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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仲辉听到这里,倒是愣了一愣,头皮发麻,暗想:干特务的真凶辣!同叶秋萍一谈,心里有底了。有这一招,等于有了护身符,危险性 大大减少,干脆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了。
又过了几天,叶秋萍在珊瑚坝飞机场送管仲辉上飞机去香港转坐轮船赴沪。临上飞机,叶秋萍还叮嘱管仲辉到上海后,注意同汪伪警政部 长、特工总部负责人李士群要拉拢好,说:“李士群同日本参谋本部关系密切,是实力派!抓住他和特工总部,可以使大后方和沦陷区的特务 工作联成一片。李士群有野心,凶狠狡猾,但能利用一定要利用!”
管仲辉坐的是中央银行运钞票的道格拉斯飞机。半夜十二点起飞,凌晨三点半钟到香港。在香港住了一些时日,了解了上海、南京方面的 各种情况以及日本、汪伪的许多动态。管仲辉纵情声色,又公开在一些熟人面前谈了不少主张和平、反对继续抗日和反蒋、反共的言论。十一 月中旬,搭乘美国塔虎脱“总统号”邮轮到了上海租界,故意躲躲藏藏地住在家里,却又不自检点地出入赌场、舞厅。
通过原来在上海的一些熟人穿针引线,半推半就作了些假姿态,终于有一天由周佛海出面,派李士群去看望了管仲辉,邀请管仲辉到南京 去与汪精卫见面。
管仲辉少不了忸怩作态,佯作不肯。
李士群拍胸脯:“啊啊,慎之先生!参不参加和运是一回事,看看老朋友是另一回事。老朋友见见面总是应该的!”
管仲辉一到南京,先被招待住在东亚俱乐部。汪精卫、周佛海都下了请帖请去赴宴。日本最高军事顾问影佐、经济委员会顾问青木也来赴 宴。汪、周和两个日本人十分热情,慰勉有加,谈得十分融洽。席间有些话却令管仲辉十分吃惊。
汪精卫蹙着倒八字眉,心神不宁地用广东官话大谈了一通爱中国、爱日本、爱东亚的理论后,周身摆动地问:“重庆的民众希望和平吗? ”
管仲辉顺着他说:“那当然!”
汪精卫脸朝着戴眼镜在大口喝酒的周佛海冲动躁急地说:“佛海!重庆的民众都希望和平,我们治下的民众却都希望抗战,不可不注意啊 !”
周佛海是个嗜酒而且酒后话很多的人,感情也好激动,没有回答汪精卫,干了一杯酒,忽然对管仲辉用一口湖南腔大声说:“现在,一部 分中国人想杀我!这就是共产党和重庆分子。一部分日本人也想杀我,这就是日本少壮派中主张用军事灭亡中国不主张我们上台的人。我都有 证据!”他对着戴眼镜剃光头的影佐和微胖带笑的青木苦笑笑,“中国人想杀我,证明我不是抗日主义者;日本人想杀我,证明我不是汉奸! ”他红着脸嘴唇颤动着说:“慎之兄!你说是不是?”他酒喝多了,胃痛了,用右手不断揿揉肚子。
管仲辉想:真会鬼扯!也真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不断点头:“当然!当然!”
倒是城府很深的影佐,见汪精卫搓着手不断皱眉,笑着圆场:“啊哈,大家酒都喝多了。不谈那些!不谈那些!”
很有趣,第二天,南京的《民国日报》、上海的《新申报》和《中华日报》,在头版显要位置都刊出了“管仲辉将军来京参加和运,汪主 席设盛宴洗尘接风”的新闻。隔了一天,马上送给了管仲辉一份“国民政府特任令”,任命为“军事委员会委员、军事参议院副院长、中央陆 军军官学校校务委员”。三个头衔虽一望而知其“空”,但李士群说是最高军事顾问影佐建议的,地位都很高。汪精卫还立即命令军委会给管 仲辉将潇湘路二号的公馆尽早修缮一新,好让管仲辉将在上海租界上的家眷接到南京住。
管仲辉可不是个傻瓜。到南京一看,心里噼噼啪啪打了小算盘。他先住东亚俱乐部,后来又住首都饭店,款待得不错。可是见汪精卫的“ 国民政府”名义上是建立了,实际上只是个政令不出南京城门的小朝廷,虽可助纣为虐,连南京的几个城门都由日本兵把守。长江未开放,由 日本海军统驭。粮食统制权、京沪铁路的路权、南京城内的警卫权,都在日本人手里。偌大一个六朝胜地、十代名都的古金陵,经过三年半前 一场世上少有的大屠杀,元气恢复不了。白昼冷冷清清,夜晚凄凄惨惨,电灯稀稀拉拉像鬼眨眼,如何可以住得?潇湘路二号的公馆,修一修 当然好,但上海租界上的房屋他是不愿放弃的。李士群表现得十分豪爽,将大西路上一幢花园洋房让给管仲辉做公馆,并按照汪精卫的批示, 送了管仲辉一辆新式别克小汽车。管仲辉也给李士群的老婆叶吉卿送了一个大钻戒和一批香港带来的舶来用品。有了上海大西路的花园洋房, 管仲辉干脆住在上海花天酒地起来,只偶尔到南京在首都饭店里住住。
