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外甥啊,你可真神了!”朱希忠压低声音说道:“行之,知道是谁告的李默不?”
唐毅摇摇头。
“是吏部左侍郎吴鹏,听说李默早在十几天之前,就把题目拟好了,吴鹏是引而不,就在今天清早,严阁老带着六心居的八宝酱菜拜见陛下,谈话之间,就把李默给卖了。听说看到这两句,陛下当时就气得把桌子掀翻了,平时总在手上把玩的一枚如意也摔断了,说句不客气的话
,李时言死定了!”朱希忠说完,匆匆离开,要进宫去交旨。
唐毅几乎能脑补出嘉靖飙的模样,不过唐毅并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相反眉头微蹙,摇叹息。
“行之,你不会又圣母病犯了,还心疼李默了?老匹夫千刀万剐都是自作自受!”徐渭怪叫道。
唐毅叹道:“文长兄,有句话叫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李默几十年宦海沉浮,试问大明朝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吏部天官的高位,竟然因为一句算不上含沙射影的策论,就落得如此地步,权柄握在一个人的手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徐渭觉得唐毅话中似有深意,可是又想不出来,还想问的时候,唐毅已经迈步走进了翰林院,仰起头,吸了口空气。
“没了李时言的味道,真好!”唐毅不再装深沉,嘿嘿笑……
朱希忠和袁亨押着李默往东厂诏狱而去,眼看着到地方,突然一阵马蹄作响,回头看去,差点把袁亨吓趴下。
只见几十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簇拥着一位高壮的红脸大汉,飞奔而至。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大都督6炳,只见6炳脸色铁青,浑身上下杀气涌动,一双眸子锐利如鹰,袁亨别看平时心里不服气,可是真正遇上了6炳,两个腿肚子转筋。
不由得跪在地上,磕头作响。
“奴婢拜见祖宗!”
6炳根本没搭理他,直奔装着李默的马车而来,有两个番子要阻拦,他一挥手,两个人被扔出去一丈多,6炳伸手就要打开车门,可是一双手却牢牢抓住了他的胳膊。
6炳咬着牙,怒吼道:“朱希忠,咱们还是不是兄弟?“
朱希忠呵呵一笑,“文明,正因为咱们是兄弟,我才不能看着你犯错。”
“犯错,弟子难道能坐视老师被抓不闻不问吗?”6炳咆哮着怒吼。
朱希忠并不退让,“文明兄,李默是你的老师,你才应该避嫌,作为兄弟,我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你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啊!”
6炳顿时一愣,这时候马车里面的李默似乎知道6炳,就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文明,文明啊,为师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为师不能去东厂诏狱啊,你把我押到锦衣卫诏狱,只要让为师见陛下一面,就能把误会说清楚啊!”
听着老师如同杜鹃啼血一般的哀求,6炳的心就好像被滚油泼了一样。他用力一推,把朱希忠推到了一边,大声喝道:“孩儿们,还等什么,保护我师父去镇抚司。”
朱希忠和袁亨哪里能干,急忙招呼手下人拦着,就在双方乱成一团的时候,突然胖胖的黄锦呼哧带喘,跑了过来。
“上谕:6炳接旨,陛下命你将十恶不赦的犯官李默押到锦衣卫诏狱,等候落,钦此!”
嘉靖竟然如了6炳的意,可是6炳丝毫没有喜悦,一张大红脸变得煞白煞白的……(。)
第356章 陆炳()
嘉靖居然下旨意把李默关在镇抚司,弟子又怎能不照顾老师呢!莫非说嘉靖要放过李默一马?
如果这么想,只能证明你太不了解嘉靖了,盛怒之下的嘉靖是绝对不知道什么叫做网开一面,他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测试陆炳的忠诚。如果陆炳能秉公办理,就代表陆炳还可用,如果陆炳还包庇他的老师,就代表陆炳对嘉靖的命令置若罔闻,后果如何,自己清楚!
陆炳跟了嘉靖这么多年,第一次清楚感觉到嘉靖对自己起了疑心。
一个特务头子,被主人猜忌了,就离不开那句老话,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堂堂的陆大都督只觉得自己站在了悬崖边上,稍微不甚,就要随着李默一起掉下去,万劫不复。
想到了这里,陆炳的心头涌起无边的寒气,把他完全笼罩了,冰冻窒息的感觉刺激着陆炳的神经。
他不是一个决然的人,他的勇气和威风仅仅限于嘉靖授权范围之内,一旦超出了,陆炳就变得畏畏缩缩,裹足不前。
盯着马车看了半晌,陆炳羞愧难当,他不是没想过,带着老师去闯西苑,只要李默能见到嘉靖,真心忏悔,没准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陆炳终究没有直面嘉靖的勇气,沉默了半晌,只能冲着周朔摆摆手,“把我老师带回镇抚司,不许亏待我师父。”
周朔痛快地答应,转身押着马车离去。陆炳仿佛被掏空了精气神,骑马的时候,一脚蹬空,差点摔下来。
袁亨看在眼里,心里面止不住大笑。
“以往还觉着你有多大本事呢,敢情也是怂包一个,人啊,在陛下身边待久了,不是太监也是太监!”
