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应该会有话跟我说。”息红泪仰头一饮而尽,“最爱杯中物,扬首又一杯!”
戚少商敛眉,“红泪,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
息红泪惨然一笑,“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你又何曾了解我的全部?到如今,输了输了,江湖儿女的豪气还是要保留的。”
“红泪……你……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了?”戚少商突然心下感慨万千,红袍已被自己辜负,如今又要辜负另一位绝顶的好女子。
息红泪看向他,眼神直射进戚少商的眸中。
“少商,我怕我还是不死心。所以,现在请跟我说——你爱的到底是谁?”
“红泪,对不起,我爱上了顾惜朝,虽然认识他的时间并不长,但感觉却已像是认识了许多年。红泪,在遇到惜朝前,我是爱着你的,但现在——”,少商把手放在自己心口,“这里只有顾惜朝一人。”
息红泪默默起身,“少商,我想我得离开了。”
戚少商知她内心难过,自己却又无法劝慰她——因为自己正是那个伤害她的人。于是不过问她的去处,也不问讯她的归期。
“保重!”戚少商道,此时息红泪已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众人得知息红泪离去的消息,已是晚饭时间。
围坐在一张大圆桌旁,少了一个人,当然非常明显。
“她走了。”戚少商只说了这三个字,便不再多做解释。
韩姬和惜朝自是知晓息红泪离开的原因,而追命对于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子,又突然离开,也并不惊奇。铁手倒是细细思索一番,陷入沉思中,遂表情又豁然开朗——原因,他显然已分析到了,看向戚少商时,眼中是明显的为好友的如释重负的欣喜。
戚少商投以感激的一笑。
于是,其乐融融,觥酬交错。
26
第二日清晨,少商醒来,侧过头看惜朝睡得正酣,朦胧的晨曦在惜朝的睫毛上镀了一层金,美丽得令人不敢逼视,真是晃如云雾中的仙人——世上又有几人有幸一窥仙人的真面目,思及此,少商便明目张胆的凝视着惜朝,一时竟移不开目光。
于是在惜朝醒来时,就对上了少商温暖的视线。
“我的脸上有什么吗?你一大清早醒了不干正事,竟怔怔的看着我出神。”虽昨晚才刚与少商共享鱼水之欢,但惜朝的嘴上功夫仍是半刻也不闲着,在床事上让他占尽了便宜,是因为深爱着他,所以甘愿屈于他的身下,但一个有作为的男人还是应当把人生的重点放在建功立业上,这样下去,误了正事可怎么成?
惜朝遂起身迅速穿好衣衫,边对少商道,“少商,我们今天也该起程了。我想好了,在揭露傅宗书的阴谋前,我们……都不应该再发生像……昨晚那样的事了。我们要抓紧时间才行,眼下辽军在宋辽边境大量集结,若不赶快稳定内部局势,辽军一旦攻入,我们是溃不成军的。”
说完,惜朝便径直出去了。
少商还想要给自己的“性”福谋点福利,但也熟悉惜朝说一不二的脾性,呐呐的叹口气,于是在自己为天下苍生某幸福的宏大目标上连带添了项为自己某幸福的目标。
早饭时,大家除了张口吃饭,并不再有其它多余的动作和话语——韩姬说是有事要忙,匆匆忙忙与大家道声别便不知了去向,遂唧唧喳喳人士少了一名,正好戚少商被韩姬捉弄得苦不堪言,所以韩姬的翩然消逝是伴着少商的一阵窃喜发生并完成的。而令一名爱唧唧喳喳的人,却闷闷的趴着碗里的饭,浑然不知饭粒已经被他翘到了桌上。
一桌人——即阿莲、小绿、惜朝和少商,都惊异的看着追命,铁手倒是依然镇定自若的吃饭。
“追命,你不舒服吗?”这句平常该由铁手来问的话,现在却出自少商之口。顿时,怪异感又升级了数倍。
“厄……他……追命他只是吃坏肚子了。”铁手抢先答道。
“是吗?”四道迥然不同的视线一齐射向铁手——少商的担忧、惜朝的玩味、阿莲的怀疑和小绿的不解。
“追命哥哥吃坏肚子了?”小绿揉揉小脑袋,努力回响昨天的饮食安排,“我没有给追命哥哥吃什么坏东西啊?”
