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亡故,胸中嫉火也自熄了,脑子忽地回转清明,一下子想通了你们师祖当年让我与静虚师兄斗剑的用意”
面带悔意,罗天缓缓地迈步走到脾气开来最为火爆的何自魔身前,探手将他拢在怀中的宝剑抢了过来,随即便在那四人诧异的目光中轻抚着剑鞘上的纹路说道:“世间有御剑四法,分是光剑之术、气剑之术、法剑之术与技剑之术。用剑的炼气门派当中,峨眉剑派精擅长光剑之术,剑法最为迅疾;又如那以五毒诛仙剑气闻名的五台剑派,自精擅气剑之术;而点苍剑派则以法剑之术为胜,擅使剑阵降敌。”
将前些日从点苍剑派一剑人那里听来的说法原样讲出,罗天忽又拔出宝剑,将剑鞘随手扔了,用收在丹田血海之中的冥河剑丸转化出一丝冥河剑气,渡入何自魔这把宝剑之中。
静虚四徒见得那剑身之上忽地生出了一层乌蒙蒙的剑气,当即神情大变,齐齐放出神念往那剑身上碰去。待得感应到那剑气中凶戾难当、奇诡无方的本性,何自魔、陈自圣、薛自怪三人同时叫道:“是青城剑气!”
燕自仙躬身向罗天施了一礼,悲声言道:“这青城剑气只有真传弟子方能习得。二代门人中只我师父一人会使,到我们这三代弟子,师父师父他却未及传下法门便遭昆仑派围攻陨落了去。你小真人既知我青城剑派的根本剑法,又懂得青城剑气,无疑与我等师尊关系不浅。只是我等从未听师父说过他还有个得了祖师真传的师弟,而小真人修为不过才是合气境界而已,这我等甚是疑惑不解,不敢乱认师叔。”
冥河剑法当以冥河剑气施展,否则许多精妙剑招便难使出,然而要练这冥河剑气,先得将自身法力化作太元血光。躲到这处小千世界来的冥河老祖时如丧家之犬,本是见不得光的,他无奈之下将这法门传了游龙子,自然也会立下不得轻易外传的规矩,否则说不上便会被身处大千世界的天都与丁隐闻风追杀过来。
是以游龙子只将这一法门传与了爱徒李静虚;旁的青城弟子,学的都是两代青城掌教做了改变功法,御剑之术便唤作“青城剑诀”,炼气法门则唤作“青城真气”。这两路法门搭配一处,修炼出的本事也与冥河剑气之法仿佛,只是精妙之处却差了许多。
罗天得过冥河老祖的一些记忆、感悟,对此事也尽数知晓,所以才借冥河剑丸转化出一丝冥河剑气给李静虚的四个徒儿看,以此来佐证他先前之言。这招一出果然建功,谎话已算编圆了大半。到这时,他便更放得开了,只把苦笑挂在脸上,挽了个剑花散去了冥河剑气,又自叹了口气,方道:“个中缘由尚未说完,你等耐心去听就是了。”
“方才说过了三家剑法长处,第四家便是咱们青城剑派。说来青城剑术便是技剑之术,剑招剑式奥妙无穷,与奇诡、凶戾的青城剑气相合之后,更添许多变化,乃是一等一的上乘法门。”见得静虚四徒纷纷点头认同,他又道:“咱们炼气修行之士的最大心愿便是达成长生,以这念想而言,苦修剑气才是正道,毕竟剑术不能助人延寿。想来静虚师兄便是执此念头才以剑气为重;而我那时爱剑成痴,又远还不到寿尽临死的年岁,是以对长生一事倒并非太过上心,只想着如何将剑术不断精进。况且修炼剑术之事也要行功运法,也不至于将炼气修为完全耽搁下,这才认为咱青城剑派的御剑之法当以剑术为主。”
陈自圣皱眉思索良久,忽地插言道:“我派御剑之法,乃是法术合一的炼气法门,剑术与剑气同修,各中偏重只看个人喜好,倒没必要分出究竟以何为主。”
“你等身在局外,自是看的清楚,”罗天感叹着摇了摇头,“当时我一念成执,听不进旁的说法。直到你们祖师身亡之后,我悲痛欲绝之下才忽地醒悟了,原来他老人家的意思是让我与静虚师兄通过斗剑找出各自短处——剑术精妙,出手时固然大占上风,可剑气不足,最终气力不济,仍旧难以建功;而静虚师兄亦有短处,他剑气雄厚,虽能以力破巧将我拖进败局,但赢得却不轻松。”
把宝剑塞回何自魔手里,罗天又自挤出泪来,便道:“想那峨眉剑派,虽是以光剑之术闻名于仙流,可他道场中的弟子又何曾落下法力、剑技上的修行?点苍、五台两派亦然可笑我自命资质不凡,却因执念之故离开了道场,连师父最后一面都没到!自此我心如死灰,整日浑噩,修行了二百年余年也才堪堪达到元婴境界的修为。”
摆出一副目眦欲裂的疯狂神态,罗天颤声言道:“这时外面又有消息传来,说是青城剑派被峨眉派围攻,连同静虚师兄在内,二代弟子尽数陨落,三代弟子中只有些不入流的外门弟子未遭毒手!那时我再也坐不住了,疯魔似的御剑出了水府!可赶到本派山头时晚了,什么都没了静虚师兄没了青城弟子也没了”
