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方清茹一拍桌子,喝道:“就算你不要脸,也别搞得天下皆知!我不希望别人在提到我儿子的时候,会先想到‘那个恶心的小玻璃’!”
“哦?”龙茧不疼不痒地挑了挑眉毛,跟她在一起那么多年,什么难听话没听过?他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说:“我倒不觉得有多丢人,毕竟他还是单身,没有老婆孩子。”
话中带刺的影射让方清茹脸色更加难看,强忍着想要出手打他的冲动,深吸了口气,转向正题:“龙政泽的事,你听说了吧?”
“当然。”龙茧悠闲地剥开一只虾,说:“大哥正在被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联手追杀,在黑白两道统统吃瘪,朝中众臣也起了谋逆之心,再加上伺机逼宫篡位的幕后高人,好一出让人作呕的通俗烂戏,而我这个极有可能被扶上位当傀儡的庶出儿子,私生活一定要检点清白,不能被人捉住话柄,对不对?”
“给我正经一点。”方清茹皱起一双柳眉,“你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龙茧推开碗筷,站起身来,淡淡地说:“发匿名信的,是你吧?”
方清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牙道:“我还不是为了你?!”
“为我?”龙茧的眼神瞬间变得森冷如冰,“你太自以为是了,妈妈。”
他微微倾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餐桌对面的母亲,说:“我已经放弃了黎锐,我不会再放弃大哥,请你收起那些见不得人的小把戏,否则,别怪我不孝。”
“你!”方清茹也站了起来,隔着桌子吼道:“你别忘了你是谁的儿子!”
“龙平远的,虽然我也不想。”龙茧气定神闲地说,“你跟了什么样的男人你自己不清楚吗?如果不是因为有了我,你以为他会多看你一眼?”
龙平远重视的,只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龙茧,至于生下龙茧的那个人,不过只是个添头罢了。
很伤人,却是无法改变的现实,方清茹惨白了一张脸,恼羞成怒,抄起酒瓶朝他砸了过来,龙茧没有躲,额角一阵锐痛,随即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滴在光滑的地板上,龙茧抬腕碰了碰伤口,轻声说:“不要再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妈妈。”
情场失意,简直如遗传一般,龙茧匆匆走出大门,一路上被管家大呼小叫地跟在后面,直想拖他去上药,他一概不理,启动车子,风驰电掣地冲出大门,将错愕的管家甩在后面。
二五、
幸好一路上没碰到警察,否则又不知得开出多少张罚单,前提是拦车的警察不先被他吓死的话。
血渐渐止住,半边衬衫已是猩红尽染,脸上也全是血,从倒车镜里瞥了一眼自己的尊容,龙茧无声地笑了。
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呢?面对任何事都冷静理智的龙茧,这一次不仅惹火烧身,连片灰烬都没剩下,更是连心也一并剜了出去,被碎成粉末,胸中只剩麻木的空茫,没有温度,死气沉沉。
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只是因为爱上一个男人吗?他龙茧怎么会做这种蚀本的生意?!
回到大哥的住处,前来开门的吴妈被吓了一跳,惊呼:“二少爷!你跟人打架了吗?”
龙茧摇摇头,头上的伤有些闷痛,感觉不那么分明,整个人都有些迟钝,龙政泽闻声下楼,一见他这样子,当下要拖他去医院,龙茧死活不肯,只好各退一步,乖乖地跟大哥上楼去处理伤口。
清洁、消毒、上药、包扎,兄弟两个面对面坐在床上,谁也没说话,处理完头上的伤口,龙政泽为他脱掉沾血的衬衫,拧来湿毛巾擦掉他身上脸上的血渍,柔声说:“这么漂亮的脸,留下伤疤就太可惜了。”
龙茧被逗笑了,放平身体躺下,一脸无所谓地说:“我小时候挨过那么多次鞭子,现在也没留下疤,这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茧……”温热的手指滑过他的脸蛋,龙政泽低头看着他,说:“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你不应该成为泄愤的工具。”
“你在说什么啊,大哥?”龙茧装蒜,抬起头用无辜到白目的眼神看着对方,龙政泽轻敲他的额头,说:“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是我弟弟。”
龙茧鼻头发酸,讪笑两声缩了回去,低声说:“大哥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难道没有产生‘这个野小子是哪来的’这样的疑问吗?”
龙政泽低声笑了,宠溺地捏捏他的脸,说:“有啊,我当时就在想,这个馒头脸的小家伙是不是从蒸锅里溜出来的?白嫩得像个粉团一样,让人看了就想揉两下。”
“大哥!”龙茧抗议地叫了一声,带着撒娇的鼻音,龙政泽点了点他头上的纱布,说:“可惜好好的一颗馒头打了个补丁,看着真心疼啊。”
龙茧拱啊拱啊将脑袋枕上他的大腿,手臂横过龙政泽的腰,呵呵笑了,说:“大哥,你把文件交给警方了吗?”
