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斯是陋室,唯吾德馨。
门是开着。
进门一片漆黑,然而清辉遍地,隐有靡靡之音,正彰明月孤寒。
这分明就是两个世界。
走过前院,穿过客厅,可见得那一处晕黄的光亮透过窗棂,窗纸上显现出一个秉烛夜读的侧面剪影。
方殷松一口气,却是默望半晌,才小心翼翼走到门前,轻声道:“爹爹。”
“嗯。”只一声,古井无波,极为平淡。
向来如此。
是想说些什么,却也说不出口,方殷默立片刻,转身便待回屋:“老天爷哟!”
方殷怕他。
可是还有一个罗伯,罗伯是不会放过他的,罗伯就住在方老将军隔壁:“小祖宗唉,你可回来了!”门是无声无息打开,罗伯鬼魅般闪将出来,一把扯过了他,压低声音道:“快快快!随我来!”这小祖宗,披头散发,jing赤上身,半夜三更大冷天儿的立在院子里头是人不人鬼不鬼,罗伯这是心疼了:“老天爷唉,这一眨眼的功夫儿,怎生落得这般模样!”更是酒气熏天,罗伯还没出门儿就闻到了:“穿上穿上,穿上再说!”
是一件棉袄,罗伯的,罗伯只有一件棉袄。
方殷有些想哭:“罗伯,我不冷,您老快快回屋睡觉,这,这又……”
“嘘——”岂不知,罗伯自有安排。
是早有安排!
穿过客厅,到了前院儿,二人进了一间黑漆漆的客房,罗伯方才松开了手:“小祖宗唉,快快洗个澡,省得让老爷瞅见你生气,老爷一发脾气那可不得了,那是……”他自啰啰嗦嗦说个没完带散,方殷却已听不进了耳朵,只见得月光之下四壁萧然,昏暗之中微微星火,未料得这一个澡从头到尾终是,竟是回家洗上:“……天儿是太冷,水又凉了,炭也没了,老奴可是添了好几回,小祖宗唉……”
罗伯,我不是小祖宗!
罗伯,你也不是老奴!
罗伯,罗伯,方殷怔立门口,心下百味陈杂!
一个炭盆,炭火将熄。
盆上架盆,水是半盆。
一只木桶,多半桶水,一条布巾,搭在桶上。
还有一个麻袋,里头半袋木炭,罗伯低头弯腰,正自翻翻捡捡。
罗伯是在说着什么,说的什么并不重要。
无灯无烛,一切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头脑清醒过来,心里又像着了火。
“罗伯,你去睡罢。”方殷忽道:“我自己来。”
“这块儿大,这块儿小,小的好烧,大的不要,咳!”罗伯耳朵背,似乎没听到:“不要不要,不好不好,这块儿没烧透,还得回个灶,咳咳咳!”
是的,烧水做饭,用柴用炭,这些小祖宗又不懂,他还是个小孩子。
罗伯呛着了,呛得直咳嗽。
“罗伯。”方殷生气了,罗伯听得见。
“好好好,好好好,你来你来,咳咳咳咳!”这小祖宗,xing子犟得很,倔驴一般,给他棉袄他也不穿:“呼——”
罗伯也很生气,罗伯一气之下,就走了。
当然,方殷知道,没完。
不一时,拿来几件换洗衣服,单衣衬里,布袍一件,方道士的。
方殷也不说话,木头一样戳在门口儿。
罗伯也不言语,自将衣物往他身上一搭,又走了。
不一时,端一托盘,两个馒头,一碟咸菜,稀粥一碗,还热乎着。
方殷别过头去,看也不看一眼。
一老一少,赌气一般,罗伯也不瞅他,自顾放下托盘,又走了。
罗伯再也没有回来。
半晌。
“罗——伯——”方殷极为无奈,罗伯七十多了,脾气还像个小孩:“喵儿——喵儿——”那是猫叫,尽管方道士适才看见了很多只咪咪,可那大的也有小的也有不大不小的也有,就是没有老的:“罗——伯——”方家太穷了,野猫也嫌弃,穷到就连一只老鼠也没有:“吱儿!吱儿!吱吱吱吱!喵呜——呜嗷!”这又改成老虎了,尽管方道士适才看见了许多只母老虎,就连叫chun姑娘那些的巨型母老虎都有,可那,没办法,左右无计可施:“咳!”
只一声咳,风平浪静。
是方老将军。
罗伯一溜儿小跑,乖乖溜回房里,上床,睡觉。
方殷听到了,方殷耳力灵敏,眼力同样敏锐,罗伯是老了。
自始至终,罗伯都没有看到他身上的抓痕,以及脸上,流下的眼泪。
以及满心温暖。(未完待续。)
四十 当得一心坚守!()
“哗!”
哗地当头一盆水,浇个通体透心儿凉,一个字,爽!
洗个白白,脱个精光,抓紧时间抓紧时间,不用热水,半盆倒上:“哗!”
