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所以苏桦表现的很大气,三五次下来,他成了学校当仁不让的小外联。
就像这个医院,他以前也来过一次,做为小学生代表和市里的一些领导给一个勇斗歹徒的英雄叔叔送过花,所以苏桦站在医院里,没什麽人给他花让他拿着,也没有什麽大人物在场,反倒是自己成了中心人物。手里拿着刚刚李阿姨塞给他的苹果,苏桦隐约着觉得事情不怎麽好,想哭还想吃,再看看那些人脸上什麽表情都有,他很有点不知所措。
李阿姨说:走,苏桦,阿姨带你吃饭去。苏桦就拉着李阿姨的手走了。
在医院门口简单的小吃店里要了两碗馄饨,李阿姨吃着吃着就抹起了眼泪儿。苏桦看了看,然後递过了自己口袋里的小手绢:阿姨,擦擦。
李阿姨接过了小手帕,看着苏桦嫩嫩的小脸,一幅阿姨没什麽的,有我在的小男人的表情,眼泪又哗啦啦的掉下来,赶紧擦了眼泪,从自已碗里舀出来几只馄饨搁到苏桦碗里,苏桦忙推脱着:“够了,够了。”
但李阿姨坚持,那几只多出来的混饨还是进了苏桦的肚子。
看着苏桦斯文的吃相,李阿姨摸了一把苏桦头,叹了一口气“桦子,以後,唉…”
苏桦不明白他们为什麽不说,老师把他送出学校时的叹气,那一群人的叹气,还有李阿姨叹气,他们都在叹气,为什麽不说。
苏桦是晚上七点多才知道的原因,是专门从乡下赶过来的叔叔,抽着鼻涕,一把拽过了苏桦,三言两语对他说了个大概。意思是爸爸、妈妈参加厂里先进标兵去黄山旅游的车翻了,除了司机还有三个人死了,妈妈还熬到了进医院,爸爸甚至当时就不行了。
苏桦楞了足足有五分锺,一个字一个字地消化着,很多东西连画面都形成不了,只是一个字一个字在拼凑着一件事,还不是那麽的具体,直到叔叔喊了声,“明白了吗,你爸你妈都不在了。”苏桦才哇的一声哭了,嘴里还含着刚刚咬进嘴里的苹果。他记得妈妈走之前还特意给了他一把钥匙,那是他头一回自己拿到了钥匙,以前妈妈总怕苏桦丢了钥匙,或有什麽坏人盯上了,所以苏桦从来都是放了学,先去妈妈上班的地方写作业。这次妈妈给了他钥匙,是为了方便他晚上抽空回来给阿黄喂吃的。
阿黄是苏桦养的一条小流浪猫,刚抱回来时,毛没剩下多少,枯黄枯黄的。妈妈爱干净最见不得这种脏乎乎的小东西,看到阿黄一身肮脏生怕有什麽毛病,根本不让阿黄进屋,後来苏桦抱着阿黄跑到李东家,用李东家的洗发水洗了三遍,还喷了点李阿姨自己都不太舍得用的香水,才抱进了屋,就这,还被妈妈限制了只能养在阳台上。
苏桦坐在一群人中间,哭哭停停,偶而还能咬两口苹果,听到旁边很突然地吵了起来,苏桦站起身来探了头四处看,就看到在外二科的门口,自己叔叔和张保林快打到一起去了。
苏桦吓了一跳,张保林是谁,是他们这个大家的大家长,谁敢骂他一句,能有几十个跳出来,无论谁跟他说话都得低两个音阶,再加上张保林魁武的身量,人到了他跟前自然的矮了几分。可现在叔叔拳头一下一下砸在了张保林的肩上,头还直往人家怀里撞,嘴上还哭叫着:“你让我们怎麽办,你得给我们赔,两条命,你们厂里得给我们赔。”
看着那个完全没了形象的人,苏桦就觉得自己叔叔真的很没有分寸,那麽多的人,竟然敢打这里人人敬重的张保林。
然後苏桦就看到了在他的人生中最绚斓的一幕。张保林脸上青筋一跳一跳,大手一挥,把叔叔闪开了两米远还多。然後继续挥着大手。“这事这麽定了,谁他妈在叽歪,别怪我巴掌呼他脸上去。”
苏桦觉得张保林这招特帅,特符合他心里面英雄的形象,而事实上张保林在苏桦心里一直也是个英雄。
张保林的威风不是吹出来的,他的手里拿着业绩,每年的效益,职业的福利,还有一结婚就能分上房的种种好处,也自然使他成了厂里很多人心里的英雄。而张保林自己更是每年都能带上大红花参加省里的,甚至是全国的劳模大会,苏桦刚上一年级的时候就曾做为学生代表给劳模先进典范张保林献过花。当时苏桦捧着快遮掉脸的花,走到主席台上的时候腿一直在抖,张保林一手接过花,一手拉住了他的手,对着他呲了口白牙笑。“是你呀,小家夥”苏桦就一点不怕了,原来英雄就是他们家後两排的那栋楼上的黑脸叔叔,还到过他们家和爸爸下过棋,那还有什麽可怕的。
叔叔跳着脚骂,却也不敢再冲上去,因为叔叔和张保林的身量实在差得太多。苏桦不喜欢这个自己直亲的叔叔,他们真正只见过三面。一次叔叔来城里,害得爸爸妈妈吵了一驾,似乎是为了借钱,剩下的二次,是爸爸带着他回乡下。那两次,苏桦都看到了叔叔一生气就打他们自家的那条狗,所以,苏桦讨厌他。
当然,苏桦没太明白叔叔想干什麽,和张保林打什麽,他们这一群人到底在闹些什麽意思。
