞勃仑部送你的那几个美少年,在温柔乡里爬不起来了?」
西夷晴璃坐下来,把刚刚喝了一半的酒杯端起来,笑着对颜济卿说:「要不要先来一杯驱驱寒?看你的鼻子都冻红了。」
颜济卿哼了一声,劈手把西夷晴璃的杯子夺过来一口喝干,酒是冷的,冰凉凉一路直达胃部,然后像是遇到了火种,蓬地一声爆燃起来,顺着咽喉火辣辣地冲上脑门,僵硬的身体一阵疼痛,仿佛活过来似地回复了知觉。
「乞勃仑部、突鹘部、鄂伦及亚部都已经撤兵并且对我王兄宣誓效忠永不背叛了,」西夷晴璃悠然地添满酒杯递了过去。「取下格昆部对我们而言如探囊取物一般,你又急什么呢。」
「你这么轻敌总有一天要吃大亏!」坐到西夷晴璃对面,伸手接过酒杯,又一杯灌了下去,颜济卿把酒杯重重地扽在地上。「那三个部本来就弱,他们反叛是受到了格昆部的胁迫,我们把这三个部收服本来就没什么值得骄傲的。虽然连打了几次败仗,格昆部的主力并没有受到重创,一旦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们就会卷土重来。你总不想明年劳师动众地跑来这儿再打一仗吧。」
「你就是爱咄咄逼人,以前明明像只小羊般胆小又温驯的。」西夷晴璃向后靠着,脸上带着露骨的惋惜,眼睛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现在就像只狮子,张牙舞爪,不给别人留半点余地。」
「我以前看你还以为你是只色色但还算聪明的狐狸,现在看来不过是条只会冬眠的蛇。」颜济卿立刻还以颜色,做了个恶心的表情。
「刚冬眠醒的蛇可是很凶暴的哦!」西夷晴璃挑了挑眉毛,「如果你总是想把它唤醒,我是不介意让你体会一下的。」
「用不着唬我。」颜济卿嘴边带着冷笑,「打蛇打七寸,知道七寸在哪里,那蛇就一点也不可怕。」
「真是服了你这张利口。」西夷晴璃叹了一口气。「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能在靖远侯帐下做到绥远将军了。」
「绥远将军不是靠嘴皮子要出来,而是一刀一枪在战场上赢来的。」颜济卿很认真地说,「我辛苦挣来的功名可不是你拿来玩笑的对象。」
「是、是!」西夷晴璃连忙点头,「谁说不是呢。我想这满营的将士没有一个敢对你的能力有所怀疑,就连最心高气傲的琥珀也对你佩服不已呢。我看在西夷,没有任何人在排兵布阵,行军打仗上是你的对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特别是要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拍在酥麻筋上。颜济卿就算气再大,西夷晴璃哄一哄自然心情会好一些,所以颜济卿的脸色和缓许多,人也不自主地向前靠了靠,就连西夷晴璃暗地里伸过来轻搭在自己腰间的手也没在意到。
「现在雪还太厚,行军实在不便,再等两天,等两天雪化掉一些我们就出兵,嗯?」西夷晴璃的声音柔和到不能再柔和,鼻尖也几乎要贴到颜济卿的腮边。
「不能再等了。」颜济卿自顾自地皱着眉头,丝毫没察觉西夷晴璃的举动,「下了这些天雪,我们的粮草有些供应不足,格昆部也一定一样。趁他们以为我们在休整,不可能出兵的时候,我们出奇兵一定可以一击成功。」
「那也不急在这两天啊!」
「是谁说可以让我赶回去看我的外甥你侄儿的?!」颜济卿竖起眉毛,怒气冲冲,「我每次给你出计策你总是推三阻四,找出种种理由能拖就拖,要不是这样,我们用得着耗这几个月吗?我的侄儿出生已经快一个月了,到现在我还没办法回去看他,你要怎么赔我?」
「怎么赔?」西夷晴璃嘻嘻笑道,「我现在不正『陪』着你吗?」
「你的手在干什么?」帐中传来一声怒吼。
正在推开帐门准备要进去的琥珀楞了楞,看见帐中的两人打闹得正欢,眼中黯了一下,关上门默默退了出来。
【第七章】
西夷晴璃承认,颜济卿实在是个打仗的天才。
颜济卿加入的时候,战争正处于胶着状态。格昆部怎么说实力也不容小觑,一个月下来,双方互有输赢,并非是西夷晴璃实力不足,只是他实在舍不得牺牲自己得力的下属和同族的战士。他一直在盘算着可以使自己损失最小而击败对方的方法,但是始终没能找到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颜济卿对西夷晴璃的想法嗤之以鼻,用最小的代价换取胜利固然是对的,但若像西夷晴璃这般瞻前顾后,举棋不定,战机早已被贻误,到时候不但不能取胜,自己都可能陷入危险的境地。
不知道是不是西夷晴璃对颜济卿特别有信心,只要是颜济卿说的话他都会听进去并认真地思考。颜济卿的作战方法跟西夷惯用的有很大不同,可能是中原人与西夷人思维方式的差异,西夷人对阵一向是硬碰硬,而颜济卿的小脑袋瓜里却装满了神奇的也可以称为诡计的点子。
