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很是吃惊,问我怎么知道的,我指指门口说刚才进门前听到的。她显得很懊恼,呵斥我说小孩别问大人的事,但我向来就不惧她,所以就一直缠着她问原因。最后被我缠得没法,只好告诉了我其中内情。
她说外婆的症状问过很多人,都说可能是中邪失了魂,要救外婆就得找会收魂的人。这种旁门左道的邪术,说出去没人会信,但在求医无门后,梅姨不由渐渐相信了,她曾听外婆早年提起过一个叫黄兴元的人,说那人很邪,但却有些真本事,会替人收魂。
我听了后很兴奋,这是长久以来第一次听到能救外婆的方法,于是就问那黄兴元在哪,马上去把人请过来试一下。但梅姨却摇头说不知道,说外婆只提起过一次,以后再没提过,她当时听了觉得害怕,也没敢多问。
这个事就在我心上留了阴影,我时时刻刻想着要怎么找到那个叫黄兴元的人。几度想辍学了外出寻找,但都被梅姨制止了,一直到十六岁那年,我留了封信给梅姨,一个人离家出走去附近城市,这次旅程很短,不过两天,我就被梅姨找到了。她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通,我正值叛逆期,脾气又倔强,死不认错。
等我第二次又悄悄离家后被找到时,梅姨向我约法三章,同意我外出找人,但必须是在成年后,也就是满十八岁,而且还只能寒暑假,不能影响学习。也不能一个人偷偷跑出去,必须在得到她同意后才能出门,外出时间不能太长,最多一个礼拜就得回来。还有一个要求是,让我去报学防身术。
于是我学防身术学了两年,十八岁起,开始了一个人孤身寻人的旅行。从最初的一周到一月,慢慢延长到整个暑假都在外奔波,不用说,中国之大,这样盲目寻找无疑是大海捞针,而且我不可能逮着个人就去问你是不是黄兴元。我走南闯北,游走在民间茶坊里,试图从闲聊人群的口中得知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寻找到可利用的讯息。
那时我已不抱希望能找到黄兴元,但既然判断外婆是中邪,往那上面打听总没错。大城市文化太过世俗商业,人们茶后饭余谈的都是生意经,于是我开始转战小城市。说是找了七年,其实真正意义上的寻找,是毕业这两年后开始的,我绝大多数时间都出游在外,回家最多一个月,就又会远行,所以梅姨对我意见非常大,又拿我无可奈何。
到后来,我出游的意义也不光是为寻找黄兴元了,而是想通过踏遍各座城市的角落,去寻找医治外婆的方法。所以我的重心除去探听邪术传闻,还在打听一些偏方,寻找医术高明的老中医。遇上盛世尧,是我始料未及的事,当时觉得自己是倒了大霉才碰到他,可在桂花事件后,我就不由狂喜了。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到邪术这方面的事,而被认定为神棍的黄大仙同姓黄,是巧合还是那个人就是黄兴元?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必须去求证,这就是我为何到了堀城后冒险逃跑的原因,其实当时我是想跑回桂花她娘那问清那黄大仙的地址,沿着那条线索查下去。可我没跑得了,但很快就发现没跑得了也不是坏事,在杜老板那我又一次听到了黄大仙的名头。更在后来一连发的事情后,还见到了黄大仙本人。
在发现黄大仙如此年轻时,我心里是失望的,因为据梅姨打听来的情况分析,那黄兴元能被外婆提起,最起码得有四五十岁,而眼前那个长得平淡无奇的人,却三十岁不到,总不至于他在十来岁就成名为人收魂吧。
失望终止与旅馆里发生的那次魂音事件,我是被魂音操纵的当事人,最能感受到那邪术的厉害。不管黄大仙是否是那黄兴元,至少他会魂术是肯定的了,不知道他为何把矛头指向了我,但为了外婆,我决定冒险。
快餐店门外,我其实有看到男扮女装的黄大仙袭击六子的全过程,当时我选择的是远远看着,并未声张。黄大仙在打昏六子后就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与我对视了足有五六秒,他朝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就带着李先生扬长而去。我读懂那笑容的意思是,后会有期。
那时起,我就决定跟在盛世尧身边了,因为不担心找不到黄大仙,他一定会再找上门来,而以我的道行,连人家小拇指都及不上。唯有依靠盛世尧的强大做掩护,等待时机,而这时机来得很快,九寨沟之行立即就让我碰上了。
说是预知也罢,是女人的直觉也罢,总之当我踏进九寨沟时,就感应到黄大仙就在周围的某处。所以当出现酷似妙妙身影的藏族姑娘时,我其实并没如表面表现得那么激动和急切,已经猜到那可能是黄大仙引我的饵。
我又如何会傻到真信一个不熟悉的人,随随随便就跟了去找人呢,在东明假装回忆出寨里确实有那么一位姑娘时,我心中已明白这个小伙是黄大仙的人。因为我跟他形容的相貌根本就不是妙妙,短发也说成了长发,他居然也能记起人在哪,分明就是设计好的。
果不其然,我在那个藏民家中,看到了黄大仙。我并不急着表明态度,而是与他周旋,想从他的话中得到更多的讯息,另外我在来之前就有了打算,最好是寻机将人拿下,那样也便于谈后面的事。可是没想到黄大仙让东明在酥油茶中做了文章,我反被受制,在躺倒霎那,我对黄大仙无声说了三个字。
他面色变了几变,摒弃旁人,问我如何会知道他名字,说黄兴元这名字已有很多年没用过了。我考虑了下,讲了外婆的名字,他显得很吃惊,将我上下打量,随后说:“难怪觉得似有些熟悉,原来是故人的外孙女。”
☆、8。真正的理由
我一听有门,黄大仙这口气是与外婆相识吗?可以他的年龄怎么能与外婆称得上故人?他听了我的疑问后,大笑起来,问我觉得他今年有多大,我如实讲出心里想法,他笑得越发得意了,完了才告诉我说他与外婆年岁相近。这答案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其实之前说黄兴元三字时,我也是赌一把,觉得没准黄兴元是那黄大仙长辈什么的,哪里会想到就是他本人,与外婆年岁相近,岂不是得六十多了?他是妖怪吗,怎会如此年轻?
