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峰玉女洞休息一夜,次日清晨,两人早早起来,重登朝阳峰来看日出。太华山东峰上的观日台,是背靠山峰面向深谷的万丈悬崖绝壁,胆量稍小一点的人根本不敢登临。大都利在悬崖上谈笑风生,无忧无虑地欣赏着日出景象。齐殿逢缩在后面,死死地攀着岩石不敢松手。眼看着红日冉冉升起,齐殿逢的心却不断地沉下去。日上东方,大都利兴高采烈地从崖上下来,齐殿逢却是脸色灰白,失望已极。
两人开始下山。登过山的人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大都利上山时把齐殿逢甩得远远的,可是下山的时候却总是落在他的后面。齐殿逢走在前面,观察着两边的岩石峭壁,寻找下手的时机。恶狼在山羊身边打转转,总会找到吃羊的机会。两人眼看就要回到山脚下,前面有一处绝壁横断去路,必须托拉合作才能通过。
齐殿逢一看时机终于来了,心中暗喜,说道:请大王子先下,我来拉着你的双手,然后你再接我。
大都利毫无戒备之心,就让齐殿逢拉着他往下溜。那峭壁高约两丈,半腰有一个突台可以错脚。可是两人的手臂拉直了还是差了一尺高够不到。这时必须冒险松手,让双脚落到突台上。再蹲下去抓住突台往下溜。齐殿逢在上面看得真切,故意把大都利拉偏了半步的距离,突然把手一松。大都利笔直地沿着峭壁跌落下去。只是喘一口气的时间,便已双足着地,两条腿象压塌了的一堆泥土一样向下瘫去。大都利眼前一黑,万物皆空。
齐殿逢终于害人得手,心中一阵狂喜。他在崖上向下望 了许久,见大都利纹丝不动,以为他已经摔死,就故意在崖上大呼救命。这天太华山上游人不是很多,喊了多时,才有人闻声赶过来相助。
大都利被抬到山下的时候苏醒过来,只觉得腰部以下好象已经不复存在,没有知觉,没有疼痛,挣扎问道:齐大人,我这是怎么了,我的腿好象没有了?
齐殿逢道:请大王子安静,你的腿摔坏了。本官护送你到华阴县医治,很快就会好的。
齐殿逢把大都利送到华阴县,请县丞帮忙找郎中疗伤。可是大都利的伤势太重了,医郎们用尽各种方法,还是不能保住他的性命。十天之后,大都利惨死在华阴县城。
齐殿逢精心策划的害人阴谋终于得逞。他从华阴县返回长安,向鸿胪寺正卿崔忻谎称大都利贪玩坠崖,死于非命。崔忻哪会想到是这是一场谋杀,只能胡里胡涂向皇帝上报,说大都利归国途中游太华山遇难,现存尸华阴县。
玄宗皇帝闻报,很是悲伤,说道:朕本想让大都利归国去牵制大武艺,不料却出了这样事故。这样一来,不仅牵制不了大武艺,还可能给他造成反叛的借口。为了安抚大武艺,要按郡王之礼隆重安排铜棺檀椁盛殓大都利的尸体,派五百里快马向渤海郡发出通报。务必要向大武艺详细说明情由,不要令他产生误解。
大都利在太华山不幸遇难的消息传到敖东城,举国哗然。正如齐殿逢所期望的那样,怀疑大都利被谋杀的说法传得满城风雨,要求武王进行报复的声浪涌动朝堂。左相张雨生和驸马张文休,认为副王是被人谋杀了,强烈要求武王向大唐皇帝提出抗议,要求大唐追查凶手以命抵命。猛贲大将军大门艺因为与齐殿逢有密约,自认为是大唐皇帝的心腹干臣,则极力为大唐方面辩解。这天朝堂上的争论十分激烈。
左相张雨生奏道:副王年轻力壮,身手敏捷,怎么可能会自已坠崖?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阴谋。臣以为不能这样草草放过,应该派人到长安去调查清楚,绝不能让副王死不瞑目。
驸马张文休和副王大都利是同龄的表兄弟,是青梅竹马的小伙伴,对大都利的不幸遇难最为悲伤。这时也向前奏道:副王游览太华山,有大唐鸿胪寺少卿齐殿逢陪同。必是他故意将副王害死,应该让他以命抵命。纵然不是他存心加害,也该治他失职之罪。现在大唐皇帝对他没有任何处罚,分明是串通预谋,加害副王。臣以为这事若不查得水落石出,天理不容。
猛贲大将军大门艺也猜测这事十有八九是齐殿凤做的孽,就有意把大事化小,好替齐殿凤开脱。他向前奏道:副王不幸遇难,不仅是渤海郡的重大损失,也让大唐皇帝深感悲痛。如果胡乱怀疑,必然会危及渤海郡和大唐的亲密关系,这就有违先王遗教。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派人迎回副王遗体,隆重安葬,让亡者入土为安,让生者得到慰藉。
右相高海清对副王的遇难也十分震惊,他从心里不相信年轻力壮的副王会失足坠崖摔死,怀疑这是一桩谋杀案件。可是这事关系重大,还必须以维护大局为重,绝不能轻易地说出自已的怀疑。他向前奏道:副王遇难,已经是天大的不幸。如果纠缠下去,更会加重悲伤。臣同意大门艺的意见,当务之急不是调查副王游山的详情,而是迎回遗体,隆重安葬。如果拖延时日,遗体变质,不仅家人无法安心,就是满朝文武,也会无颜面对副王英灵。
