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十八点点头道:“衙门的说话了。”
方伯丰挺意外:“衙门里?这是西月楼找的人?”
苗十八叹了一声:“人情可以托,还得有能支撑的地方。这鲜石粉如今往旁的州县卖去,这可都要上税的。这买卖又是天南海北独一份的,你想想这后头是多大的好处?这人情自然就托上了。”
方伯丰叹道:“这一地特产和商税都是在任时候的成绩,都关着往后的官声履历,也难怪了。”
苗十八看着窗外笑道:“从京城到康宁府到德源县,就没人能躲过一利字去。为着自己的一点前程好处,什么都不管了,叫人瞧着腌臜。”
方伯丰如今在司衙里帮手一些事务,也不是当年闷在学里读书的样子了,许多事情也经见过,听苗十八这话,心里有些发闷,却又无话可说。
一旁剥瓜子敲核桃忙到现在的灵素看自家师父和相公都挺沉闷,便开口道:“这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要是这个理由能万众如一地定下来,那才好说对错。要不然,这到底为什么都论不清楚的,那后头的可怎么说呢?当官的觉着做人就是为了升官发财,所以但凡对他前程有利的他就要做;老百姓觉着做人就得吃好喝好,那鲜石粉能叫菜好吃,那就加上一勺。
“至于说什么事情做了会伤自己的寿命福报嗐!这走路快了容易跌跤,吃了酒赶车容易翻河里,天冷了穿得单薄就得风寒,酒喝多了吐一地第二天还得头痛这样明明白白眼睛看得见的事情,还有人不管不顾地在做呢,何况那些看不明白因果的事儿?
“你们俩啊,就别操心了。各人的命各人爱怎么用怎么用,连小孩子都不爱自己的爹娘管,你们还去管那些不相干的人,可不是吃力不讨好么?!有这个功夫,多吃两颗蚕豆不好?自己的舌头尝着味儿,进的自己的肚子,多踏实!”
一席话说得方伯丰同苗十八面面相觑又无可反驳,还是苗十八抖了抖长辈威风,斥一句:“小女子见识!”
灵素听了不仅没觉着羞愧,还有几分得意呢!这自己如今在干吗?不就是扮一个人,一个人中的小女子么?自家师父这么说了,那就说明自己扮得好,扮得像啊,自然是好事了。
144。心近()
苗十八看着自家小徒弟那一副滚刀肉的样子;只好安慰自己——这若是憨成这样还一心想要变聪明才是个事儿了;如今这样也挺好;她自个儿不觉着怎样;又有我同炎儿在;还有那个八竿子沾了点边的师娘;更有这么一个护着她的相公;她又不想做什么大事,一世安稳难道还护不得她?
这么想了,看看她那样儿只当是个小丫头吧;叹一声,倒也没什么可生气的了。
再回头一想,自己这一大一小俩徒弟;都有旁人拍马赶不上的聪明处;又有愣得令人发指的地方,可偏偏傻人有傻福;全遇着好姻缘了。嗯;或者是自己上辈子积的德?自己想想又笑起来。
这鲜石粉的事情一边有衙门保驾护航;另一边又有众多百姓渐渐吃得习以为常;苗十八虽给外头写了几回信;那边也都使人验了东西,却终究说不出个好坏来。这人一旦自己入了什么坑;你要说这个东西不好不对,就得比他没入坑前多费百倍的力气不止。
现在倒是有几样东西一直喂鲜石粉;喂了小半年开始恹恹的了;可你这例子说出来没人会信的。毕竟还有那么许多吃了鲜石粉活得好好的人呢!且大黄狗吃了鲜石粉没事儿不能说明人吃了就没事,那老鼠兔子吃了鲜石粉发病了这同人就一定有干系了?说不明白!
灵素都看在眼里,她能做的也不过就是隔一阵子就用神识把岳二裹起来细瞧瞧。这位寻常大概也不会没事就瞎吃,只在有人看见能招徕买卖的时候才为财一搏,因此那些紫色小光点虽多了一些,倒也没瞧出旁的什么异常来。
看来这事儿短时间内是完不了了。旁人如何不知道,灵素倒因此得了好处,她因看自家师父和相公着急此事,便也不像寻常做旁的事那般不经心,这神识探人身的练习是越发勤奋,如今已经能看清人身主光圈之外的一些小光流了,也是意外之喜。
能做的事情接着做,还做不了的愁也无用,灵素向来十分珍惜时间功夫,绝不会花时间去长吁短叹的,毕竟她在这凡间只有区区三百年的短暂岁月,自然要想尽法子过得着实些才好。
这天七娘来寻她,见她在屋里铺开了纸张正画什么东西,忍不住笑道:“你能耐了,你相公教你学字了?”
