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锐之直接挥手:“伙计,结账!”
伙计在那边应了一声,虞骨顿时对邱锐之不满道:“诶,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经逗”
他边说身子边往外探,似乎是要叫住伙计的样子,但却忽然止了话头,抬起头脸上微微有些惊讶。
易邪的心突然紧张地跳了起来。
虞骨好像是才看见一直站在桌侧的易邪的样子,短暂的讶异后,他开口问道:“这小哥,你——”
邱锐之也在此时转过头,他微微仰起脸,明亮的双眼与易邪相对视。
“”易邪忽然说不出话来,他本来应该是见到邱锐之就像扑上去的。可是眼前这个人,他是邱锐之但同时也不是邱锐之
至少在此时此刻,他更像是一个美好的幻影,带来那点微小的慰藉的同时,却又留不下任何东西,他不会拥易邪入怀,也不会拯救易邪于危难之中。
邱锐之看向易邪的眼睛充满着陌生,不似虞骨还有点惊讶,他的表情平静地不起一丝波澜,但在易邪依然一错不错的注视下,他眼中还是生出了些疑虑。
易邪忍不住了,哪怕是一个幻觉也好,他现在急需一个人来给他一丝在这诡谲境地中支撑下去的希望。
他上前一步,小声叫道:“之之”
邱锐之瞬间露出极为奇怪的表情,虞骨在一旁更是警惕地打量着易邪,这个双儿好像认识他们的样子,别是有什么蹊跷在里面吧?
虞骨刚想对邱锐之打个眼色,想把人拐走仔细问问,就见他的好兄弟突然猛地站起身,活像见了什么多年失而复得的珍宝,他起身的力道之大,差点将桌上的酒盏震翻。
接着,更令虞骨目瞪口呆地一幕出现了,邱锐之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抓住了人家双儿的手,皱眉道:“你”
易邪看着邱锐之,即使是自己所曾不熟知的邱锐之,他的手依旧是那个熟悉的触感,满是常年使剑留下的茧子,而那双纯黑的眸子里,也映出了自己的倒影。
“你是——”
后面的话淹没在一片混沌之中,易邪瞬间感觉自己置身在水中,耳旁的声音都被水流模糊扭曲而听不真切,眼前也被层层雾气所掩盖,一股窒息感陡然从胸腔里升起,易邪扼住自己的喉咙,但还好,只消片刻,浑身的不适感就皆退去,他感觉自己重新落在实地上,可入目所及之处却又已经换了一番场景。
是寒江阁。
易邪认出那些熟悉却又有几分不同的景物。
易邪看见大雪守在主屋门口,直到邱锐之走过来,他立刻低声在邱锐之耳边说了什么。
邱锐之点点头,他看上去比刚才酒楼样貌变化了些许,可易邪也说不上来是哪里变化了,大概是他脸上不再有那种貌似天真、纯粹的但其实充满邪气的恶意吧?
邱锐之这时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易邪立刻也跟了上去,门口的大雪对他没有丝毫阻拦,仿佛根本没有看见他一般。
易邪一进门就见到一个介于中年与垂暮之间的男人,他紧闭着眼睛,脸色灰白,易邪不知他原本年龄是几何,但这样的病容无疑让他显得更加苍老。
“父亲,我来了。”邱锐之走到床边坐下,轻声道。
易邪睁大眼睛,原来这个就是邱世炎,我靠,跟邱锐之半点都不像啊!易邪仔细在两人之间瞅了瞅,还是丝毫看不出在两人脸上有任何父子亲缘的痕迹。
易邪忍不住往歪了想,邱锐之别也是他娘给他爹带的一顶绿帽子吧
邱世炎对邱锐之的话开始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已经病到意识不清楚了,但隔了半晌,他眼皮动了动,终究是艰难的睁开了眼。
邱世炎见到邱锐之骤然就瞪圆了眼睛,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半撑起身子,对着门口疾呼道:“来人!咳咳”
邱锐之就这么静静看着他,眼中不带一丝的慌张或者嘲讽,但邱世炎依然觉得狼狈不已,显然对他来说,这个儿子仅是存在就足够令他恼怒了,更不提此时他就在其辖制之下。
“您打算叫谁来呢?”邱锐之冷眼看够了他最后一番挣扎的丑态,不紧不慢地问道。
“是你曾经忠实的手下还是你的同胞兄弟?”邱锐之看他咳得说不出话,继续道:“父亲又何必需要这些人来探望呢?您此时重病在榻,陪伴您的自然是我这唯一的儿子,这是在情理中的事,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再有这个资格。”
邱世炎知道邱锐之所说的‘资格’是什么,他失了气力重新倒回床上,过了许久才缓过劲来道:“你早就从回来的那一天,你就全想好了”
“父亲说笑了。”邱锐之道:“若不是早已准备完全,谁会轻易踏入狼巢虎穴呢?”