大内相乌知古此刻最担心的是武王沉不住气,做出鲁莽的决定,既弄僵了和大唐的关系,又补偿不了副王之死带来的巨大损失,就赶紧接过右相高海清的话头,向前奏道:副王遇难,举国悲伤。如果不加控制,让悲情无限漫延,于国于民都不会有益。臣以为还是抓紧迎回副王遗体安葬为首要,不能让副王孤魂漂泊异乡。
武王大武艺坐在上面听着众官的争论,心中波涛起伏。痛失长子,让他悲愤到极点。在这非常情况下,他将作出非常的决策,那将是天崩地裂般的决策。
第五十八章 痛迎副王柩 诈上蛮文表
武王大武艺坐在上面听着众官的争论,心中波涛起伏。他在想,长子大都利自幼聪明过人,肩负着王室无限的期望。现在死得这样悲惨,实在令人痛断肝肠。悔不该送他去长安入侍。可是送他入侍是先王的决定,当时大家也都很赞成,现在又能怪谁呢?张雨生父子的猜疑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没有任何证据,怎么可能大张旗鼓到长安去调查?大门艺有袒护齐殿逢的倾向,可是他说的当务之急是迎回灵柩,还是很可取的。大唐皇帝加封大都利为桂娄郡王,不等我派去另外王子入侍,就让他提前归国,分明是一番善意。这件事是我登位以来遇到的第一件大事,必须稳妥处理,才能安定人心,稳住大局。
武王见主要大臣们的意见已经说完,就宣教道:众官所言,各有侧重。副王蒙难的细节是应该调查清楚。可是人死不能复生,长安又不是渤海郡治下,纵然是有人加害,也不是我们能够查得清的。齐殿逢有失职之罪,可以要求大唐皇帝查办。当前最要紧的是迎回遗休安葬。大家看派谁去最为合适?
乌知古心想,张雨生父子对王室忠诚不二,与副王感情最深,应该让张文休去迎接灵柩,让他的情感有所寄托,有利于消除他父子对大唐的怨恨。
乌知古奏道:副王的灵柩,应该由一品大臣前去迎接。可是三省六部正在改组之际,一品官员不宜远行。禁军统领张文休虽然不是一品大臣,却是当朝驸马、宫廷近臣,又是副王自幼年以来最要好的伙伴,担任迎柩使命最为合适。
张文休则立即向上跪奏道:请基下准儿臣担当此任,否则儿臣将悲伤而死。
武王道:就派张文休去迎接灵柩,率领一百轻骑,即日启程,快去快回,不得迟延。
张文休领了武王教意,率领百名轻骑兵,高举大都利的招魂幡,去迎接大都利的灵柩。沿途大唐地方官员都已接到鸿胪寺的通知,对渤海郡来迎接副王灵柩的队伍,一不阻挡,二不盘查,一律开关放行。张文休马不停蹄直奔华阴县。这时鸿胪寺正卿崔忻已遵照大唐玄宗皇帝旨意,按照大唐亲王葬礼的规格,将大都利的遗体殓入银椁檀棺,棺椁盖子虚掩着,只等渤海郡的特使来验尸加封。
悲痛万分的张文休来到大都利的停尸堂,扒在棺材旁边向里一看,只见那张熟悉的面孔上凝固着极其痛苦的表情,两只眼睛直瞪瞪地怒视着天空,分明是在质问苍天的不公。张文休已经悲痛欲绝,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但是张文休的头脑还是很清醒的,他知道这里是异乡的土地,不是祭奠的场所,他应该刻不容缓地把副王的遗体和灵魂接回自家的陵园。张文休当即指挥自已的亲兵盖棺加封,抬棺上车,立即启程,返回敖东城。
副王大都利终于回到敖东城了。这是武王登基以来第二个归国的亲王。第一个是竟气风发归来却被无情打压的王叔大野勃,第二个是将有重任在肩却已气绝身亡的副王大都利。王室接连出现大震动,武王心中必然如翻江倒海。他虽然不动声色地按部就班地办完了儿子大都利的葬礼,那烈火一般的情绪却再也按捺不住。他追求轰轰烈烈的性格终于突破了从前那副唯唯喏喏的伪装,大刀阔斧地展开了他的铁腕政治。
按着常礼,武王得到了大唐皇帝的册封之后,应该派使节到长安上表致谢。可是大都利事件却让他对大唐皇帝满怀怨恨。致谢和怨恨,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是很难融合的。可是武王却凭着他的聪明和狡诈,把这两种对立的情绪巧妙地嫁接起来,并且结出了一个大大的怪果。
处理完长子大都利的葬礼之后,有一天武王把大内相召到宫中,重新问起上次乌知古出使长安的情景。乌知古上次出使长安回来述职时,曾经向武王报告过一件大事,就是大唐皇帝把新罗国摆在渤海郡之上,提请武王向皇帝提出异议,当时被武王制止了。现在武王重新问起出使情况,乌知古自然要着重再说这件事。
乌知古奏道:臣上次出使长安,为基下讨封及相关诸般事务都已有了圆满结果,只有和新罗国排座位一事让臣不能释怀。那新罗国龟缩在半岛上,疆域不及我渤海郡之四分之一,理应排在我渤海郡之后。可是大唐却给他首席待遇,凡是有藩属国王子和使节参加的集会,新罗国都昂首走在前面。当时臣为了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