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雁闻言心中微动,两女说的极有可能。
或许戒律堂的狴犴大殿内,已传出无罪释放自己的消息。这使得绿绮等人很不满,所以偷偷驱动剑神器,想要折腾出些幺蛾子。没想到这个绿绮,嘴上说要遵守审讯规程,实际上却肆意妄为。
云雁心中充满烦躁,听得青虬的吼叫,已近至身边,便驱动庞大的剑气迅速转身,朝它狠狠地刺击过去。这一剑,饱含着最近她所受的郁闷,以及对绿绮等人的愤慨,用力极大。
耳边只听见,牧檀三人的高声惊呼。眼前则碎裂开了无数朵银色花瓣。
它们好像被玻璃纸折起,在四面空间里飘荡,褶皱里溢满流光。霎那间,这光芒迷花了云雁的眼,定睛一看,似乎已被青虬缚的灵力,带入了另一个空间。
第1574章 遥看(上)()
这是一片银白色的,幽静宽阔之地。
因灵气充裕,地面袅袅燃烧着白色烟雾,将脚踝以下的高度遮掩。云雁紧握着止水,不敢有半点懈怠,在青虬缚的空间里游走。方才牧檀说过,此物是世间顶级的封印神器,就算大乘金仙,也会对它很头疼。
现在需要极为谨慎地寻找出口,才能摆脱它的障眼迷雾,回到现实。或许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它的封印力中,泥足深陷。所以在这里的一切景致,都可能是幻象,不可随意相信。
云雁默默对自己叮嘱,踩着白雾,在这空旷里缓缓行走。
一步、两步、脚步因重复机械性的跨域,带出有节奏的轻响。不知走了多久,她现在有点烦闷。自己也是有剑神器的人,了解这些东西,很可能带有时间差的功能。
在此地一个时辰,或许是外界的几秒几分钟,也可能是外界的一天一夜,甚至一月一年。若老是寻不到出口,难道会被绿绮永远地囚禁下去?虽然自己已是分神,寿元非常绵长,但被困此地就算一年,也会无聊至极吧。
云雁被自己的猜测有些吓住,禁不住加快了脚步,开始在青虬缚里飞奔。也许被剑神器感应到了,她恐惧又烦恼的情绪,所以施加了压力。前方的白雾越来越浓郁,最后整个人都陷入烟尘里,难辨方向。
“混蛋。”云雁低声咒骂一句,察觉五感有些模糊,不得不驱动念力来探路。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好像是一只被关在壳里,无法脱身的鸟儿,焦急又无奈,只能埋头乱撞。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被一物绊住,踉跄几步快要摔倒。
但云雁却兴奋地高呼起来,因为一路之上,除了空荡荡的白雾,这个空间里什么都感受不到。现在就算出现个石头,也令人欣喜,好像找到了与外界沟通的桥梁。
她急忙蹲下身去,抬手去摸脚下那物,因五感被阻隔,花了好几秒,才传来了那物体的讯息。
不是个好的讯息,因为脚下横着的,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云雁现在就算泡在妄孽血海里,面对数千怨魂,也不会眨一下眼睛。更何况是一具小小的无名尸,她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便用神识去打量它,辨识是个什么样的人。
奇怪这个人身上,似乎带着熟悉的淡淡的异香,好像月夜下莲池里荡漾星辉时,风中传递来的清雅,使人陷入迷醉。一滴、又一滴,是夜露顺着莲瓣,垂落到了手背吗?
如此冰冷,直抵心底最深处,溢满了哀思。
云雁发出轻轻抽泣,弯下胳膊将地下那人扶起,指尖掠过他细致的眉眼,她只觉全身微颤,喉咙干涩:“枢夜?”
“不不会的。”她的身体好像被绑上了大石头,本能地想将臂弯中的人抛下。可是那香味丝丝溢入感官,毫不留情地告知着,眼前的少年遗体,正是他。
“枢夜?”云雁再次呼唤一声,悲从中来,终于落下眼泪。她紧了紧手臂,将那尸首扶起更高,凝视他皎皎洁白的脸庞,努力摇头:“这这不是真的!这里是青虬缚掌控的地域,一切都是幻象!”
“对了,你是幻象。是那剑神器读取到我心底,隐藏的忧虑。”云雁不自然地笑了笑,拍拍枢夜的胳膊:“所以它把你制造出来,想干扰我的心神。”
她抬头环顾四周,依旧对着枢夜讲话:“否则为何此地空无一物,偏偏你出现了还是以这样的状态。”
“枢夜,你没有死,我知道。”云雁对眼前的少年微笑:“我们向来感应默契,如果你真的去了,我定会有所感知,”
“在死海上,虽然看见了你的断剑”她轻轻咬唇:“但我依旧没有,永远失去你的感觉。很奇怪吧,我无法对别人有这样的判断,却偏偏对于你,能够清晰感应”
随着她的喃喃自语,四周白雾竟悄悄逝去,银光闪耀的空间,再次明亮起来。这时,有个声音明朗而温和,从流光里传出:“这一次你的感应,恐怕出了点小问题。”
接着,说话之人的方向,荡漾着大片浅浅青色水纹,折射细碎光影后,在原地凝结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他身穿鹅黄色的精致薄袍,头发被缕金簪绾起,在肩膀披散下了轻柔发丝,显得有些妖娆妩媚。
浅浅的笑容下,是云雁极熟悉的五官,温婉精细,永远也难以从记忆里抹去。这张酷似怜生水的脸,在世上除了君莫愁外,还会是何人?
