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顾自点头笑起来。方伯丰见她转眼又好了,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失笑:“灵素果然是灵素啊。”
这一路上两人走着回去,灵素在灵境里就使上神识了。拆茧子理丝,梳羊毛捻线的,恨不得立时叫神识再突破一次才好。方伯丰见她话少,只当她累了,还想着往登仙渡看看有没有渡船可坐。老远看到连成长龙的灯笼,就知道不晓得多少人等着坐船呢。住在远地方的没办法,他们这样的还不如索性走着痛快。
走了一会儿,灵素听得方伯丰吸了吸鼻子,才发觉他手有些凉。赶紧放下灵境里的事,知道自己差点起了执念心魔,一念以牵,万般不见。连眼前的事儿都做不好,还说什么以后!拉了方伯丰到路边站定,从篮子里“拿”出两件厚斗篷来,方伯丰接过她的那件先给她披上了,顺手把帽子也戴上,嘴里道:“晚边风冷,吹了后颈容易得酸痛”
灵素抱着他的那件,等给灵素穿好了,他才接过自己那件,一抖开自己披上也照样戴上了帽子。俩人又各自伸了个胳膊出来牵上手,这才接着赶路。
灵素不要意思道:“我方才只顾着想事儿了,差点害你冻着。”
方伯丰笑道:“我哪里那么笨,若真的冷了,自然会同你说要拿衣服出来穿。”
灵素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正说话,有人急匆匆超过了他们,又停了脚步往后头张望。这黑灯瞎火的,哪里就看得明白了。还是灵素先对方伯丰道:“是老乡呢,不晓得找什么,丢了钱袋子了?”
方伯丰噗嗤笑了一声,祁骁远走近了拿灯笼一照,叹气道:“刚月亮一照,我就瞧出来是你们俩。怎么走近了反不见了,正害怕呢!哪知道你们换了衣裳了!”
他自己手里提着个灯笼,方伯丰看看他身后,问道:“你方才不是还带了书僮的,人呢?”
祁骁远道:“我们坐车过来的,回去没车可坐了,那小子没用,走不了那许多路,我就把他留那儿了。他姐姐在那边谁家帮厨的,让他住一夜明儿再回来。”
几人说着话就同路走着,祁骁远又道:“你们早先干什么了?我同他们一块儿进的灯海,就听他们说你们什么‘太过随心’、‘不拘小节’等话。嘀嘀咕咕又不说明白,听得我气闷,到岔路就同他们分开了。”
方伯丰笑道:“大约是说我们今天赚烟花钱的事儿吧。”
祁骁远听着新鲜,又要问卖的什么东西,灵素便告诉他了。结果就惹了魔星了。
到了县城,银兔西走,清河坊这边只有零星行人,只远远听得三乐坊还有敲锣鸣钟之声,大约是谁家的彩头叫人得着了。
方伯丰正打算同这位老乡兼同窗别过,这位先开口了:“走这一路肚子都空了。嫂子家里有没现成的吃食,分我一碗吃呗。”
这话说得方伯丰措手不及,他性子稳重,哪里知道如何对付这样人物?
灵素更是个愣的,这做个吃食在她这里不算个事儿啊,便点头道:“成,我看看有什么合现在吃的。”又对方伯丰道,“走这许久,你也饿了吧?想吃点什么样儿的?热乎乎的带汤的好些吧?要不要喝碗热酒祛祛寒?”
方伯丰道:“我走了一路难道你没走的?你也累得很了,随便做点什么吃吧。早先不是在街上买了些吃食?那些就好了。”
灵素笑道:“我不累,没事。”
祁骁远愣是一点打搅了主人家的意思都没有,方伯丰只好往里头让他。祁骁远往里头走着嘴里还不闲着:“方兄,不好意思啊,这初次登门,连个像样的登门礼都没有”
方伯丰叹道:“你省省吧。”
灵素已经先一步进门往后厨房去了,祁骁远听了方伯丰这句话,敲他一下道:“我说,你还挺心疼媳妇儿啊!早前我可听了不少你成亲的传言,还当你叫人坑了呢。现在看来不像啊”他站在院子里借着月色四下打量了一番道,“这可没有我那里地方大可瞧着怎么就这么适意呢”
俩人一起进了屋,祁骁远见他们家点的不是油灯是蜡烛,用的一个三头的烛台,这会儿点着了两支,便道:“你晚上还看书啊?要不你是头廪呢!我同你说,灯火看书可毁眼睛!若是绣像的还算了,看学里的书这么熬,可就太亏了!”
方伯丰现在恨不得给他一串钱叫他赶紧自己爱吃点什么自己买去,实在太聒噪了!大节上半夜里跑人家家里蹭饭来了,从前没觉着这人这么无赖啊。
一会儿功夫,灵素从里头端着个托盘出来了。往他们一人跟前放了一大碗,中间又有三四个粗陶小碟子,里头是萝卜丝、酱瓜茄、油汆肉果儿、拌白菜芯。
祁骁远看看自己跟前那一碗,汤色乳白,里头韭叶宽窄的粉白半透条子,点着点青葱蒜叶,浮着几个指尖大小的玉色丸子。看那面不像面粉不像粉的东西,还想问问是什么,见一边方伯丰已经喝上汤了,他便也就着碗边啜了一口。然后他就顾不上问什么的事儿了。
等一大碗吃完,身上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赞道:“嫂子好手艺!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味道的东西,这是什么?怎么做的?”