李默下狱。对于官场来说,不亚于一场超级地震,作为和严家父子分庭抗礼的一极轰然倒塌。
那些曾经依附李默的人都惶惶不可终日,他们之中有找徐阶庇护的。也有转投严党,还有一些清正廉洁的官员,他们和李默搅得太深,只能坐待被清洗的下场。
翰林院更是不太平,众人纷纷跑到唐毅的值房探听口风。言里言外,你既然能提前预知危险,一定有办法化解,看在一起共事的份上,拉大家伙一把吧!
他们可怜兮兮,小心肝扑通扑通,生怕被牵连进去。
唐毅又能说什么,他也搞不清楚嘉靖到底想把案子弄得多大,要砍几颗脑袋才能解气,只能好言安抚。让大家不要着急,做好手边的事情,等着朝廷旨意。唐毅的表态多少有点安抚人心的作用,翰林院恢复了一丝宁静。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徐渭他们提议去吃酒庆贺,唐毅不想张扬,再说了他还要好好想想接下来的朝局会如何转变,会不会有什么油水可捞,就推辞了酒席,独自回家。
唐毅坐在马车里。闭目思索,走着走着,他就感到一丝异样,往常早就回家了。怎么今天还没到啊!
他撩起车帘,往外面看了一眼,吓得连忙把脑袋缩了回来。
马车来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院落,四周都是穿着飞鱼服,手握绣春刀的锦衣卫,再看自己的车夫。早不是老王了。
唐毅惊魂未定,头一个念头就是:“靠,老子又被绑架了!”
不用问,陆炳把自己弄来,一定是因为李默的事情,唐毅扪心自问,没有什么不对的,就算陆炳是活阎王,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但是就怕陆炳被气糊涂了,失去理智,那可就麻烦了。
唐毅左思右想的时候,就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
“唐状元,敢做不敢认吗?”
唐毅把车帘撩起,抬头看去,陆炳正坐在一张紫檀的圈椅上面,按着刀柄,虎视眈眈看着,那架势,分分钟就要跳起来,把唐毅给砍成两段。
说不害怕是假的,唐毅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嘉靖赏识自己,陆炳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念了几遍,或许真有催眠作用,唐毅胆子大了起来,从马车上缓缓跳下来,扫了一眼四周,足足有二百多位锦衣卫,整齐战立,宛如森罗宝殿一般。
“陆太保,你摆这么大的阵仗,是想要干什么?”
“报仇!”
陆炳干脆地说道:“唐毅,我听说了,考试的时候,就是你带头罢考,出卖我师父的。天地君亲师,师徒如父子。你害死了我陆炳的师父,还想活着出去吗?孩儿们!”
他一声大吼,两旁的锦衣卫握着刀就冲了上来,唐毅头皮发麻,这要是一言不合,把自己给乱刃分尸了,该多赔啊!
唐毅情急之下,一声大吼:“陆炳,你可别胡来,敢动我小心陛下找你算账。”
“少拿陛下压我!”陆炳吼道:“我伺候陛下几十年,就不信了,还比不上你小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我就算杀了你,谁又敢替你出头?”
陆炳说着,就像是一头发狂的雄狮,冲到唐毅面前,用力揪住他的衣服,硬如钢铁的手指抓紧唐毅的肉里,疼得唐毅一阵阵翻白眼。
陆炳如此无礼,反倒激起了唐毅的怒火,什么也不管,破口大骂起来,“姓陆的,你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别说不是小爷上奏弹劾李默的,就算是小爷又如何?你们平湖陆家搀和东南粮食危机的事情,你的侄子陆俊躲在山里头装小道士,你敢动我,我就把消息告诉王崇古,告诉杨博,老西儿有一万种方法,让你身败名裂,你信不信!”
唐毅粗脖子红脸,几乎是吼出来,还真别说,陆炳的大手果真松开了。只是眼中还满是怒火,“臭小子,敢威胁我陆炳的人,你算是第一个,别以为我会放过你的!”
说话之间,陆炳一摆手,两个太保冲过来,架起唐毅的胳膊,提着他进了正厅,陆炳一摆手,两位太保退出去,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个。
唐毅揉着被弄得生疼的胳膊,陆炳虎坐着,不停盯着唐毅。
“唐行之,你给我说句实话,是不是你陷害的我师父?”
“呸!”唐毅啐骂道:“陆炳,你长点脑子好不,策论题目是李默出的,他存心难为我,还能提前把题目透露给我,不是做梦吗?再说了,凭着你们锦衣卫的本事,还能查不出来是谁写的弹劾奏疏?”
“我当然知道。”陆炳红着脸说道:“我想知道,你小子当时是怎么知道题目不能写的?”
唐毅看着陆炳气呼呼的样子,突然哈哈
大笑起来,“陆太保,水贼过河别用狗刨,实说了吧,你不是找我算账,而是想从我嘴里知道对眼前局势的看法,你现在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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