没想到五月里“清乡委员会”成立,汪精卫自兼“委员长”,任命管仲辉为“军务处处长”。管仲辉觉得给自己一个“军务处处长”的职 务比起“军事委员会委员”和“军事参议院副议长”来,简直太“小”了!比起捞到了“清乡委员会秘书长”的李士群,自己也显得太吃亏了 !但也无可奈何,军务处处长是个硬碰硬的职务。管仲辉怀疑这是日本军方对他的“考验”,他不得不舍弃上海的声色犬马,由李士群陪着来 到苏州,并且同日本军事顾问、新近由中佐升为大佐的晴气庆胤见面。李士群以“清乡委员会秘书长”名义兼“苏州地区清乡委员会办事处主 任”。但办事处真正负责人是晴气大佐,他也是李士群的后台老板。“清乡”是日本侵华战略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日军只掌握了城市和几条 主要交通线,广大乡村都在新四军和抗日游击队控制下,甚至上海、南京近郊也有抗日武装活动,日军在华北正大规模发动“扫荡”,在华中 就决定“清乡”,提出以沪宁铁路沿线作为“清乡实验区”,以苏州为中心,向四面展开。
管仲辉心里暗想:日本人和汪精卫让我干这差使是对我不信任。他很明白,这次“清乡”,既要清新四军,又要清忠义救国军。如果我清 了忠义救国军,就得罪了重庆,势必只好死心塌地跟他们走到底了。他狡猾地想:行啊!好在叶秋萍有言在先,让日本人和汪精卫怀疑总是危 险的,要我清乡我就清!管你青红皂白!管你谁死谁活!但人有才能容易犯忌,庸碌倒能平安。我要尽量少露锋芒。
他发现晴气不过是个大佐,自己挂中将领章向晴气敬礼不大像话,故意降低两级,挂上一副上校领章。李士群看了觉得奇怪。等到领会到 他的用心,格格笑了,说:“老兄,我一直还以为你是个粗心大意的人,看来,你的心比头发丝还细啊!”他心里一惊,假装糊涂,脸上露出 傻笑,也不辩解,却装出好像受到了夸奖很得意的样子。
他来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苏州,看到的是一番破落凋零的景象。苏州和京沪铁路沿线一些城镇一样,满街都贴着标语口号:“肃清共 匪,确保治安”“拥护和平、反共、建国”“保证清乡工作顺利进行”“人人参加清乡!清乡个个有责!”“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由苏 州办事处领导的伪军有些是日本人历年来收编的土匪,有些是释放的俘虏,有些是投敌的部队,有些是招募的青皮流氓无业游民,武器窳败, 训练极差,战斗力很弱。清乡的主力是日本中国派遣军总司令烟俊六大将派来的日本登部队的六个大队。不过日军不归办事处指挥,每次出动 都要由目光阴鸷笑容冷酷的晴气大佐点头。
日军希望用中国人打中国人,轻易不肯出兵。在常熟东南地区,忠义救国军不少,常对西北面的新四军根据地进攻。同是抗日军人,但重 庆部队又总是同新四军磨擦。战斗常常是以日本军对付重庆军队、重庆军队对付共产军、共产军对付日本军这样三种情况循环出现,形式多样 ,持续不断。
晴气不断同管仲辉和李士群研究清乡的步骤。可是每当日军大部队出动时,新四军往往总是事前安全转移不知疾风流水般地吹流到哪里去 了。到了七月,天气特别炎热。原来在清乡区里活动的新四军大部队,大部分开始向苏北地区安全撤去,日军和伪军干脆在清乡区乱抓乱杀老 百姓谎报战果了。管仲辉在一次清乡战斗后,去阳澄湖边的一个小村庄视察。看到房舍全烧了,几十具尸体中多数是妇女老幼,抓到的几个“ 共产军”,实际是种田的农民,一个个都已被拷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了。缴获的所谓新四军的“军粮”,数量很少,品种很多,连绿豆、赤 豆都有,看来是从农家抢来的一些粮食,并不是什么“军粮”。他心里有数:连日本兵也是一样,他们不想打硬仗,只想杀点中国老百姓,既 无危险,又可吹嘘战果。
管仲辉出了一点力,又尽了一点心,庸庸碌碌又不急不慌,混了一个半月,想:假戏可不能长期真唱,要适可而止。见德国进攻苏联,苏 德大战爆发,他觉得希特勒可能是犯了个大错误。在“清乡”工作上,他决定抽腿了!装作伤风感冒又有风湿痛,回上海去过周末,一去就是 五六七八天。回到苏州也是天天寻欢作乐:到书场听评弹,到妓院寻花问柳,到狮子林品茶,去观前街吃喝。不久,听到晴气大佐的闲言碎语 了。晴气大佐是个特别精明的人,目光多疑,脸上常有残忍的表情,对李士群说:“管处长对清乡不负责任也太过分了吧?他太无能了!太喜 欢寻欢作乐了!这样的人不行的!”
李士群好意地规劝管仲辉,把晴气的话告诉了他,瞪起双眼说:“你我不见外,我才实话实说。现在,大军人一个个参加和运的已经不少 ,郝鹏举、李长江、孙殿英、公秉藩等等都是带了兵过来的。以后一定还有。老兄你资历深、职位高,还是要给日本人一个好印象才行!”
管仲辉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