黄大仙得意洋洋地告诉我说魂术最大的精妙之处就是驻颜与长寿,他应承我会去替外婆收魂,但必须答应他一个条件,要我呆在盛世尧身边做内应,让我伺机而动。当时的我没得选,一来本身就受制于他,全身不能动弹;二来我还想借助他去救外婆,所以只能应下;三来我打算是阳奉阴违,见机行事。
但没想到的是,黄大仙比我想象得要阴毒,他用魂音控制我心神伤了盛世尧。东明在树林里与我对峙,最后翻他上树时,他其实并没完全昏厥,暗中塞了个追踪器到我手里,对我做了个口型。我顿时全身发凉,他对我也说了三个字:成青萍。
我知道,他是在提醒我,如果要救外婆,那就把追踪器带着。而我与盛世尧走得近,以他的精明很容易被发现,正好找到周通三人时,被那獒犬咬得各受了伤,于是我在替周通包扎时,悄悄把追踪器包进了他伤口内。
后来在迷林深夜,我做了那样一个噩梦,盛世尧说我的梦有预知的力量,当时说得我既心虚又惊怕,只有我自己明白,我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因为我知道,只要追踪器一天在周通身上,我们就没逃离出黄大仙的魔爪。
这时候即便是我开始后悔,也难以挽回,我也找不到机会去把周通脚上的追踪器拿出来销毁。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之后的重重遇险磨得我们精疲力竭,当时只一门心思想要找到出路,以至于把追踪器这事都给忘了。
但等我与盛世尧去山村探险回来,发现周通与刘悦他们不见时,犹如一桶冰水兜头而下,浇得我整个人都木了。所以在寻找与营救他们的过程中,连我自己都没发觉,表现得尤为焦躁与不安,因为我不光心虚,而且内疚。
若说在同意黄大仙条件时,我还能摒弃一切杂念,只为救外婆,因为我与他们萍水相逢,认识也不过二十多天左右,即便盛世尧救过我,但与外婆相比,孰轻孰重立即能分。可在我们五人经历迷林困顿、绿湖漩涡遇险、山洞勇斗人猿与湖怪后,我没法昧着良心说对他们毫不在意。
这许多险难里,但凡盛世尧有一点想要抛下我的念头,我都活不到现在。人与人是相互的,别人对你不离不弃、舍身相救,你却拿刀捅人家心窝子,怎能不内疚难安呢?所以我在后来是拼着性命去救人,哪怕真的把命留在那山洞里,也不会有怨言了,只是遗憾没法救到外婆。
之后的情形,我也没再表述,因为盛世尧都已经了解。现在就等着他的态度了,是去是留全在他一念之间。我有注意到,在我讲述过程中,他始终都是一脸平静,哪怕是提到我与黄大仙的几次交汇,都没有露出一丝诧异。唯一的变化是,他在一支烟燃完后,丢了烟蒂,会再燃一根,如今他脚下已经躺了不少烟头。
这举动代表什么我是不明白,我只看到他的脸上渐渐又浮起嘲意了,混黑的眸子盯着我,让我心里凉飕飕地发毛。只听他问:“那你说说看,你想与我合作什么?”
我被问得哑了口,刚才不过是随口而讲的理由,为的是不想被他再次用无情话打击驱离。可现在他问出来,我总不能回他说随便讲讲忽悠他吧,脑子飞快转着,面上又要不动声色,可真够为难我的。
就在我张口想乱编个理由时,盛世尧缓缓警告:“成晓,我劝你最好不要再撒谎。”
有人天生就有一种威慑力,哪怕只是很平淡的讲一句话,却也能震住对方。盛世尧就是那种人,他警告的语气完全没有浮动,眼神也不算犀利,却是生生堵住了我的口。最后我只能缴械投降,耷拉着脑袋哎哎小声道:“我那是没办法了,随口说说的。”
因为低着头,视角只在地面平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