“狼巢虎穴?”邱世炎虚弱地冷笑一声道:“说的没错,你也不过是地穴里出来的豺狼之辈,再怎么翻身,也变不成天上的云鹤”
“高处不胜寒。”邱锐之不咸不淡地道:“还是脚踏实地一些更为好。”
“父亲。”邱锐之这时候突然凑近他,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你就是心走得太高,身体力行却跟不上,脚就踩在污泥里还不想脏了羽毛,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作为儿子的我,确实该引为前车之鉴才对啊。”
“你!”邱世炎恨道:“邱锐之锐之这名字取自‘揣而锐之,不能长保’之意,本来就是再怎么磨炼的锋芒毕露,都难以长久的的东西,我倒要看看,你最后会是个什么下场!”
“真是难为你了。”邱锐之倏然冷下脸:“为我起个名字都这么处心积虑。”
“呵呵呵”邱世炎看他的脸色,倒是笑了起来,道:“你怕是从来都不知道其中意思吧,毕竟,你从小到大都未读过几天书,不知道,你现在把字都认全了没!”
这时外面敲门声响起,不多时,下人端着药碗进来,直接递给了邱锐之。
邱锐之接过那冒着腾腾热气的药碗,挥退了下人,勺子随意的在其中搅了两下,就突然掰开邱世炎的嘴,将那整碗滚烫的药汁灌进他的喉咙里。
“唔!咳咳!”邱世炎激烈地反抗着,但他已是走到了暮年,而他的儿子,却正值当年,那双手坚实而有力,稳得不会有一丝颤抖,就算是如今在对他病入膏肓的父亲施暴时也一样。
将整碗药都灌进去之后,邱锐之才松开手,把药碗随手摔在地上。
那药碗砸在易邪脚边,他后退了两步,有点不忍心看邱世炎此时的惨状。
邱世炎内里早就虚的不行了,此时又怎么经得起这一番折腾,他眼神涣散,嘴巴还犹为合上,能隐约看见他嘴中被烫的通红的燎泡,从脸上到脖子皆是一片狼藉,却无人给他清理,邱锐之拿出手帕也只是好整以暇地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邱世炎。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敢跟我说这种话。”邱锐之的眼中头一回显露除了恨意,他道:“没错,我心肠歹毒,腹中毫无点墨,是个无可救药的恶人,但是我之所以会成为这种人,全都是拜你所赐。”
“说起来,你又和我有什么分别呢?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邱锐之道。
室中沉默了一会儿,邱世炎早已无法回应邱锐之,邱锐之却仍未离开,他又重新坐到了床边,看着邱世炎,笑道:“不过,我和你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妄想从污泥飞上云端。”
邱世炎涣散的眼神有了一丝焦距。
第102章()
对个屁。易邪在心里骂道,歪门邪道你还有理了?
易邪一股闷气憋到胸口;邱锐之的意思不就是说他这辈子绝不会为了一个人而改变自己那坏得冒烟的本性吗?虽然邱锐之这话不是对他说的;易邪仍旧被气得够呛。
纵使是这只是与他相遇之前的邱锐之的想法,并不代表他的现在;但是易邪凭他对邱锐之的了解,邱锐之就是这样一个性子,没有人可以轻易改变他的想法;他也同样不允许别人忤逆他,他就是信奉他那套歪理邪说,他永远不会改过自新;就算他爱惨了易邪;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乃至生命;但他到死也是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同样,他也希望易邪所喜欢的是作为恶人的他。
伴随着一股潮湿的空气袭来;眼前的一切都像副画卷一样停止了时间,邱锐之若有若无地笑容凝固在嘴角;易邪却看不清他眼底究竟有什么;而随着像水流震荡般的波动;他最后的轮廓也被冲刷殆尽,朦胧地烟气将画面吞没。
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他难道要一直在这个旧梦一般的幻境中不断轮回着吗?将你最渴望的东西吊在你的眼前却让它以未完成品的方式呈现,你能看到却永远触摸不到,最后积累下来的也只是无休止的疲累和绝望罢了易邪心底升起不安和烦躁,但却又相对地隐含着一丝期待;因为如此发展下去的话,是不是能见到那个属于他的邱锐之了?
只可惜如果这个幻境的目的是让人绝望,那自然不会如易邪的意。
当易邪再次踩在坚实的土地上,骤然袭来的阴冷和昏暗,让他心底一凉,难道他又回到那个死城了吗?
不远处有人轻声哼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儿,那悠扬地调子穿透了层层昏暗,其中所蕴藏地美好与天真,简直与这个阴暗地地方格格不入。
易邪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他很快发现自己并非回到了死城,而是在一个阴森而散发着**气息的大殿之中,几缕暗沉的光线顺着殿顶的缝隙照射进来,在空中缓缓飘散的灰尘在这几束光之间露出行迹。而殿中供奉着巨大的泥塑,看着像是关公一类,红色的颜料早就脱落地如模糊地血肉,殿中的诡气丝毫未因这座人像而驱散半分,相反,这正义凛然地人物在这其中也好似地狱恶鬼般,透着死亡和诡谲的意味。
哼唱声越来越近,易邪瞧见一个十五六岁、面容姣好的少年蹦蹦跳跳地来到殿中,他抬眼看了看关公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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