让自己的军队佯装失败而引诱敌人进入包围圈,这小小的计谋对付耿直的对手实在是万试万灵的好用,因为这在生性淳朴的西夷人看来匪夷所思,弄得颜济卿都觉得颇不好意思。大概是西夷跟中原和平的年月太久了,西夷人已经忘却了中原人有多么的狡诈奸滑。一路小胜下来,颜济卿渐渐把敌军逼到了白沙河。
那时反叛的联军在河对岸驻扎,想凭借白沙河挡住西夷晴璃军队前进的脚步。初冬刚至正好是白沙河的冬汛开始之际,颜济卿命人悄悄地在三十里外的白沙河上游建坝蓄水。过了五天,西夷晴璃军忽然后撤到五里外的高坡之上,在叛军还未及反应过来之时,上游蓄起的白沙河水滚滚而下,将叛军的营地冲了个七零八落。虽然西夷晴璃很快地率军出击,在河水中捞起不少敌军的兵士,但对方还是死伤无数,不是被河水冲走溺毙,就是被刺骨的河水冻僵。这一仗,叛军元气大伤。
随后,颜济卿在军中挑出三个口齿伶俐,能言善辩的人分别给乞勃仑、突鹘、鄂伦及亚三个部落的族长带去西夷晴璃的亲笔信,信的内容当然完全按照颜济卿的意思去写。温言抚慰,厉语威胁,言辞之中更加了诸多暗示,让人看了既忧又喜。先在战场上给予迎头痛击,让三个部落的族长心生畏惧,再适时给予利诱,让他们与格昆的联盟崩溃,这就是颜济卿的战略。
果然,没过多久,三个部落先后与格昆部决裂,投诚了过来。知道西夷晴璃的喜好,三个族的族长更是搜肠刮肚地献出不少礼物,包括精心挑出来的俊美少年。
但此后,想趁胜追击的颜济卿无论怎么努力,西夷晴璃都故意不采纳或是拖后拖后再拖后,推延推延再推延。任颜济卿火烧眉毛,西夷晴璃总是老神在在。
「你为什么不发兵?」颜济卿问了又问。
「你的计策不是火烧就是水淹,要不就是土埋,好是好,可是死伤太多了。」西夷晴璃一遍遍回答,「就算是叛军,也是我西夷的子民哎,你怎么就像对待蚂蚁一样呢。」
「我什么时候当人命是蚂蚁了!」颜济卿气得快说不出话来,「战场之上当然会有伤亡,如果想不死人,还打什么仗!」
「不要!」西夷晴璃回答得干脆。
「我这次的计谋一定可以成功的,而且伤亡也不会太大,为什么你还是不肯发兵?」
「你没看到在下雪吗?下雪天怎么发兵!」
于是争来争去,已经到了深冬。
唉……颜济卿紧了紧衣领,把双手伸进狐皮手晤子里,心情郁卒到了极点。要说真的,帮助西夷平叛又不是自己的义务,干麻要这么认真啊。颜济卿踢了踢脚下未及融化的雪块。西夷晴璃都不急,自己在一边干著急不是太傻了吗!不过,这透骨的寒啊,让人如何能再忍受下去!
我要回家!颜济卿咬牙切齿地说。要回到温暖的南方去,在温暖的房间里里着温暖的棉被烤着温暖的炭炉喝着温暖的醇酒。
离自己的营帐还有几步远时,颜济卿停下了脚步。晨光里,抱着长剑的忧郁美青年倚着帐门等着颜济卿。青年的身上笼罩着淡淡的金光,更映衬出他令人无法忽视的俊美。颜济卿的心头「怦怦」跳了两下。
「琥珀将军!」颜济卿的唇边迟疑地吐出声音。
收回投在远处未知角落的忧郁视线,琥珀抱着剑立起身。看着颜济卿的目光依然十分清冷,虽然感觉疏淡,不过总比之前的充满敌意要好上很多。
「我找你有点事儿。」琥珀的眉头轻蹙着,说话也有礼许多。
「好,好啊!请进来吧。」颜济卿立刻推开帐门请他进去。琥珀是那种很难让人讨厌的类型,俊美的容貌不但养眼,个性也极富男子气概,果断、利落、强悍、有点固执但也能从善如流。颜济卿其实打从心理喜欢琥珀这样的人,这种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成为男人玩物的人,但他偏偏就是西夷晴璃后宫中的魁首。颜济卿很为琥珀觉得不值和惋惜。
'神界传说'
相对而坐的两人有很长一段时间相对无言。
琥珀手抚着剑鞘隔了好一会儿才向颜济卿开口道:「颜将军,末将有一事相问,请将军您务必如实回答。」
「好啊。」颜济卿仔细地看着琥珀,这么近地跟他讲话更能看清他细致优雅的五官。
「您……究竟对殿下怀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呢?」
「哎?」颜济卿突然觉得很尴尬,「这个,你怎么这么问,我还能对西夷晴璃有什么想法呢?」
「不管您对殿下的想法是怎样的,殿下对您的想法不会有变化。」琥珀咬着下唇,突然将身子凑到颜济卿的面前,「颜将军,请您给我个明确的回答!」
颜济卿微微蹙起眉头:「我不知道你这么问我是为什么,不过我知道琥珀你应该是很喜欢西夷晴璃的吧。那天晚上……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前天晚上,我看见你进他的营帐了。」
琥珀的脸红了一红,面上的表情却依然没变。
「你放心,我无意介入你们。」颜济卿把手放在琥珀的手上,「你的殿下只是对我这样的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