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光点了下头道:“便是如此。”
“所以你转移兵力是为了对付尘鬼?”天枢道。
遥光道:“若不转移,这些兵将会全部耗损在仙魔之争中。”
“尘鬼和魔界之间的关系可以慢慢查明,但失去兵力,仙界将失了屏障,就算除去魔界,尘鬼还在,又有何用?”
天枢听了半晌,不由叹道:“你说得对。”
“我还有一事不明,”他道,“你在凡间寻神器时,为什么没有召集部下?”
遥光未答,反而问了一句:“师兄可知我转移了多少人马?”
天枢怔了怔,思索道:“成华他们曾统计过,有过万兵将死于魔界,其中八千名兵将无故失踪,他们没找到尸骨,以为那些人遗失在寒潭深海。”
言罢,他扫了一眼玄天洞底排布的将士:“我看这里人手虽多,但不足八千,顶多一半。如果你都转移了,另外那些人在何处,难道”
遥光接过了他的话,一句一顿道:“正如你所见,另外的人,都死了。”
天枢沉默。
“凡间一路,我们对尘鬼知之甚少,所有的对手都隐藏在暗处,唯有同样隐藏下来,才能看到他们。”遥光道。
“你是以自己为饵,将躲在暗处的人钓出来。”
遥光点头,道:“这是其中一层。还有一层,若温琼他们出现,势必会引起旁人怀疑。”
天枢皱了皱眉,确实这些人的存在如果被尘鬼发现,会打草惊蛇,如果被天界发现,等同决裂,必然要问罪于他。
“那四千兵将是怎么死的?”
遥光答:“丘山和沂山。”
天枢一点即明:“你将他们伪装成了门派弟子,混入战局。”
继而又叹道:“可惜仙界的将士会死,但尘鬼不会死,否则总有一搏之力。”
遥光阖了阖目,眉角微颤,就像天枢说的,尘鬼源源不绝,他们永远寡不敌众,不占上风。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走进一间石屋,他们坐了下来,面前很快摆上了一壶热茶,热气袅袅腾起,模糊了视线。前途未卜,如同眼前飘然不定的雾气。
“师兄可还记得沧溟神殿?”
天枢饮了口茶,茶杯在手中发出叮的一声响动:“那还是师父紫阳真人提到过的吧?”
他微顿,然后道:“传说中,众神在天外殒灭之后,留下一处遗迹,就在荒蛮之境。仙界曾希望得到神殿的指示找到神器,然而历经万年,没有一人能找到神殿,偶然听说有人看见神迹,也不能靠近。”
遥光道:“除了依靠神殿,我们已无它法。现在最重要的一块神器,就是魔珠,因魔尊逝去威力消散。这些神器哪怕组在一起,也不能发挥效用,形同虚无。为今之计便是前往神殿,寻求解决之法。”
天枢背靠着椅子,一时无言。
“如果找不到呢?”良久后,他这样问道。
遥光道:“只能抱一丝希冀,但愿我们找得到。如果不能”他们就会陷入一场无休无止的苦战,这场战役也许会延续百年、千年,甚至更久,直到杀掉天帝、除去最后一只尘鬼为止。
“天帝不能得到神器之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也会派人去神殿查探。”天枢提醒他。
遥光点头道:“不错,他会这么做的,我们避无可避。”
天枢低叹:“这一路恐怕要恶战几场。”
遥光眸色深沉,默然相对。
天枢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幸好还有四千余兵将,否则以天帝之阴险,这些关卡更加难闯。”
停顿了一下,他又道:“其实你应该将真相告诉她。”
那个“她”,不言而喻,指的是安宁。遥光微怔,随即摇了摇头。
“我们手里的兵将,绝不是天帝的对手。如果能整合仙界和魔界的力量,统一对敌,胜算更大一些。”天枢道。
遥光抬眼看他,目光深处没有波动。
天枢弯了下唇,道:“舍不得?”
遥光道:“西海之行,我带她同去,险些铸成大错,这一次我不能再冒险。魔界偏居一隅,有结界保护,纵然尘鬼时而骚扰也不会有大碍。”
他的话微顿,道:“护她平安,是我今生所求,也是我答应她哥哥的事。”
见他情根深种,态度坚决,天枢不好再说什么,话题转回到了神殿之上。
“好罢,此事暂且搁置。只说神殿一行,我们做最坏的打算,尽力而为。不过就算找到了,得以进入,归根结底是要借助神力启动神器,在此之前,总该将神器集齐,你手中已有三块,另一块在天帝手中,还有一块在沂山。”
天枢思忖道:“你当时派兵协助沂山,又救了沂山的大弟子,为何没有直接取走神器,还将它留在山上?眼下沂山被尘鬼包围,难以出入,这样看来岂不是功亏一篑?”
遥光皱了下眉:“并非是我不愿,而是不能。沂山上的那块神器,与其它神器有所不同,没有那么简单。”
天枢心中存疑,道:“怎么,不是说用木剑封住了,难道那木剑有什么问题?”
