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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在我怀里拳打脚踢,正中我身上的伤口,我痛得疵牙咧嘴,摔了个四脚朝天。小小的眼神,明明是悲痛已极,却无泪可流,好一会儿才说:“他们……他们……”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前面草地里有两具光裸的女尸,尸身上满是凌辱过的痕迹。我的目光不敢落在尸身上,赶紧上移,两具女尸容貌清丽,相貌有八九分相像,这是我惊叫:“悦音公主,悦声公主”
小小跪在她们面前,声音嘶哑,仿佛鬼哭:“我远远的看见她们的挣扎,那时候她们还没死没死!”
两位贵极一时的公主,竟如此惨死!难怪小小会发狂,那是他血源相同的姐妹啊!只是眼下强敌环伺,却又哪里空暇痛哭?
我默不作声,飞快的挖了浅坑,把她们放进去,小小不敢置信的大叫:“这算什么?”
这样的浅坑,只怕我们前脚走,后脚就会被野狗刨开。可就算稍后会葬身兽腹,也远胜遗体曝露,为人所侮。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小小突然发狂,抱住尸首不放。我正待开口相劝,眼前一花,有人掠来,在他脑后一点,小小立时晕倒。我一惊,一喜:“慧生,幸亏你来得及时。”
慧生一身清爽,挽着个小小的包袱,与我和小小这一身的狼狈大不相同,她横眉瞪我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你还由着他这样胡闹,快走!”
我匆匆把土掩上,回想这对双胞胎姐妹,曾在皇帝寿宴上一曲高歌唱尽大顺风流,艳惊四座,显贵一时。今日国破,竟然受辱于无赖,死无葬身之地,思之神伤。
慧生快手快脚的从她的包袱里拿出一套女装给小小换上,一面说:“阿随,情况有些不对,我刚才所经之处,十室九空,绝无人烟,莫非西元打算屠城?”
我想了想,不得要领:“京师有百万之众,任何一个聪明人都不会妄图屠城的,而且我看昆嘉凛在北极殿中的一番做作,这人的用意应该不仅是入中昆劫掠一番就退回西元,而是想入主中昆。这样的话他必会为了自己将来的利益而尽力少伤人命。想是百姓知道此地靠近内宫,太不安全,逃走避祸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药铺买药。”
慧生怅然一叹:“我本来带了两瓶药的,可惜一跳河全都完了。不然的话,我们可以趁乱直接出城。”
我背起小小随着慧生往前走,黯然道:“平时我们口口声声,只盼天下太平,可真到战乱,我们却又盼越乱越好,可以浑水摸鱼人啊!果然都是自私的,一到利害关头,谁还顾得了其它?”
第四章 求医
虽然早知战乱必会导致物价上涨,不过当我们买了药品后,还是不禁心惊,慧生道:“这样的物价,京师的百姓就算没有被杀,只怕也会被饿死。”
我沉默不语,元兵封锁城门,不许百姓外出。现在才是开始,药品和食物虽然贵,但总算还有货出卖,等再过一两个月,却又不知是何惨境?
此时我们落脚的地方是大顺京师赫赫有名的“四方楼”,这四方楼“会文”“聚武”“招商”“纳百家”四座高楼连苑,把整条安乐大街占去了四分之一。顾名思义,这四楼各自招待的客人也大不相同,绝不混淆,只是在四楼中间,有座可容纳千人齐聚的“有容厅”,向各楼的客人开放。
传说这四方楼本是大顺的几位皇子公主斥资兴建,以为玩乐。因在此地清谈政事,官府不会干扰,故天下名士皆喜爱在此会友。四方楼开业七年,越修越大,越建越精致,成了京师的名胜。
四方楼的兴建者是谁,我不得而知,不过就冲在这战乱里,家家户户关门闭户,而四方楼竟敢大开四楼,照常营业,足见其自有根本。
慧生因入宫前曾在四方楼的有容厅献艺半年,与百纳楼的一名管事滟容相熟,故此得以令我和小小也安然入住。
滟容艳丽妩媚,未语先笑,应酬圆滑,令我颇为担忧。慧生只说我和小小是随她游方卖艺的弟子。在这样敏感的时候,这样的身份其实经不起推敲,我本来怕滟容会盘根究底。不料她淡淡笑道:“妹妹既然来了,就放心罢。我看两位小哥也倦了,就安心歇下吧!”
大家都是明白人,闻弦歌知雅意。慧生眼圈一红,哽声道:“多谢姐姐!”
滟容摆手一笑,道:“不必如此,飘泊红尘,谁个无有尴尬之时?你我既然相交,自当守望相助。”
她把我们所有的困窘都担了过去,施予我们的恩惠几同再造,却只用了如此轻飘的一句话抿去了自己的辛苦,这却要何等胸怀?
我不禁动容,深深一礼:“姐姐如此胸襟,远胜世间须眉浊物,小弟佩服!”