灵素朝她招招手,给她让了把椅子,又端了茶上来,便仍顾自己拿了尺子在纸上画起来,嘴里道:“不是你上回说我这净房做得挺好?这个是我当时没法子,实在是凑合的。如今大师兄正在家里大兴土木呢,我就画个真的好的图给他,叫他照着做去,到时候沈娘子看了保证喜欢。”
七娘忍不住乐道:“你这姑嫂倒处得不错,这人都没进门呢,你连洗澡出恭的事儿都替她想到了。”
灵素咧嘴一笑:“沈娘子生得天仙一样人物,又有手艺,性子又好,居然就要嫁给我大师兄了。我同我师父都觉着得对她好一点,心里总觉着委屈了人家似的。”
七娘大笑道:“苗大师傅怎么不好了?叫你们埋汰成这样!沈娘子生得好那是真的,可苗大师傅也不差啊。这男人个头高长相端正就成了,难道非得长成齐翠儿迷上的那个悦官那样儿才好?再说了,苗大师傅这么大本事,从来也没有旁的什么瞎话传出来,结交的也都是正经人。这样的人,怎么就配不上沈娘子了?你也不替沈娘子想想,果然不好,她会肯嫁?真是自己没事儿瞎琢磨!”
灵素想想也对,点头道:“这话说的是没错,不过我们还是要对她好一点,往后她就是我嫂子了。我还没遇着过什么特别好的嫂子呢。”
七娘想起方伯丰家里的那一堆污糟事儿,叹了一声不说这话了。
在边上给灵素蘸墨递笔地混了一阵子,又说起这买房子的事儿,她便道:“我这阵子正在瞧呢,也想赶紧买一处小院子。不用很大,跟你们这样的就不错。”
灵素有些意外道:“之前不是说再等两年么,先拿本钱多赚点银子再说,怎么这会儿又要买房子了?”
七娘对她道:“你没看如今河浦通渠和清淤驳岸一做完,这水刚放好,河里就多了许多小船?这还不算,我告诉你,外头运河还通了两处副河呢,恰好咱们县就在几处的交汇口。这后头又连着遇仙湖,装卸东西也方便,不至于都挤在这城里的河道上。外河的清淤明年开春也要做了。你想想,这往后来往的客商不得更多了?”
正说着,外头有人喊门,灵素一听就知道是黄源朗来了。这家伙如今只要七娘在家里和行里之外的什么方便见面的地方,十有八*九就会跟着出现。他也不是缠着七娘,就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可他守着“只靠自己”的规矩,也实在帮不上什么大忙。倒是有两回七娘从集上买了东西,都是他帮忙给拎回去的。
开始七娘都不叫他跟着进巷子,后来慢慢也不管他了,他便都给送到门口,道一声别,逃也似的走了。
七娘的老娘遇着过两回,要问,七娘只说是衙门里一起做活的熟人。她老娘狠狠瞪了她几眼,心知这妮子没说实话,那身打扮像是衙门里做活儿的样子?可她晓得自家闺女那别扭性子,也不敢多问,只装着糊涂就混过去了。
转过身悄悄寻人打听了,却说是个空心大少。唉!白糟践了那副样貌!
在老头跟前抱怨两句,还叫老头子说了两句:“她要肯嫁,哪怕是个叫花子呢?也让她嫁了!闺女什么脑子咱们什么脑子?你听我的,就由着她吧。”
老太太有些不想认这个话,可是细想想也没错,便索性歇了心不管了。反正等真的到那一日,还能绕得过自己去?
这回黄源朗又来了,进来跟七娘和灵素都问了好,那两个也回了礼,灵素另外沏了茶上来。
黄源朗装着看灵素画得图,哪里就看进去了!
七娘便接着同灵素说自己要买房的事儿,她道:“你晓得这世上顶好的地方和顶差的地方都有限,多的都是那些不好不坏中不溜的。咱们这里,有那个遇仙湖在,就错不了。你想想,你师父和鲁夫子那样的人物,连知府大人来了都还要去亲自拜访呢,怎么就会选了咱们县落脚呢?还不是因为那个湖!
“这是从前还没什么名声的时候呢。往后这里来往的商贾多了,这遇仙湖有神仙庇佑,又不是瞎话,真的是入水不溺的神仙湖,你想想,这得多少人琢磨要搬咱们县来住?不说遇着神仙,就是沾沾福泽也好啊。是不是这个理儿?
“再说这东西,甭管是饭店里的好菜还是县里的房子,那价儿谁说了算?买得起的人说了算!想买又买得起的人里头出价最高的那个说了算!你想想,这世上州府省城多了去了,可这遇仙湖能有几个?往后名声传出去了,恐怕全神州的人都要跑来咱们这里买房了,你想到时候得什么价儿?
“我看呐,过不了两年,这房价地价都得上去,你们家这院子,如今就绝对不止四十两了,你挂出去六十两,卖不出去你寻我来!我这是没办法,手里的银钱实在有限,要不然我还想做笔大买卖呢!”
灵素对买卖没兴趣,她倒是想着到时候南来北往的人多了,各地的吃食恐怕都会传过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边上黄源朗也不知是真听明白了还是纯粹想搭话,就问七娘:“你你想做什么买卖?”
七娘看看他,笑道:“怎么的?想同我合伙?”
黄源朗红了脸:“这个这个我不一定做得了主,我能做主的银钱数是有定数的,再多了就得问过我爹娘了。”
七娘叹道:“这个规矩不错。”
黄源朗不晓得这话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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