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保持弓身的姿势逼视着韶旭,随时要暴起般,已然进入战斗状态。
青衫客仍旧从容,好像并不愿与之争斗,却又并非不屑,更近似一种司空见惯的索然无味。
对峙兽逆,轻声道:“抱歉,方才与人争执了一番,结果伤筋动骨,故而今天实在没多余闲情做这些打打杀杀的事。”
这理由给得合适。
哪怕兽逆也不好说什么,因为那场大战的程度他也看见了,说没有疲倦,未曾竭尽全力肯定是假。
面色变了变,认为今天是不行了,脑子却忽然一转,随即朗笑:“我何时说过要打打杀杀了。犹记你败我的时候,我还没有入门。而今重逢,倒让我这个当师弟的看看,你有无辜负书老厚望,懈怠了书道修行!”
未待少旭言。
“碑出。”
兽逆一声令下,地面霍然拔出一座石碑。
石碑是黑颜色的。
外观深邃,远远望之有如凝视一片无底深渊,意志都被牵引摄拿,随之飘荡,似叶苦海孤舟。
“隽永碑!”
“居然如此轻易召唤出隽永碑?!”
各自认出且失色。
这太让人意外了,要知道隽永碑其实是限量的,书林没储存多少,平时只给类似孟仲云云,在书林有一定地位的人使用。
然孟仲练笔不说,即使与其余人比试时也不见得有这么高档次的隽永碑出现。
“莫非”
——莫非书池意志,认定这场比试留下的意,够资格以隽永碑来承载?!
这是孟仲的猜疑,亦是其余人的推测,从而惊疑兽逆之造诣。
但下一刻,他们失态了。
只见得青衫客短暂愣住过后,亦是笑了起来,“文斗么?也好。倒让我这个当师兄的看看,你到底精进到了何等程度。”
“碑来!”
轰隆隆!
天上,有五彩的神雷在响动。
华云里翻滚,又眨眼落下,劈在遥遥书池处,千尺深潭内。
瞬间——
尘封多年的封印被解开,一道流光陡然激射出,跨越下方茫茫众多人,直朝韶旭所在的那方偏僻赶。
轰然落下。
立在少旭跟前,碑脚扎埋得深深。
孟仲当即骇然,“亘古碑!”
大世内最为顶尖的隽永碑——亘古碑!
其余人更是作色,“怎么可能,这可是归墟大能才用得上的!据说当世只存有百块不到,其中又仅有半数未曾刻凿过内容!”
“难道,他有这么厉害么?!”
“当世第一人都不见得有这规格!”
第165章 般配()
当世第一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孟仲霍然抬眉朝韶旭,认真打量这位来历莫名,一如那当世第一人的青衫客。
突然的崛起,又击败过向来紧跟当世第一人脚步的兽逆,这战力骇人得,传出去举世都要抖上一抖,俱引侧目!
“是否他就是那位?!”孟仲大胆猜测。
其人看不清的面相与轮廓,真的神似那个人,唯独流露的气质不像,且是截然相反的那种,若为兄弟那还差不多。
但叫凭此就笃定,还太过草率了,毕竟那个人刚才还宣布暂且退隐,而才过去一炷香时间不到,便折返回修行路上?
“他应该不是这种人。”孟仲暗道。
观得前方青衫客,应是棕黑颜色的柔眸陡然凌厉,隐约间似吞吐无上剑意,锋利得可斩破虚空。
慢声着,“这么看得起在下么?”
这是在对书池意志说。
意味警告,让洞悉穿诸有的书池不要声张得太明显,尊重他低调的本意。
然而对方不会收回,也不可能收回,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一切已成了定局,任凭亘古碑默默矗立,碑体于阳光下流动古老神性。
这时兽逆出声了:“碑,是好碑。”
话语当中暗喻有一桩典故。
曾有人欲图肆意糟蹋隽永碑,所书所画所记载根本不配这规格,结果写上去没多久,就被隽永碑自行磨灭了。
之后任凭其人怎么刻也无法在上面留痕,即使动用法力毁灭,石碑依旧纹丝不动,引得哄堂大笑与戏谑。
更有逗弄言:“碑是好碑,人非适者。”
此刻,兽逆显然就是在挑衅,于大庭广众之下,火药味浓烈地表明态度,认为韶旭不配使这亘古碑!
这让人觉得过分。
“多大仇!”
有人忍不住了,气愤道:“这分明是要伤其心神,摄其心魄,毁其道心,跟杀人诛心一个性质,恶劣至极!”
字眼铿锵,金石交撞之慷慨。
但亦有人不这么认为。
特别是那些怀揣一定造诣,真的拥有大才能的理智者,眸敛日月,气吞山河,目光长远好似已眺望见未来。
直接开口驳斥:“亘古碑举世寥寥无几,稀缺到要探寻混沌,游历命河千载才能捞到一块。”
“如此传世之宝,的确不应妄加挪动!”