灵素已经吃完了自己那一碗,答道:“泡饼丝,就是烙个薄饼切了丝下到汤里就成。这个比煮面要快。”
祁骁远还想说什么,方伯丰道:“再过一会儿天都得亮了。你回去太晚,家里人也惦记,走吧,我送你。”
灵素素来听方伯丰的,便起身道:“那你慢走啊。”
祁骁远只好告了谢往外头去,走到门口忽然对方伯丰道:“嫂子家里可有别的姐妹?”
77。积肥()
方伯丰凉凉看了祁骁远一眼;后者浑然不觉;见方伯丰不答还顾自己道:“我爹娘一直催着我成亲;我想不大好要怎么办。我这阵子往那些成了亲的同窗家里跑了几趟;看着吧啧;怎么说呢;怪没意思的多个人可多不少事儿啊;挺烦人的不过我看你们这样的就不错啊。又能一块儿玩,嫂子做饭又好吃,而且成了亲我就不归我爹娘管了!这么想想也不错嗯”
方伯丰懒得理他;送他到了门口,抱抱拳道:“好走不送。”
祁骁远道:“哎,哎;你还没说嫂子哪里人呢!她们那里的人是不是都特会烧菜?还有”
方伯分拦了道:“她家里只有一个兄弟;没有什么姐妹。她从前也不会做饭,这都是在后山峪学的。”
祁骁远“哦”了一声;还待再说什么;方伯丰又朝他拱拱手;顾自己回去了。祁骁远瞪一回方伯丰背影;嘟囔道:“方懋方伯丰原来是这样性子的人!亏夫子还夸他什么‘稳重温和’呢。果然上了年纪就容易被骗呐”说着自己提着灯笼摇摇晃晃去了。
这里方伯丰进了屋;见桌子上摆着几碟冷荤并一壶酒,灵素在那里笑:“送走了?咱们喝杯热酒吧。今天都喝酒呢;说是喝了走着不累脚。”
方伯丰一笑,两人便又坐下喝起酒来。方伯丰又说起祁骁远方才问他的话;摇头叹道:“从前他就是嘴损又嘴快;只也没这么这么胡乱行事的。这大半夜非要吃一顿饭,不晓得是何道理。”
灵素道:“大概想看看成亲到底好不好吧。瞧瞧同他年龄相仿的,如今成了亲的,大概都什么样子。”
方伯丰笑道:“夫妻日常,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哪里是去一趟就看得出什么来的。真是胡闹。”
两人喝掉了一壶酒,才洗漱歇息了。
第二日方伯丰醒来时,已经满窗阳光,笑道:“今日可起迟了。”身旁却不见了灵素,穿好衣裳正要出去,就见床前小桌上放着一堆铜钱,边上一张纸,上头用不晓得什么东西画了一座山的样子。瞧那山形,活脱脱一个驴粪蛋。
方伯丰皱了眉道:“昨儿半夜才睡,这一早就往山上去了?!”有心自己也去看看,可又不晓得灵素什么时候回来,自己脚程慢,到时候错过了更麻烦。再看看那堆钱,眼见着是昨天没花了的“烟花钱”,这是叫自己拿这钱到街上吃饭去的意思了。
往后灶汤罐里舀热水的时候,发现锅里还闷着一砂锅三鲜粥,又笑着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总算记得吃了早饭出门,要不然空肚子可得多冷!”
又说灵素,她昨天走那许多路,自然也疲累了。只是识海里所得的识念叫她心里难得安静,去了急躁,耐着性子想想到底该如何修炼神识。从前上头学的那些是不用指望了,练了几千几百年也没见什么成效。若说在这里如何神识有成的,实在就是一句话,那就是“神识干活儿”!
不管是用神识在灵境里剥栗子剥茧,还是缝衣裳纳鞋底,做多了不晓得什么时候就忽然突破了。想清楚了这个,她便又做琢磨起如今该做的能做的活计有哪些。山上的,地里的,家里的,一样样,想到睡着了,灵境里线团子还在半空里胡乱骨碌着。
早上一醒来,见方伯丰睡得正沉,轻手轻脚起了身,梳洗妥当,从灵境里取出之前大锅熬好的米粥。自己先就着昨天的菜团子吃了一碗,另用一个小砂锅盛了八分满,放进去鸡肉丝、香菇丝、蛋皮丝,滚了两滚,整个连砂锅放在大灶锅里热着。又把昨天花剩下的钱放在了卧房的桌子上,顺便画了张画。嘻嘻笑笑,披上斗篷穿上靴子,就往山上去了。
这种麦子,肥得能赶上,从正月里得空就能追肥了,陆陆续续追到麦子抽管才能停。收了麦子她还打算种一季晚稻,分出一块来种糯稻,这到时候都得有肥料才行。驴粪蛋如今已经叫她东一块西一块地铺了不少地出来,这都是现成能铺的地方。
上回听方伯丰说到梯田的事儿,她就放在心上了。满山看了,只东山和西南坡这两边适合做梯田。可这驴粪蛋是孤零零一个扔在这水边的,上头又没有深林高树固土涵水,下面临着河难道要等着车水上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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