“小绿,你不用想了,追命他八成是吃烤知了吃的。”惜朝戏噱一笑,笑得铁手心里发毛——俗话有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窍门,铁手头一遭真切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分量。
“哦,是吃知了吃的啊,”小绿松了口气,有转眼去看追命,“追命哥哥,烤知了一定要烤熟了才能吃哦,不然就是会拉肚子的。”
纵然小绿是花月宫的人,但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还是比较好骗的。
小绿啊,春天哪里来的知了啊?阿莲无奈的轻轻摇头,骤然又想起韩姬临走前的交代,再一联想追命的模样以及惜朝一脸和善的嘲笑,便心知肚明了。
吃完饭,几人谢过阿莲及众姐妹的照料,便要上路了。阿莲却将惜朝叫到一边,其余三人只见那两人一番耳语,阿莲又交了件东西到惜朝的手里,就微笑着挥手送四人起程了。
“阿莲给你什么了?”少商有点好奇,但更多的是忧虑——像惜朝这样的人,自己不但得放着女人接近他,接近他的男人自己也得提防些才好——少商越想越忧郁,像自己这样豪情万丈的人,竟也有因为爱情而变得小肚鸡肠的时候。
惜朝骑在花月宫准备的踏雪神驹上,笑得满面春风,“为了铁手的面子问题,当然更为了追命的面子问题,你的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
连着三个“问题”,却让少商越想越有问题,“惜朝,到底是什么?”少商的脸拉得长长的,郑重的问道。
看少商是真的生气了,惜朝便将神驹趋向少商身侧,贴耳一番秘语,少商听后,竟很快脸色多云转晴,一脸释怀加欣慰。
到底阿莲跟惜朝说了什么?拿了什么?惜朝又跟少商说了什么?列位看官,请看以下场景回放——
“惜朝,这是韩姬叫我拿给追命的东西。”阿莲递上一个小瓷瓶,“我想还是你拿给追命吧!我跟他不熟,这种事,还是相熟的人去说比较好。”
“给追命?”惜朝将瓶子打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袭来——瓶内装的是玉白色的膏体。是做何功用,自是不必明说,惜朝代追命谢过韩姬和阿莲的体贴,便倾身告辞。
在马上,惜朝跟少商说了昨晚追命与铁手之事,惜朝看着前方铁手搂着追命小心翼翼的模样,才恍然大悟花月宫为何只送了他们三匹马,原还想是神驹名贵,她们不愿多给,现在才知是不用四匹,三匹马便刚好够用了。
再说此时京城内的情况。
皇宫,御书房。
“臣,幸不辱使命,黄金鳞及其带来追捕戚少商的手下已被诛杀殆尽,有几名侥幸脱逃的,也已解决干净了。”
“左竟,你做得很好。”
年轻的皇帝威严的俯视着跪于地上的中年武将,其帝王的光辉随着年岁的增长日渐醒目。
“谢皇上夸奖,臣只是尽职完成皇上的秘旨。”左竟得到皇上的赞赏,内心充满骄傲,但军营生活培养出来的冷静在他脸上已经烙上了深刻的不动声色神情。
“好了,你下去吧!”
左竟退下后,房内只有年轻的帝王一人了,他缓缓迈下台阶,走到门边,关了门。
室内唯余檀香缭绕。
皇帝掀开书桌旁沉重的绣满金龙的布蔓——里面赫然坐有一人,八贤王。
八贤王被牢牢的绑在椅子上,嘴上缠了一方丝帕。
皇帝取下丝帕,八贤王开口道。
“祯儿,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八贤王并未恼怒,平静的质问着皇帝。
“皇叔,你有多久没叫过我祯儿了?上一次是何时?”皇帝略一沉思,遂凄然笑了,“太久了,连我都想不起来了。”
“祯儿,快把我放了。我还要去做很重要的事情。”八贤王凤目微挑,隐隐有些怒了。
“知道你有事,不就是解救戚少商,还有打击傅宗书的事吗?”
八贤王大为吃惊,自己的一举一动,竟都没逃过皇帝的监控。
“皇叔,你不必吃惊,”皇帝的掌心抚过八贤王精致的脸庞,“谁对朕忠心,谁狼子野心,朕心里是如明镜般澄亮清楚的。”
八贤王顿时有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汗,密密层层的汗,沁了出来。
“皇叔,你不必紧张,”皇帝用袖子柔柔擦去八贤王额上的细密汗珠,“他们说你想谋权篡位,所以在朝堂上苦心经营,深藏不露,还有人说你以色惑主,才能让那个年轻的昏君言听计从。可是,皇叔,你知不知道祯儿心里其实有多想你能真的以色惑主,这江山,你真想要,拿去又有何仿,拱手河山讨你欢,是万众齐声高歌千古传也好,是骂名滚滚来也罢,死得身前生后事,都不过是个虚名。朕……祯儿只想要皇叔啊!”
皇帝抱着八贤王,泪水滑下他那么坚毅的脸。
祯儿还是个孩子啊,怎么这么久了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呢?
八贤王内心充满无奈,但想辅佐他,想为大宋尽一份力,即使绵薄,但仍想竭尽全力抗击外敌,稳定内政,所以一直刻意疏远依赖自己的祯儿,想让他自立,结果兜兜转转,竟让他离不开自己,还对自己产生了禁忌的想法。八贤王抬起头——却只有天花板,连能令自己心情舒畅、心思伴之浮文字游千里的蓝天白云也不可见了。
27
从花月宫的小栈出发,只过了三日,便到了京城。阿莲赠予的宝马固然功不可末,途中的顺遂也是路途时间比预期大大缩短的原因之一。惜朝也曾思考为何一路上会如此顺利——早先自己与左将军和冷呼儿一起时,对戚少商是沿途紧迫盯人,但从自己假如少商这边后,他们反倒是没了动静,仿佛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奇怪!着实奇怪!
反观追命倒是一副乐天样,和铁手刚刚明确了彼此的感情,虽前两日还痛得萎靡不振,擦了韩姬给的药后,便好了大半,不过俩人此时仍是同乘一匹马。罢了,就不要再跟他们说这些伤神的事情了。入城后小心些便是。
城门就在前方。因骑马过于张扬,四人便下了马。
“这马要如何处理?”追命恋恋不舍的抚摩着这三日不辞辛劳驮着他和铁手的马儿——习武之人对于好马都是有一股难以言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