这是站在宏图的角度说。
尚有站立资格角度者,言语激昂道:“造诣臻至入圣者,皆是以亘古碑留名青史,证明他曾经来过。”
“这几乎成了一种礼节。”
“而放眼如今大世,即使得拥坐观笔的钧余,也不见得进入了道境,他又何德何能,能在这等碑上同那圣贤般书写?!”
质问漫天飞,这似乎印证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说法。
韶旭也于此刻第一次清晰地了解到,二老曾有提及的那远不比新纪洒脱的旧纪迂腐,到底是什么模样。
大概不过如此罢!
不禁摇头失笑了起来,让很多人心生无名妒火,各自叫骂起来:“识相你就别写,化境人就该用化境规格的碑!”
“你这在外面,我早就把你打死,钉在耻辱柱上!”
什么粗鄙之语都出了。
使青衫客若隐地洞见昔日乱古纪的风采,约莫苍武当时周遭都是这种气氛,满目尽惹其人兴哀叹。
突然。
“小心。”这是墨尺的念头,发动刹那永恒,传递给韶旭这么个信息。
韶旭当即问:“小心什么?”
衡天尺回应:“小心‘它’。”
“它?”青衫客咀嚼此字眼,琢磨这个“它”背后代指的人。
没有思考多久,甚至他才刚刚开始想,便听衡天尺解释道:“某神秘不能说苦海存在。”
少旭一阵无语。
短尺着实了不起,来头相当大,竟敢这么说,相当于已经将其身份明摆出。
至于后来画蛇添足地说什么某神秘不能说苦海存在,在少旭闻听来,这并非忌惮,完全是一种调侃。
又或者
衡天尺知道得更多,包括苦海存在的底细、来历以及真正名字?!
便打听。
墨尺则拒绝透露,传念韶旭:“我不想与‘它’交恶,毕竟‘它’在一定程度上,拥有运使我的资格,到时见面尴尬是我万分不愿遇到的。”
这并不出乎韶旭意料。
韶旭又问:“那你所言的小心是?”
“你没发现他们的言行有些奇怪?”墨尺说,而后补充:“还有——你。”
青衫客皱眉。
他注意到了。
既然注意到了,墨尺也没有再说,离别过后,刹那永恒悄然解除,别人见到他这副模样,以为韶旭这是不喜了。
孟仲见状,当场动用权能,勾动冥冥意志,勒令其余人闭嘴,说不要质疑书池意志,然其自身眸光闪烁着,好似亦怀有芥蒂,不知真切态度。
青衫客却出声:“你说‘碑是好碑’?”
面朝的是兽逆,问的是在场全部。
兽逆道:“不错。”
青衫客道:“我那今个儿就告诉你——何、为、般、配!”
锵——!
多么熟悉的声音!
兽逆认为,他的激将法成功了,韶旭忍不住还是动用剑了,却见得这剑并非青峰,而是把无名的铁剑。
样式非常纯正。
就是普通的剑,唯独那剑身是一片雪白,好似纸张一样未曾染墨。
“这把剑,我唤它‘无涯’。”韶旭说道,又问兽逆:“你可知他为何叫无涯?”
兽逆道:“苦海无涯?”
韶旭道:“对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兽逆问。
其他人也想知道。
韶旭则说:“那要你自己去看了。”
说罢抬剑向碑,锋芒游走碑面间,爆开一重又一重的璀璨芒,激荡起一波又一波的凌厉意,仿佛这是他的怒啸,是他的放纵。
只个须臾。
“度人经”三字高书碑顶,三字之下则是密密麻麻的碑文,整体放绽出无穷的造化,扩泛无量的大道波纹。
经躯错过,身心洗涤。
有人醒悟。
洗礼不断,接踵拂尘。
有人发聩!
这时,青衫客方有兴致地朝向好似已沉浸道碑的兽逆,问其若何。
兽逆先是沉默,而后启齿,“妙。”
他生平从未承认得如此坦荡,料想,未来不会再有;即使有,那应也是同一个人。
青衫客闻言轻笑:“你说话的语气,好像连跪了好几把。”
第166章 勿言甚厌()
赢得多了,胜负也就看开了。
其实输也同样。
此刻韶旭就是在说,兽逆今朝模样,可不似之前万寿谷中,承认个落败都婆婆妈妈,那耿耿于怀之倔强。
兽逆闻言则应:“今日不同往日,你这碑文撰写得,即使钧余前来也缄默不能言。”
这是实话,也是其余人心里话,甚至书池意志也这么认为,若非某些原因,真的恨不得将坐观笔给韶旭。
盖因这篇度人经实在惊世骇俗,道家无上秘藏说写就写,纵使笔力有些不般配,然而落笔的意境却是到位,让冥冥修行路的意志都触动了,流目此间,注视亘古碑试图永恒地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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