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和人-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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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和人-王火- 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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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霜威问:“哪两条?”
管仲辉放下扇子,掏手帕擦脸,附身过来耳语说:“第一条是抗战抗下来了。日本人的残暴烧杀,激起了中国人的抗日决心,并未像汪精 卫他们预料的那样,支持不住要垮台,更未像日本人的如意算盘,以为让老汪‘还都’后,重庆就要动摇。日本人对老汪这点很失望啊!现在 看来,四川是天府之国,养得活下江去的人。蜀道又难,山高路远。哈哈,汪精卫一伙到了南京,更刺激了老蒋。共产党又整天唱高调、打游 击,牵制监督,不抗也不行。外加指望世界形势起变化寄希望于美、英、苏俄!于是,抗战就拖到了今天。现在,苏德一火并,这抗战当然更 要抗下去的!”
“第二条呢?”
“日本人本来想速战速决,一下子席卷中国。有人认为日本很快能灭中国,谁想到蛇要吞象并不容易。听说日本陆军一共不过四十九个师 团,三十八个师团牵制在中国!如今兵力分散,力不从心,除铁路线和大城市外,无法驾驭,心腹地带像江南都有新四军和忠义救国军,其它 地区可想而知。所以,大的攻势基本停顿,陷在泥淖里拔不出腿来。日本人里有一派倒是急于想和了!你也是知道的,在香港,这种来往和联 系是从来没有中断的。”
见管仲辉说得这么大胆坦率,童霜威既出意外又极吃惊,但了解此人的军人性格,也就不奇怪了。听管仲辉的叙述,觉得有理,忍不住又 问:“你推测这大局前途,有哪种结果?”
管仲辉摇摇扇子,又放下扇子拔着指关节,笑笑说:“我把听到的周佛海的推测讲给你听听如何?有一次在他公馆里闲谈,他说:不外五 种结果。一是在汪蒋合作之下实现全面和平!”
童霜威摇头,说:“不可能吧?”
管仲辉继续说:“二是汪去蒋来实现全面和平!”
童霜威摇头,说:“怎么可能!”
管仲辉说:“三是蒋下台实现中日和平!”
童霜威又摇头,说:“我看也不可能!”
管仲辉说:“四是日军进逼重庆,或重庆自行崩溃!”
童霜威心里不以为然,没有表态,脸上也无表情。
管仲辉说:“五是日本不能支持,自动撤兵,表面重庆反攻胜利,实则共产党得势以俄代日!”
童霜威仍未表态,反问:“他认为哪种可能最大?”
管仲辉笑笑,说:“他说,最希望第一种,其次第三种,但可能性都很小。第二种是他们所企求的,但似乎也不容易。第五种,以日方情 况看,则较可能,但就令人忧虑了!”
童霜威想:汉奸站在汉奸地位上胡思乱想,岂能想得准确!有意地说:“他这些推测实际是觉得前途渺茫呀!慎之兄,那你呢?”
管仲辉得意地挤眼笑笑,说:“我是不管这些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哈哈!春秋时军事家吴起说过:‘战胜易,守胜难’,日本现 在正是这样。也许第六种是眼前这种局面还要不死不活拖下去!”也反问:“你看呢?”
童霜威说:“你这看法我也有!只是,不管未来如何,中国人总是该做个中国人!”说到这里,童霜威推心置腹地说:“来此观感如何? ”
管仲辉笑笑,想说什么又没有说,沉吟了一下,答:“国难!国难!”又说:“‘天下乌鸦一般黑’!甚至一蟹不如一蟹了!”
童霜威见管仲辉似乎实心实意,感叹地说:“慎之兄,你是守过南京的将领,你不该来!”
管仲辉哈哈笑了一声,脸上放光,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点点头,忽又吞吞吐吐地说:“啸天兄,你为人厚道,也不能太……你记得吗 ?在南京时我就说过你这人太君子了!脾气得改改。你是有学问的人,该懂得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道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我看谢元嵩就很‘神’,所以不吃亏!你也别把到这里来当汉奸的人看作清一色!我 这话,哈哈,已经太明白了!哈哈……”他用直率而又曲折的笑声把下面的话全淹没了。
童霜威不禁一字一句咬嚼着他这些神神道道的话,体味着,似乎有了几分明白,又似乎仍不很明白,又问:“那边国共关系如何?”
“哈哈,我是从来不认为也不希望这种关系好的!何敬之做参谋总长,今年一月,秉承最高当局的旨意,叫顾祝同、上官云相在皖南抓了 叶挺、杀了项英,消灭新四军。我听汪精卫夸赞过,说这是办了件好事。可惜!共党不好对付!皖南消灭了,如今又在江南、苏北扎下了根。 以后,南京这儿反共,重庆那儿也反,一个明枪,一个暗箭,反法不同,宗旨相似,哈哈!”
外面,雨声淅沥。忽然,又响起了“呜──”的解除警报声。夜里人静,警报声特别清楚悠长。
管仲辉站起身来,踱着方步,习惯地拔着骨节“啪啪”响,说:“防空演习完毕了!其实,还从未有飞机来轰炸,有这演习,说明东洋佬 和老汪他们心虚,害怕!听到警报的呜呜声,我既想起了守南京时的情景,又想起了在重庆时的情景。今天见到你,潇湘路夜雨,促膝谈心, 真又恍然如在梦中。战争年代,这种际遇也不容易啊!”