听到这里,饶是何自魔、陈自圣、薛自怪炼气数百年,可被罗天勾动了心伤之处,眼中也不由现出了泪光;燕自仙更是哭出了声来,不负“静虚门下痴徒子”之称。
煽情到这地步,罗天兀自不肯稍停,继续道:“我本是乱世孤儿,在世上最亲近的两人,便是师父与师兄。师父死于隐世高人之手,我自问没能耐探访出仇家报得大仇;而静虚师兄可清清楚楚是死在峨眉派贼子之手!我岂有缩头不去报仇的道理?”语气正激愤时,他又忽地颓然往云台上坐了下去,傻笑两声,轻声道:“便在我刚要御剑离开道场去寻仇的当头,忽有一个面上满是尘土的邋遢道人从山里钻了出来,边问我是不是青城剑派的人。”
四十一章 四徒入赤城()
见得静虚四徒齐齐把目光聚到他身上,罗天又笑了一声,失了魂似的闭目言道:“我正自心气不顺,便瞪了他一眼,却听他说道:‘你敢瞪我?那老道便真当你是青城剑派的余孽了,最多不过错杀一条性命罢了。’他轻轻挥手”展开手臂在虚空中缓缓划了一下,“就这般轻轻挥了一下手,我的肉身便天地元气撕扯成了两片。”
睁开眼来,罗天散了双目神光,摆出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魔怔也似的喃喃道:“我仓惶逃出元婴,驾了飞剑便要遁走,却被他一口唾沫吐来,将我元婴也打碎了”呵呵干笑一声,罗天一拍大腿,“可笑我自命资质不凡,却走错了路,非但未能如静虚师兄一般达成元神境界的炼气修为,最终更被一个无名道人轻描淡写地碎了元婴,只侥幸逃出一缕残魂转世投胎若非这一世苍天庇佑,使我得了重入仙流的机缘,哪还能记起前世种种”他停了话头,掩面不语。
这时,薛自怪忽地一拉身旁同门的衣袖,叫道:“当初师父让咱们趁乱混进外门弟子之中逃离道场时曾嘱咐过,叫咱莫起报仇的念头,一切只等达成元神再说。他老人家还说青城剑派的道统未必真会就此绝传,说是咱们尚有隐世修行的前辈!可那时峨眉派的贼人打破了防护道场的大阵,师父不及把话说完便上前出去迎敌了,咱只听了个模糊。”
罗天听了这话,心猜李静虚定多半从游龙子那里听过一些风声,口中所言那隐世修行的前辈,八成便是冥河老祖了。心中失笑道:“李静虚却不知冥河老祖的来历见不得光,更不知那老鬼被打碎了灵剑本体,只剩残损元神,根本指望不上哩。不过听这薛自怪话里的意思,却是将极乐童子所寄望之人当做我了,这却更方便施为了!”
想到这里,罗天脸上摆出愧色,叹道:“静虚师兄,你却不知我被心魔折磨了数百年了,修为远不及你师兄啊师弟让你失望了”
听得罗天前言后语全无破绽,又再想起师父当年所言,何自魔、陈自圣、薛自怪、燕自仙四人再无疑惑,俱都眼中垂泪、口称师叔拜了下去。
罗天最初只想捏个谎话逃过杀身之祸,而后连哭带叹地渐渐取信这四人之后,便又生了收为自用的念头。
结丹境界的炼气士只有五百年寿元可享,而青城剑派覆灭已是七八百年前的事了,李静虚这四个弟子能活到今日,定已有了元婴境界的修为。若是能把这四位炼气修为高深的“师侄”留在剑宗道场,万一日后那晴雪峰上的魔教高人逼上门来,他多少能有些倚仗;再者道场里若有了高手镇压,寻常的炼气之辈来找麻烦也自不怕了。类如那五毒教之流,若无意外,何、陈、薛、燕任意一人出手都能将其灭了道统。
有了这般打算,罗天便忖道:“这四人虽是信了我捏造的谎话,可毕竟从未与我这个‘师叔’亲近过,此番一拜也只是看在‘礼不可乱’份儿上而已。我若想要将他们收为助力,还需许下些个好处才行。”稍一思量,他开口说道:“我上一世有负师父、师兄所望,这一世立志重兴青城剑派来补过。如今道场名号虽更作了‘赤城剑派’,但那不过是为了避人耳目,免得根基未稳便又遭旧时对头前来打压,根本道统却还是你等师祖游龙子所传那些。”
撑臂站起身来,罗天俯视仍自跪拜着的静虚四徒,又道:“你等还需助我将本派道统重兴于天下,可是如今这般修为在仙流大派中却还不够看。当初静虚师兄去得匆忙,未曾来得及将青城剑气和青城根本剑法传下,如今我这做师叔的便代他传授给你们。”
青城剑派三代弟子中未有一人得传冥河剑气之法,李静虚这四个徒儿也只是以青城剑诀和青城真气修炼到如今地步的,现下听得罗天肯传青城剑派根本法门给他们,而振兴本派道统之说更是自家的夙愿,当下便齐齐入了圈套,含泪拜道:“必不负师叔所望!”一丝不情愿的味道也无。
罗天作欣慰状,微微一笑,伸手虚扶道:“起来。我转世重新,炼气修为不过只堪堪达到炼气境界而已,被你们唤声师叔,倒真羞臊得紧。”见得四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