第140章 镜中是你()
寒渊魔窟;安宁从昏睡中醒来,头疼欲裂。
她的眼睛亦是酸涩,揉了揉眼角,才坐起身来。房间里温度很低,冰凉贴着皮肤,让人不适。于是她披上一件单衣;摸索着去寻水喝;才发现这里连茶壶都没有,只有一坛未开的新酒。
她的手一顿;还是将它打开了。
喝酒或许可以暖和一点,她这般想着,便靠在椅子上喝下一口;火辣的感觉直冲到胃里,她被呛得一颤。
缩在椅子上;她咳了两声,无意中抬头;看见桌子上的铜镜;镜面光滑,于夜明珠光线中;映照出她此刻的模样;眉宇间神情柔软;有微红色的印记从耳边蔓延进领口;像白雪枝头浅淡的梅花。她怔了怔;将领口掀起一点;痕迹愈加清晰,手指碰到,仿佛还能感受到滚烫的温度。
回忆如排山倒海般涌入脑海,她眼眶一红,眸中再度隐现水色。忍了忍,她重新裹紧单衣,撇开眼去。而后赤着足,踏过红纱,去捡散落一地的衣裙。衣服摆动间发出一声脆响,一个东西滑落在地。
她忽的愣住了。
那是洞天镜
自从哥哥离去,她再也没有碰过这面镜子,只是每日习惯带着它,仿佛她还能看到哥哥,他还好好的活在世上一样。
手指在镜子上摩挲,她的心又疼了一次,但是鬼使神差般的,她没有放下这面镜子,而是出神的盯着它。
传说洞天镜可以窥探天机,洞悉未来,也可呼应心境,看到挚亲挚爱之人。不知为何,无论她的身份是蚌精还是魔族,镜子里都没有她的影像,至于后者,从来都只有哥哥一人。
现在哥哥的影像消失,这面镜子彻底陷入死寂,像一团可怖的阴云压在胸口。她心头不禁略过一丝烦闷,手指划在镜子的边缘,用了几分力气,直到指尖破出一条口子,她才回过神,鲜血并不意外的滴落在镜面上。
鲜血很快渗进镜子,换作红色的光晕散发出来。她敛睫,注视着镜子的变化。一个呼吸之间,镜面光芒如潮水般退去,有模糊的影像显现出来,越来越清晰。
她目光颤抖,死死咬住唇瓣。
泪眼朦胧,水珠一滴连着一滴落下,淹没镜中的人影。
她想起西海边的曲水城,他将她抱在怀里,问镜中可有他。他的语气温柔又笃定,彼时,她心中也只有眼前人,虽然看到的人影并不是他,还是忙不迭的点了头。
她想,自己在人世无亲无友,还能牵挂何人。
常说一语成谶,她知道这不是谶言,如今能占据她身心的,终究只剩一人了。
“挚亲挚爱”她望着镜中的容颜,默念这四字。
是了,她骗不了自己的心,洞天镜轻易看穿了她,将那人的身影放到她的眼前,那么清醒,那么残忍。
你比从前还爱他。
她低头,将脸缓缓埋在掌心,眼泪从指缝漏下,心里有什么东西悄然断裂,一瞬间天地倒转,不知今夕是何夕。
*
当安宁再次醒来时,房间里的饰物已变了样子,四角的夜明珠盖上了罩子,光线调暗了一些,但还是能看清四周,她认出这是自己的寝殿。
有脚步声停在身旁,一个青衣女子端了一壶热水放到桌子上,边道:“你醒了?”
安宁看到女子,神情微怔:“沅女?”
那女子微微一笑,点头道:“是我。”
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晏雀姑娘方才被艮伯唤去了,白舟寻不到她,就来找我了。”
安宁双手冰凉,握着茶杯才好些,她蹙了蹙眉,道:“多谢你了,可是苏浔那边”
沅女语气轻柔,道:“别担心,我出来时阿浔还在睡着,房间外又有你派去的侍卫,不会有事。”
安宁点了点头。
沅女坐在椅子上,打量了她一眼,道:“看你的样子比刚才好多了,我就放心了。你刚才昏倒在了房间里,那屋子阴寒,幸好白舟在门外听到动静,跑来告诉我,否则你怕是要大病一场了。”
安宁纵然此时心凉,闻言亦是一暖,笑了笑道:“那也要谢谢他了。”
沅女微笑:“听白舟说,你曾救过他,这孩子知恩图报,是心地善良的人。”
安宁微怔,片刻后,摇了摇头道:“谈不上有恩。”想起当年她在冥界连哄带骗的那幕,委实不好定义,细论起来,只能说他们有缘。
沅女温柔一笑,道:“姑娘一贯面冷心热,心怀善意,想必不只是我,这世上有人将姑娘看得更全更准,才义无反顾的守着你。”
安宁僵了一下。
“你们还好吗?”沅女轻声问。几人重逢已久,因着苏浔状况不稳,她也就一直没有询问过安宁什么,难得有机会坐下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