听他这么一个自命为武人的军人,讲起话来带着诗意和感情,童霜威不禁想:晏子说,“言莫若信,人莫若故”!管仲辉虽来落水附逆, 今天也是来作说客的,但并无害我之心,说话也自坦率,与谢元嵩确实不同,因而礼貌地问:“嫂夫人和女公子他们要搬到南京来吗?”
管仲辉肥头大耳地直摇头,咧嘴笑着说:“兔子尚有三窟,我何必把家搬来?偶尔来住住玩玩罢了!我上海租界上的公馆住着舒服。可怜 的南京城啊!──”他见雨停歇了,去将窗户“砰”地开了,吸了一口扑面清凉的空气,说:“太荒凉了!住着也总是叫人想起许多往事。兵 灾以后,杀人盈城的地方鬼太多,是住不得的!”
电来了,电灯又亮了。童霜威“噗”地吹灭了蜡烛,叹口气说:“我还不知要在此被软禁到哪一天!在此也无日不思念上海租界呢!”
管仲辉忽然挪步踱回来,又坐在童霜威对面,靠近身子说:“啸天兄,我看我可以给你一条锦囊妙计!”
童霜威瞅着他,想起了抗战爆发那年七月,管仲辉送锦囊妙计的事,目光似是问:什么锦囊妙计?
管仲辉轻声神秘地说:“你身体不好,要学学我西安事变后装病住院的本事!嘻嘻,懂吗?”
童霜威说:“我心脏、血压确是不好。这一向,也一直是长期服用一些降压、定心的成药。”
管仲辉点头悄声说:“奉劝老兄,五分病要装成十分重。我呢?要暗中给你出力!晴气庆胤和李士群对我都还可以。我一方面给他们送送 礼,一方面要反复告诉他们,你这个人胆小怕事、书呆子气,身体又坏,软禁着病死了影响不好,既不宜杀,也不宜关,化敌为友是上策,驱 友为敌是下策,与其逼其为敌,不如联之为友。如此这般,说不定他们会放你回家!”
童霜威想:这管慎之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呢?他回来落水附逆,又似乎并不把自己看作是汉奸,想说什么就敢说什么,真是玄妙!叫人猜不 透!觉得同他到底有过交情,他也熟读过兵法,颇懂得攻守进退之道,而且语气诚恳,不由得点头,说:“慎之兄,回想当年为国大代表的事 ,多蒙大力筹划,一直心感无既。这次,倘若我能重回上海家里养疴,真是格外感激。”
管仲辉问:“生活上还方便否?缺什么不缺?”他站起身来,扔下扇子,似是想走了。
童霜威也不想留,站起身摇头说:“小儿家霆在此陪伴侍候,也有个‘七十六号’的人在此照顾!”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似的问:“慎之 兄,我以前的秘书冯村,你在那边时见过没有?”
管仲辉点头说:“噢噢,是西安事变后我住院时代表你来看望我的那个冯秘书吗?”摇摇头说:“可惜,在重庆后来没见到过。”
童霜威倒是很想知道一些冯村的状况的。虽然家霆说冯村来过信劝他去重庆,但信写得简短,看不出他在干些什么,也不知他处境如何。 管仲辉的回答,使他失望,就不再说话。
管仲辉同童霜威紧紧握手告别。童霜威对着隔壁房间叫了一声:“家霆!”说:“你来送客!”
看着家霆陪管仲辉下楼后,童霜威独自站在敞开着的黑黝黝的窗前。雨后,天穹朦朦胧胧,远处一片模糊,近处也被黑暗严密地包裹着。 一丛丛的树,好像是一簇簇渺渺茫茫的黑影,溶化在雾气里。潮湿的花园里,似有树木野草被水浸泡得难以忍受的呻吟声和叹息声。前边池塘 边的蛙声“嘎嘎咕咕”叫成一片。看着雨后暗夜中遥远人家星星点点鬼火似的灯光,听着一只夜鸟“吱—”地惊叫着擦窗飞走,他心潮起伏, 不禁随口吟出一首七律来:
凄凉空城忆浩劫,
一念回头未易寻。
钟山龙蟠前朝梦,
石城虎踞旧时情。
沉沉黑暗嗟夜雾,
灿灿光明盼晨星。
囚居秣陵羡飞鸟,
哀思降幡哭新亭①。(①新亭:故址在今南京市南,为三国时东吴所建。《世说新语》载,西晋末,北中国为外族所占领,渡江的一些名士常 邀集于新亭饮宴,感叹风景依旧,河北变异,相视而垂泪。)

管仲辉来过后的第二天傍晚,天擦黑时分,家霆正在楼上童霜威房里同爸爸对弈。象棋,是家霆从新街口买回来的,倒是用来给童霜威解 了些寂寞。
忽然,“冷面人”老董急急上楼来了,说:“童少爷,有个年轻漂亮穿和服的日本小姐来了!颐和路二十一号来电话通知过的!说是专门 来看望你的。她在楼下!”
“年轻漂亮的日本小姐?”家霆放下手里的一只刚想跳过界河去的马,对童霜威说:“爸爸,我下去看看!”
他心里想:咦?真奇怪!谁呀?脑海里一闪:难道是欧阳素心?不!她不是什么日本小姐呀,但不是她会是谁呢?一定是她!难道她化了 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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