“阿月!”她将枢夜的尸首放到地面,站起与那人对视:“怎么会是你?你”
“幻象!”她突然醒神过来,抽剑对着银色空间怒道:“青虬缚,你果然了得,竟窥破我心中最忐忑的秘密!将我的恐惧无限放大!”
“枢夜和阿月的下落,的确是最让我整日揪心的。”云雁冷笑:“但别想用这个来干扰我,比着渡劫时候的心魔幻象,你这种也太容易被识破了。”
“姐姐,我可不是什么幻象。”君莫愁垂下手去,从光晕里捻出一朵胭脂色的小花:“看,你还记得它吧?”
这是酆州地域才会有的桃金娘,在缺乏花卉植被的苍龙城,是绝对的珍品之一。那么久以来,只在魔皇殿与大司祭的水月宫中,才见过这种极其妩媚的装饰植物。
记得在水月宫湖畔,与君莫愁初次相遇时,他正是出现在胭脂色桃金娘的花丛里,携琴对自己微笑。
怎么可能忘记
“记得。”云雁心中溢满复杂情绪:“既然你不是幻象,那么就是投影,用酆州道术,比如夜幕行歌便能做到。”
“姐姐说对了,这就是一个远距离的投影传递术。”君莫愁抛开手中的桃金娘,捻起发丝笑了笑:“好久不见,我一直很想念你。终于寻到了一个机会,让我可以像面对镜子一样,和遥远的你相见。”
“但此术不是夜幕行歌。”他伸出手,好似擦拭着某物:“而是一面椭圆的立镜,大司祭炼制出它,叫它铜面空闻。”
接着他微微一笑:“没错,我正在水月宫中。”
第1575章 遥看(中)()
能够与酆州之人联络,相互之间传递投影讯息的法器,云雁自己也有一个。那便是在储物戒指里,落星白少赠予的莲叶银华镜。虽然莲叶银华镜可以在有效距离中,传递投影沟通,但比着大司祭炼制的铜面空闻镜,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玩意竟然能寻得契机,在水月宫里发出影像,抵达到北斗。就算青虬缚是个奇异空间,但它毕竟在论剑山,还是在罪己崖内。如果不是君莫愁拿出胭脂色的桃金娘,云雁真不敢相信,他说的是事实。
渐渐的,水纹中君莫愁的附近,越来越清晰地勾勒出场景。云雁看在眼底,心冰凉下沉。他半卧的莲台水榭,正是当年自己晋级斗师,被召入水月宫里觐见时,曾落脚的地方。
一泓深潭摇曳涟漪,映射出上空星辉,如万条银鱼飞跃。榭台四周繁花簇拥,青纱帷幕随风飘扬这是大司祭缔造的奇幻美景,只要入眼,便一生难以忘怀。
“你当真在那里。”云雁凝视着微笑的君莫愁,把后半句的“怎么可能”咽下肚子里。
她不想宣泄情绪,也不想逃避这个场面,更不想矫情作伪。
毕竟这一切,长久以来,云雁在内心深处埋着答案:还是有可能的。
君莫愁被救出冰坛后,奇迹般的变成了乖宝宝,当时虽然开心,但始终暗怀疑虑。因为以他的性子,这个改变太突兀,太彻底了些。虽然曾经多次想探究,可最后都被生生压下来。
为了怕惹恼阿月也好,为了自己的情绪能够稳定也好。反正当时候,为了维持和平的现状,好像鸵鸟把头埋进了沙地,对破绽视而不见。
阿月变好了,这是毕生的愿望之一,她不想抗拒这个结果,也不想疑心病困扰自己。进入万华镜后,与他在现实里分别了两百多年,在浮世的时间距离则更长,足足千年以上。
这么漫长的岁月,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
所以云雁几乎没有去探查,君莫愁当时究竟如何被获罪,他杀死聂浪被众修围殴时,是怎样的情形。所有一切都被接纳了,和平的,消除了疑虑的,完全信任的
直到进入了无极战场。
听闻大司祭的魔族大军,是对自己剑府内的九兽神丹而来时,激怒之下,也曾努力地排查身边的人,找出是谁,有泄露这个秘密的嫌疑。
对于徐泽龙,云雁没有丝毫念头去怀疑。对于枢夜,不知为何,在长期的默契里,她也只想了几分钟,便搁下来。而对于阿月,却是她考虑的最久的一个人。
如果不是魔皇泄露给了大司祭,那么他还是有可能的。
这浅浅淡淡的念头,在出现以后,便又被生生地掐灭,好像以前一样。那时候,云雁记得自己,伸出手掌重重地拍击了太阳穴。还是想要和平的相处,依旧要维持眼前和谐的一切。
阿月已经变好了,不是吗?
所以不能去想,半点也不能那么就一定是魔皇干的。
对!那个诡异而没心没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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