“咝——”这回更凉,这回更爽,不冷不冷不冷不冷:“哈——”
“哗!”
爽爽爽!爽爽爽!寒毛惊乍,火热心房,清洌洌的凉水欢快流淌!冲冲冲,冲冲冲,冲掉一身酒臭气,冲掉脑人脂粉香,冲个干干净净,可是心愿得偿!好极!妙极!酒肉穿肠过,美色抛一旁,发热的头脑终于趁底清醒过来,这就算是见过了,又能怎样!看罢!看看!清瘦却是强健的躯体,青春更是紧致的肌肤,好个年轻棒小伙儿,挺拔如松坚韧如竹,处处焕发着蓬勃的朝气以及旺盛的,力量之美!
冲过,洗过,擦抹擦抹,束发整装,完活!
方殷走出门来,只觉通体舒畅,长长伸个懒腰,沐浴如水月光。
月上中天,繁星点点,玉宇澄清,夜风微凉。
深深吸一口气,格外干净清爽,金陵河畔的万千华灯也不过是朝云暮雨,酒池肉林的奢糜场面也不过是过眼云烟,见识过了,不过如此,方殷还是方殷。长长吐一口气,吐出一口浊气,只觉愉悦而又惬意,平静而又满足。是的,这里就是方殷的家,这里才是方殷的家,方殷回来了回来了方殷终于有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家,一个贫寒却又温暖,一个平凡而又幸福的家。
平平淡淡才是真。
小子是有种。蒸鱼论英雄。孔伯伯说得没有错。他才是天下第一大英雄!方殷怕他是因为方殷爱他,是敬爱,方殷心中是无与伦比地自豪,为之深深骄傲!他就是方殷的父亲,他姓方名解字怀忠,他是严父也是慈母他是隆景军人们敬爱的大父,他清廉正直他风骨峥嵘他才是独一无二的盖世奇男子,他是一个平凡而又伟大的人。他是方殷为人、处世的榜样——
是的,方殷不会去做出格的事情,不会!
那是一种考验,当作一种历练,遵从本心遵从本心,方殷记得,无论何时!
是了,还有罗伯,想到罗伯:“咕噜噜——”
腹空雷鸣起,始觉饥寒意。原来山珍海味美酒佳肴也是一样,当不得饱:“哈!”
斗室中。卧榻上,月色静美。
最好不过馒头稀饭,肚也满满胃也暖暖,心也满满,满是温暖。
方殷在打坐。
业精于勤而荒于嬉,这一点方殷不会忘记,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气息合天地,一心是空明,身羁红尘一隅,三千世界不萦于心,定心,静气——
天地为我,我为天地,天地为我师焉,我为万物之一。
一法得万法,万法又归一。
合道。
入空冥。
就此逆转。
是空冥。
不合。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方道士只觉气血浮动,心猿意马,内息冲突有如发狂野驴,似曾相识的感觉,又与往日不尽相同!
屏心静气,强自按捺,几次三番,适得其反!
又一时,终是一声叹息,颓然放弃。
方道士,这是肿么了捏?
凡事必有其因,反常当有妖异,究极为何,方道士作出如下解释:
天地为我所用,我为天地主宰,这,才是空冥神功的本意!何其强横,更是蛮不讲理!何其霸道,只手掌控天地!也就是说,这套功法与方道士以往所学,以及性格脾气,以及做人的理念本就不合,此时只因龙大教主一片好心,勉强为之,就如同让一个三岁的孩童去驾驭一头疯狂的野驴,着实难为,难度极大!
一个不慎,走火入魔,就是万劫不复,万万不可强行修炼!
方道士,也明白这个道理,这狗屁神功完全不是表面上那样威风神气,方道士是有苦自知!不听话啊不听话,就是不听话,龙大教主的神之威能方道士已经见识过了,可是到了方道士自家这里完全不是一回事,话说那几页残破的天书方道士早就烂熟于胸,更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研究,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百八十多遍,研究的结果就是:缺页。
若干。
是缺页,也是缺德,缺了大德,这就好比炒菜,诸般材料备齐,一看,没锅。
所以方道士从来不以为龙大教主是好心。
就像方道士根本不认为慕容公子是好意。
好处不是没有,得了一身蛮力,还有神仙之名,酒漏天下第一。
当然无论如何,方道士是一个倔强的人,也是别无他法,只得闭眼,再次修炼。
这一修,直修了半个钟头。
结果就是:终是一声长叹,心中颓然,空余两眼惨淡。
说的都比唱得好听,事实情况并非如此,说句实话,反省一下,方道士开始反省:
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阴阳和合之道,天地大道也。就是说人之欲,各种欲,包括**,男欢女爱乃是正常的**,强行违背必然招致阴阳失调,内分泌紊乱。也就是说,尽管方道士是一个修道之士,一直本着清心寡欲的原则在修行,但终归俗人一个,又很年轻,终究抵不住青春之火的猛烈燃烧,尤其今夜,大开眼界的同时脑子也受到了严重的刺激,因之此时气血浮动心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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