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和人-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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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和人-王火-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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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尚铭陪童霜威出了这间价值连城的收藏室,小心谨慎地拨动数字号码将门锁上,说:“下楼吧。到花园里看看,散散步。”
一个新式的旋转式楼梯,从二楼侧面通到楼下花园里。
童霜威无可无不可地咬着雪茄跟季尚铭下楼,进入了四周用梅花砖墙围砌起来的大花园。虽是阴历二月天,可喜的是花园里平坦的草皮一 片悦目的翠绿,看了使人心情舒畅。近旁一个精致的喷水池里,围绕一个裸体美女的玉石雕塑旁,十二个细管喷出十二道细高的水柱。楼下一 百多盆各色鲜花,竟有茶花、海棠、蟹爪莲、令箭荷花、吊钟花、兰花等七八个品种,争奇斗艳,开得色彩缤纷。
童霜威不禁“呀”了一声,说:“这时节,怎么已经繁花似锦了?”
季尚铭笑着说:“都是人工培养,在暖房里侍弄出来,由花匠搬出来陈设的。我的花园,早先内人在时,她爱花,一年四季,鲜花不断的 。她特别喜欢樱花,在花园东边──”他用手一指:“有十六棵樱花,每年春天,开得像一片桃色的云彩,最美了!可是今年花开时节,人面 已经不知何处去了!”
童霜威听季尚铭说起樱花,不禁想起了南京玄武湖的樱花和在日本东京时春天到上野去看樱花的盛况,顺口说:“要说樱花,日本的樱花 可是最美的了。那是他们的国花。我早年留学日本时,春天里,也最爱看樱花了。”
季尚铭忽然说:“童秘书长,你可能不知道吧?内人正是日本人哩!”
童霜威出乎意外,说:“啊,倒没有想到!原来夫人是日本人?”
季尚铭陪着童霜威在草坪中间的水门汀小路上走着,说:“是呀,中日同文同种,理应合作提携。童秘书长,你是日本留学生,想来对日 本必然也有很深的感情吧?”
童霜威叹口气,诚实地说:“是啊,在日本也有不少老朋友。当年,我们革命时、留学时,他们也给过帮助。中日两国有历史渊源,理应 友好,对大家都有利。可惜,一把战火将什么都烧毁了!当然不能怪我们,我们是受欺侮的。日本少壮派贪得无厌,从北方把战火扩到南方, 从上海打到南京。南京屠杀了近两个月,超过了嘉定三屠、扬州十日,诚可浩叹!”说着,他脸上愁云笼罩,脚下散着步,耳里听着挂在香樟 树枝上的镶玉竹骨鸟笼里的几只金丝雀在“吱啾”吗叫。
季尚铭点头说:“政界有些事,我是弄不清也不想弄清的。正如报上说南京屠杀的事一样,我觉得也许总是宣传或带着渲染的。我那去世 的内人是个温顺娴静极了的人。日本人温文尔雅,是我的感觉。战争的事,我不杀你,你要杀我!只要开了战,必然不幸!我倒是常想:朋友 总是朋友,敌人总是敌人。在我感觉上,日本总是中国的朋友,共产党总是中国的敌人。现在似乎颠倒了!很可怕,你们各位政界要人,难道 不为此忧心吗?”
童霜威皱眉又叹息一声,说:“一月里,报上公布了日本首相近卫发表的对华声明,说:‘不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政府为中日和谈之对 象,中日问题绝无第三国调停之可能。’抗战已经抗了,只有打下去了!”他说话时,头脑里很乱。眼前的大商人嘴上说对政治没兴趣,实际 对政治很感兴趣嘛!这时,一阵清风吹过,旁边葱翠的竹林里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音乐声,似丝竹?似钟磬?似流水潺潺?似琴声缠绵?不, 都不是!只觉得五音杂陈,清脆好听,仿佛是天上飘来的乐声,令人心醉。童霜威不禁侧脸朝竹林里张望。
季尚铭发觉了,笑着伸手延请童霜威沿小径到绿幽幽的竹林里去,说:“秘书长,请看‘竹林五音琴’!声音很悦耳吧?”
雪茄早已熄灭。童霜威夹着雪茄一看,原来,在许多柔软有弹性的竹枝上,一丛丛均用一根根彩色丝线拴着一块块各种形状的通明透亮的 薄瓷片。清风一拂,竹枝摇动,薄瓷片互相轻巧碰触,发出了美妙的音乐声。
童霜威赞叹说:“乐声美妙极了!‘竹林五音琴’的设计也巧妙极了!如果将来有朝一日重回南京潇湘路,我一定也在花园的竹林里效法 你设置一下‘竹林五音琴,!”
季尚铭捻着黑须说:“童秘书长要回南京是不难的。我是个乐天派,对一切都是乐天的想法。我认为只要有识之士努力,中日之间的战争 一定可以停止的。和平,最可贵!看到秘书长你们都抛弃了产业和舒适的生活来到香港,我心里总觉得不释。日本强,中国弱,日本胜,中国 败,打了仗,结局如此,要承认现实少使生灵涂炭才好。多打多死人,多打多损失;少打少死人,少打少损失。需要有现实头脑的政治家认清 实际,去敲开和平之门,由此出发来处理中日之问的问题。也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像汪精卫先生该是这样的政治家。像童秘书长你,也该是 这样的政治家!”