苏桦站在他们身後,看着他们吵来闹去,直到天黑了,嗓门还一个个的那麽大。後来,他被张保林拉住了。“走,跟叔回家去。”
崇敬是一回事,贴得近了就是另一回事,英雄是该远远看着的,走近了的英雄一脸的煞气,苏桦害怕了,扭过头看李阿姨,李阿姨对他点点头。苏桦难受的想哭,知道自己得去一个新地方了,那阿黄怎麽办,昨晚喂了一小盆鱼汤泡饭,到现在还关在苏桦家的阳台上呢。
苏桦在张保林家里住了三天,差不多哭了三天,其寮他还没真正想透他父母回不来了是什麽意思,是不是真的像去年跟爸爸回山里老家时,看到的那个土堆,还有土堆前的那个石碑,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他很努力也没有认全。那是他第一次磕头,站在那个土堆前,他还忙着东看西看希奇的不得了,就听他爸喝了一声,“跪下。”苏桦吓了一跳,苏爸爸一直是温文尔雅的,苏桦从没听到过他爸那麽大声对他说话。他撇了撇嘴想哭,还没等他嘴扯开,他爸一脚就搁在他腿弯上了。他终於哭了,也跪下了。
而在张保林家他是真的在哭,并不是真的因为他很突然地成了孤儿,孤儿这个词苏桦知道,还没法理解深刻。他是害怕,张保林半抱半提着拉着苏桦进了门,把他扔在了张宽的床上。扔下一句“你看着他。”就皱着眉头出去了。
苏桦看着床上四抑八叉睡得一脸口水的人,心真的是慌了。
张宽,是张保林的儿子,比苏桦大两岁。
这院子里认识张保林的人就认识张宽,而认识张宽的人未必认识得了张保林。张宽是真正的野路子,除了跟他爸一样的黑脸大架子,脾气也一样的臭。
“讨厌”,被吵醒了的人,一脸的不耐烦,狠狠地蹬过来一脚,差点没把苏桦踢到床下去。“小崽子,你怎麽跑这来了。”苏桦怯怯地缩了缩头,不敢搭腔,好在张宽迷糊着,也不追究,苏桦悄悄地脱了鞋,摆好,再一点一点往张宽的被窝里蹭。
苏桦是真的害怕张宽,因为张宽老叫他‘小崽子。’苏桦个子在同龄的孩子里一直很小,张宽还特别爱揪他的领子,常常是就那麽两手一拎,把他提拎起来。“小不点,看着你大爷。”然後就得意地看着苏桦踢腾着两条小细腿。
除了逗弄苏桦 ,张宽还爱揍他。当然在这个院子里张宽谁都爱揍,没有谁是他看顺眼的,而苏桦尤甚。谁叫苏桦提早了一年上学,还学得像模像样的,总能在学校的活动中出头露面,还有苏桦可是这个院里大人们公认的长得最眉清目秀的了,还时不时的来点假清高,谁见谁夸。这些都招致了张宽的厌恶。在张宽心里,他爹老大,他老二,其它的人就且得是他们的小跟班。
所以苏桦见到张宽,有多远就能躲多远,心里可是一点也瞧不在眼里的。
但苏桦老躲不过,来来去去就那麽大一点地,学校是厂子校,家里是家属院,根本出不了同一个圈子。还没等苏桦撒腿跑,张宽那两条长腿已经赶到了,所以苏桦一看到张宽,就想把屁股缩起来,他怕他的脚。他最害怕张宽踢不到他屁股上的肉,而踢到了尾骨上,那常常痛得他哭都哭不出声来。
可现在张保林就这麽把他放到了张宽的床上出去了。听到旁边从鼻孔里出来的怒气,苏桦吓得又不停地一点一点往床边挪,等到张宽睡着才敢继续偷偷的哭,怕把张宽吵醒了再一脚踢过来。
所以整整三天他都是缩到床沿上,连被子也不敢拉,就那麽就着一个边角偷偷的睡。
除了张宽,他更怕半夜房子里发出的哢哢喳喳的声音,他知道那是老鼠跑步的声音。他就想要是阿黄在就好了,阿黄还没抓过老鼠呢,一想到阿黄,就心痛,这几天,没人管它,阿黄指不定饿成什麽样子。可他出不去,张保林让张宽看着他,张宽就好好看着,除了睡觉都在找着他的毛病,他出不去。
听着老鼠吱吱的叫声,似乎还不是一只,苏桦就全身紧张,连眼睛也不敢睁,生怕一睁眼,就能看见那软软毛毛拖着长尾巴的东西从他脸上跑过去。他不明白厂长的家里也能有老鼠,还是这麽大的房子,虽然乱得看不出模样。苏桦还是知道张宽家有好东西。就电视来说就比自己家里的大,还有一个超大的落地音响,当然还有平时张宽就爱拿到外面显摆的各种变形金刚。但是太乱了,东一只鞋,西一只凳,还有那看不清颜色的地板砖,就像张宽身上看不清楚什麽颜色的衣服一样,老大的个子,还是泥猴一只,和这样的一个人睡在一起,睡在这样一个环境,苏桦觉得浑身痒得厉害。
苏桦的干净是街坊四邻都津津乐道的,据说苏桦在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特爱干净,脸上沾了什麽食物,不弄干净,他是绝对不往下吃的,自小不淌口水,不留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