滟容咯咯一笑:“这却不敢当!只是生在这世间,人人都在竭力求生,如是自己生存犹有余隙,何妨对落难者稍一伸手,以为谈笑之本。”
我微微一笑,道:“便是这‘稍一伸手’,世间有几人能做到?”
滟容的目光与我一对,突然转了开去,笑道:“小哥儿好甜的一张嘴,这碗迷魂汤可真灌得姐姐头昏脑胀,身在云里雾里呢!”
我被她的大胆调笑窘得连脖子都热的,说不出话来,滟容眸光流动,在我和慧生身上打了个转,水袖一扬,笑道:“两位小哥就在屋里歇着吧,妹子,你我五年不见,姐姐有许多话想和你说呢!”
一觉醒来,已近半夜,窗外火光冲天,看方位,正是大顺皇城内宫在起火。
转到隔壁慧生的房间一探,慧生依然没有回来,想是与滟容久别重逢,要说的话太多,一时忘了时间。
小小依旧昏睡,我怕他睡足醒来喊饿,便找了个仆役送了份温壶温着的饭菜,想想以皇后的托付,心头沉重。小小啊,你曾是帝王的老来子,自幼受尽爱宠,富贵无双,这样的你,能够承受住国破家亡的痛苦,安然活下来吗?
床上的人动了动,哑声道:“茶。”
显然他并没有清醒,还是照着以往的习惯吩咐宫人端茶递水。我松了口气,从暧壶里倒出温着的养生汤,一口一口的喂进他嘴里。
小小大概是饿得慌了,连喝了两碗汤才抬头看我,惊咦一声:“你怎么会在我这里?”
我情知他一时间还没有想起国破家亡的惨事,也不回答他的问题,放柔了声音说:“你应该饿了,先用膳吧!”
小小吃了小半碗饭,含含糊糊问:“怎么会有这么明亮的火光,今夜宫里有事?”
我不禁苦笑,果然好景不长,如果他可以吃完这碗饭再发现异常,那也好些。小小一句话问完,自己也意识到处境的转变,突然呆住了。
我放下碗筷,轻轻的说:“那是迷城的火光。”
国破家亡的悲痛,任何言语都苍白无力的,除了一个抚慰的拥抱以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对他来说,是实在的。
不知过了多久,小小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突然一把将我推开,我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已被鲜红的液体喷了满怀,小小一头栽倒。
我飞快的接住他的身体,惊问:“小小,你怎么啦?”
小小一张嘴,又一口鲜血激射喷出,说了声:“我……”
软倒在我怀里没了声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我照着休克的急救措施把他放好,冲出屋去,抓住一个经过的仆役急问:“快,快去帮我请个大夫过来!我有重谢!”
那仆役一怔,有些同情的说:“爷,嘉凛将军昨日把全城的八千名大夫都征用了,现在哪里还找得到大夫啊?”
小小病急,竟找个大夫也找不到,这可如何是好?我气急咬牙,一把抓住那仆役,大声说:“京师之大,嘉凛绝不可能把所有的大夫都征走,一定会有遗漏,你快想想,我去找!”
大概我此时的脸色太过难看,竟把那仆役吓得一个哆嗦,脱口大叫:“是是是小人想起来了,聚武楼里有位客人的医术极好,可他不是大夫!”
“是不是大夫有什么关系,只要他医术好就够了,快去帮我请他来,我有重谢!”
那仆役却不动身:“爷,那位客人的脾气和常人不一样,不是用钱能请到的,您还是自己去请吧!”
我这才听出那仆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回头看了眼昏迷中的小小,跺脚道:“小哥,你可不可以在这里帮我照看一下病人,让我去请大夫?”
那仆役回答的利落:“小人一定尽力,那位会医术的客人叫管鬼祖,现正在‘有容厅’里,您只要进去问一声,人人都知道!”
有容厅处在四楼之中,据说里面的摆设别出心裁,世所无双。我也曾好奇过,但在此时却根本没有赏玩的心情,一进里面,就急急忙忙的高声问:“请问哪位是管鬼祖管先生?”
声音广阔的大厅里隐有回声,我这才发现突兀,原来在我出声之前,这大厅里虽然坐着不下百人,但却鸦雀无声,我这一声大叫,顿时引得人人侧目。
我见没人回应,心里一急,顾不得其它,又问了一声:“请问管鬼祖管先生在吗?”
虽然没有人回答,但众人的目光却一致的向一个方向转过去。
那个方向是有容厅正中间的一座汉白玉石台,石台直径十米左右,做斗武会文、百家争鸣之用,在昆仑大大有名,号称“论衡台”,自觉有分量的人,都可以上台立擂,称称自己的斤两。
众人的目光就汇集在论衡台左首凝立白衣青年身上,我隐觉情势不妙,我闯进来的时候,正是管鬼祖与人剑拔弩张,正欲武斗的时候,只是眼下情急,我也无暇多做揣测,直奔论衡台,高叫:“管先生,舍弟病危,苦无良医,求先生相救!”
管鬼祖连眼睛都没转一下,依然直视他的对手,我心急苦,一跃上台,叫道:“先生,人命关天,求您救舍弟一命,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