童霜威心里的想法,同季尚铭的想法不同。他想:说现在中国同日本不是敌人,哪能说得过去呢?中国的抗战确是日本逼的。举国上下绝 大多数人都拥护抗战。说现在共产党仍是国民党的敌人,也是说不过去的。现在,国共正在一同抗日,团结有好处。谁还需要来一次民国十六 年那种血的分裂?日本强,中国弱,是事实。现在,日本胜,中国败,也是事实。但仗还在打,对强者和胜者难道必须屈膝?必须接受城下之 盟?……也不知为什么,当季尚铭说起“需要有现实头脑的政治家认清实际”时,童霜威突然想到了汪精卫,以及在南京和武汉时同汪精卫的 两次谈话。汪精卫是这样的政治家吗?也许,像季尚铭之流,会肯定他是这样的政治家。但绝大多数人是不这样看的!骂汪精卫是卖国贼的人 比比皆是,拿香港报纸上来说,也常有些文章不指名地大骂有人散布“亡国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实际指的是汪精卫。汪精卫现在想公开高 唱和平调,恐怕也没那么大的胆量吧?……想着,又不愿得罪季尚铭,嘴上不由得连声说:“我是算不得这种政治家的,算不得!算不得!” 边说边摇头。
竹林里的“五音琴”声轻轻传来,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幽深的山野问传来的声响。
童霜威说着“算不得”,季尚铭认为他是谦虚。季尚铭陪童霜威走出竹林,指着平整如茵的草坪说:“原先是网球场。近几个月,我从未 拾起过球拍,一则是内人不在了,缺了个伴打网球的好手;二则是实在太忙,在香港要在商界站住脚,无时无日不在一种白热竞争之中。要想 赚点钱,立于不败之地,来自各方的各种障碍很多,来自各方的各种竟争对手也很多。这当中,有笑脸,有握手言欢,更多的是你想打倒我, 我想吞掉你。毒辣的手段,阴险的计谋,杀人的毒药,什么都有!不过,人生是一场竟争!对此,我并不害怕,也不退缩。人生在世,要有所 追求。我不讳言自己是个拜金主义者。我不愿自己被人赛下去,我要做个大富翁。说实话,童秘书长,在跟你短短的相处中,我觉得你比较忠 厚。听说你过去很清廉,其实,何苦如此。众人皆醉,你要独醒,怎么行?你以后,可以同我合作,鄙人可以包你发财!”说完,哈哈放声大 笑。想不到季尚铭竟是个读过不少书、颇有见地又如此豪爽的人。童霜威听了他一番人生是竟争的理论,不禁想:是呀,他说得也有道理。人 生是充满了竟争,我是在宦海中沉浮同人竟争,只不过我游得太慢老是落在后边就是了。他对季尚铭说的“你以后,可以同我合作,鄙人可以 包你发财”的话颇感兴趣,朗朗笑起来,说:“尚铭兄,高见!高见!你我初交,承你如此厚爱,十分心感。以后,当然合作!当然合作!” 季尚铭连连点头:“好好好,童秘书长!我衷心希望你在政界得意。以后,你把政界的事多同小弟谈谈。小弟知道了政界情况,经商的竟争中 ,会有更多的把握。我听说,三月底国民党要开临时全国代表大会。童秘书长,你是中央要人,一定要去出席的啰!”童霜威一听,想:这个 大商人,如此关心政治,消息也真灵通。不过,他对我的估计可能高了,这个大会我是不会有份的。不愿意将自己的失意情绪流露出来,含糊 其辞地说:“政界的情况千变万化,这会怎么开,何时开,代表怎么产生,都在未定之天呢!”季尚铭陪着童霜威穿过草坪,说:“童秘书长 ,不管如何,你是不该脱离政界的。这会如果开,你该在武汉同各方要人交往一番。要是经济上有所不便,小弟替你承担就是。届时,小弟如 果有空。倒想陪秘书长同机去一趟汉口,多认识些人,也可见见世面,看看汉口有没有什么好的生意可做。”
童霜威心里仍为六全大会要召开而自己却毫无所知的事,心中不悦,想:怎么冯村也许久不来信送点信息了?只是默默点头,沉浸在一种 政治上失意的情绪中,说:“尚铭兄,我们进去看看他们打牌吧。我还想找向天骥他们问问武汉的情况哩。”
季尚铭陪童霜威从花园里经过回廊走进大客厅里,“沙蟹’,正在进行。萧隆吉发牌,他面前三色筹码堆得很高。童霜威进了客厅,方丽 清回头看了他一眼。从眼神来看,童霜威明白方丽清是输了钱了。大麦、小麦,一个坐在高无量身旁,一个坐在萧隆吉身旁,也都在玩“沙蟹 ”,看筹码数,她俩的输赢不大,正嘻嘻哈哈淫声淫气地笑得高兴。两个漂亮干净的年轻广东大姐,一个送上冒热气的手巾把,一个送上几碟 剖开的花旗蜜橘给牌桌上的客人吃。童霜威和季尚铭走近牌桌,季尚铭发现方丽清的筹码快输光了,突然笑着说:“哈哈,美丽的童太太,我 给你转转手运代打几牌,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你看看我的手运和牌法如何!”
听他一说,方丽清心里舒服,马上站起身来让坐,说:“手气太坏,真气死人!”
季尚铭坐下,先向大赢家萧隆吉借一底筹码,接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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