“嗯。”龙政泽点头,感觉到龙茧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即放松,枕在他腿上的脑袋又蹭了几下,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活该,竟然敢算计我。”
故作轻松的声调掩藏着不易觉察的颤抖,龙政泽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说:“茧,你喜欢他吗?”
“我才不……”龙茧本能地想否认,一句话还没话完就被哽在喉咙里,眼圈开始泛红,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嘴硬地说:“那又怎么样?”
就当他是块人渣磁石好了——这项认知真让人沮丧。
“茧,如果我说我不怪他,你会不会试图挽回?”
龙茧眼睛一亮,随即黯淡下来,摇了摇头,说:“不可能,就算我肯,他那种心胸狭窄的人,也不可能复合了。”
如果他们两人有一个学会妥协,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两个人都是一样地骄傲任性,只是表现方式截然不同,对待心爱的人,可以宠溺可以纵容,却绝不会妥协退让。
你不退让,只能是爱情退让,自私的人不会那么侥幸,特别是他的对手也同样自私的时候。
与其说是爱情,他们之间,更像一桩赌博,一场对峙。会心一笑的默契、温柔甜腻的吻、枕边喁喁的絮语、激烈狂野的Xing爱……一张张打出的牌,真真假假,疑阵重重,赌注不停地追加,越逼越紧,直到抗衡的筹码用罄,迫不得已翻出底牌,结局两败俱伤。
回忆就像毒酒一样,危险而诱人,明知道喝下去会肠穿肚烂、痛不欲生,仍然抑制不住一遍遍品尝它的渴望,黎锐的音容笑貌,手指的温度、温暖的眼眸、轻唤着他名字的低沉嗓音,纷乱地交织在脑海中,头疼欲裂,温热的液体滑出眼眶,滴在龙政泽的膝头,他盯着布料上那几点小小的水渍,抚摸着龙茧的后颈,低声问:“茧,你后悔吗?”
龙茧摇头:“是我自找的,没什么可抱怨。”
他抽了抽鼻子,扯起床单胡乱地擦去泪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大哥,你不会离开我吧?”
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窝在巢|穴里不肯出来,死扒着他不放,龙政泽抬起他的下巴,柔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为止。”
龙茧挤出一个笑容,整个人腻在他身上,说:“如果能回到从前就好了,跟你和大妈在一起,什么烦恼也没有……”
“嗯?”龙政泽神情转为黯然,说:“她一直很喜欢你。”
龙茧垂下眼帘,小声说:“其实……我也很想叫她一声‘妈妈’的,可惜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
“茧,你叫过的。”龙政泽伸手抱住他颤抖的身体,说:“不必遗憾,妈妈会在天上得到幸福的。”
虚幻的承诺舒缓了胸口那让人喘不上气来的疼痛,龙茧困倦地闭上眼,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大妈病危的时候我在干什么……为什么都想不起来……”
“别再想了,茧。”龙政泽低沉的声音直透人心,“你累了,睡吧,一切都会好起来。”
“嗯……”龙茧细如蚊吟地应了一声,躺回枕上,抓着他的手沉入梦乡,龙政泽等他睡熟了,抽回手,正要起身离开,听见对方吐出一句浅浅的梦呓:“……黎锐……你这个王八蛋……滚到地狱去死……”
连梦里都不忘诅咒对方,黎锐这个名字,想必已经根植于他的心中,无法拔除了吧?龙政泽莞尔一笑,俯下身,在沉睡的人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
“晚安,茧。” [墨]
二六、
这个男人给他一种宠辱不惊的感觉,那种沉稳大度,却不显沧桑的平静悠然,让人看了就牙痒痒。
黎锐承认他是在嫉妒,外界传闻中这一对感情忽冷忽热的兄弟之间竟有着他意想不到的强劲羁绊,连龙茧的亲生母亲都不能破坏它分毫——他们甚至只有一半血缘关系!
幽暗低迷的光线下,音乐缓缓流淌,临近午夜,店里客人正多,包厢里却十分清静,所有的嘈杂都隔在了外头,黎锐倒了两杯酒,忍着溢满胸腔的醋意,朝龙政泽举了举杯,说:“宝刀未老,你赢了。”
“过奖。”龙政泽与他碰了碰杯,说:“无论如何,你不应该利用茧。”
黎锐皱皱眉,不解地看着他,说:“我的律师告诉我,你提交的证据模棱两可,几乎没有重点内容,为什么?”
他从没有低估过龙政泽筛选辨别资料的能力,只是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替自己掩盖罪责。
黎锐的律师在业内数一数二地强悍,不过龙家如果铆起来对付他的话,他这次未必能全身而退。
“为了茧。”龙政泽平静的眼神中略带责备,黎锐心尖子颤了几颤,低声说:“茧?”
这个名字就像一根刺,固执地刺戳着他的心,带来甜蜜与痛楚共存的悸动,黎锐坐直身体,目不转睛地看着龙政泽。
“如果你真的爱他,就应该明白一件事。”龙政泽盯着酒杯上细致的刻花,声音舒缓从容,“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同样地,只有活着的人,才有争取契机的资格,一个死人,哪怕爱得天崩地裂,也不过是一句轻描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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