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尖声浪笑,刺耳不绝。
此时天将放亮,郭昊目光已能及远,见百十丈外有白墙围绕,墙内古松成排,数进院落,烟熏袅袅,居然是一座道观。自己与于红俏正身置身屋宇后面,一座占地极广的矮坡之上,十数个捉刀提剑的男子,头顶道冠,一路大呼小叫,高声谩骂,爬上山来。
郭昊吃了一惊,他记挂母亲,不愿有所耽搁,就欲劝说于红俏快快离开,却见她脸色煞白,身子微颤,竟似怒极了一般。郭昊情知有异,忙道:“前辈,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你居然叫我前辈?我很老吗?”于红俏怒火更炙,寒声反问道。
郭昊只顾着陆元放修真界姑娘老太婆难以分辨的兼语,不想却捅了马蜂窝,当下不敢再说,但瞥见凶神恶煞般的群道越来越近,不由得焦急现于颜色。
于红俏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胆小鬼,区区山中贼道,有何惧哉?”说罢不再理会郭昊,挺身朝着来人冲去。被她如此一激,再见于红俏去势如风,宛若红云般只身迎敌,郭昊心中也不禁生出一股豪气,哪里还顾忌自己那点三脚猫法术,随后跟上。
听见身后脚步声响,于红俏嘴角一抿:“臭小子,倒也并非全无胆识。”抽隙偷偷摸了下脸颊,只觉肤细若脂,触手凝滑,心想:“臭小子,我哪里老了?你娘才是又老又丑呢。”这当口仍未忘怀情郎被人所夺的恼火。
于红俏嫌贼道血脏,未等双方接近,便又站定,手掌一摊,显出三颗珠子来,散发出淡淡微光。郭昊从后赶来正好看到,知道那是她的护身法宝,昨夜自己正是乘着这三颗宝珠被带到此处,至于叫作什么名字,却是不知。只听于红俏清叱一声,三颗珠子滴溜溜的自她手中缓缓升起,霎时间光华大放,方圆百丈之内亮如白昼。于红俏骈指作剑,向山下一指,娇喝一声:“着”,三珠不约而同的微微颤动一下,迅速涨大,发出嗡嗡长鸣,似乎兴奋已极,紧接着便流星飞矢一般激射而去。
山下来人乃是一群明里扮作道人,暗里打家劫舍的山贼盗寇,哪曾见过仙家法术,当发觉三颗庞然大物流星坠地一般冲向近前,这些贼道俱都震惊了片刻,随即“哗“的一声,起始四散奔逃。间中妈呀,娘唉等惊叫之声不绝于耳。
于红俏不知这班人为恶深浅,但就凭先前对自己口出污秽之言,便该重重惩罚,是以虽未御使宝珠直击人身,却也巧施妙法,专抄众人将要逃逸的前方砸去,有心算无心之下,好几个道人明明看着脚下一片坦途,但紧接着“轰”的声响,面前便一片混沌,目不视物,还没等他们及时顿住脚步,便与被激起半空的乱土碎石一起,跌进突然出现的大坑里面去了。
碎石如雨,纷纷而落,直砸的这些人哭爹喊娘,叫苦连天,其中数人尤其倒霉,竟被重归大地的碎石泥土埋在坑中,无法得出,虽不得便死,这份活罪可着实难熬。
郭昊业已瞧出这班人绝非善类,并不抱以同情,但在一旁看的也是触目惊心。那宝光烁烁的珠子击中地面之时,发出阵阵巨响,郭昊还担心它会不因岩石坚硬而反被震碎,可连续几次之后,他也终于明白,于红俏的三颗宝珠不仅外表光鲜灿丽,坚硬更是非比寻常,岩石虽坚,却根本无法损其分毫。
想到自打相识陆元放以来,所遇朱钟,赵怀,以及眼前的于红俏等人,俱是修真之士,这些人无不有厉害法宝傍身,威力之大,绝非自己这初出茅庐的少年所能想象,心中不禁羡慕,暗道:“不知我日后能不能也有件趁心的法宝?”
第44章 冰释前疑()
郭昊深知自己只是粗通修行之道,和陆元放这些人相遇亦只是机缘巧合而已,真要想和他们一样驾驭法宝飞天遁地,无异于痴人说梦,是以这个念头只在心中闪了一闪,便很快淡了下去。
于红俏打过了瘾,心中怨气稍稍缓解。素手一招,法宝通灵,自行回到手心,瞥见郭昊盯着那滴溜旋转的宝珠,脸上满是钦羡之色,她忍不住有些得意道:“此物唤作‘火炎珠’,共有七颗,是我恩师晓月真人百年前远赴西域,自大火山之中取得千年火晶,归来后亲手为我炼制而成的。”
“我还以为陆前辈说谎诓我,原来却是真的,这位姑娘模样年轻的紧,却已是一百多岁的人啦!”想到炼就一件法宝竟然如此不易,郭昊咂舌不已,但随即想到一事,不禁更是吃惊。
于红俏哪知他心中所想,还以为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沾沾自喜的道:“恩师用心良苦,之所以炼制出七颗宝珠,为的就是能使这七颗珠子能与我修习的‘幻斗移星’之术协同为用,施放更大威力。”哼了一声,道:“等我能够纯熟运用这门路数,就算陆元放那家伙也不一定是我对手,到时看我不好生拿捏他,将他困在幻斗移星剑阵里饿他七天七夜。”
见识了于红俏抬手间众道便倾覆坑底,郭昊对她已是大为崇慕,但听她语气似乎修行尚不如陆元放精深,心下略觉惊奇,道:“陆前辈很厉害么?”
于红俏人也打了,气也消了,他身为修道之人,在平常人眼中宛若神仙,也自重身份,不会对这些不知根底的凡夫俗子斩尽杀绝。眼见众道除开困在坑中的几个不算,余人连滚带爬,逃下山去,不由心情大好,格格笑道:“那是当然,虽然正道九大高手中没有元放一席之地,但哪个又敢小看了他?”刚才撂下狠话,可郭昊甫一问起有关陆元放之事,她登时便眉开眼笑,满脸自傲之意,浑忘了昨晚是谁与陆元放又哭又闹来着。
“这么说来,陆前辈所说大还丹能救醒我娘的事,是不会有假了。这真是再好不过!”郭昊不无欢喜道。
陆元放言行不一,多有奸诈举动,就如他曾许诺朱钟,只要能战胜郭昊便可留其一命,岂料一见郭昊不敌,他便立即毁约,插手相助。害得老奸巨猾如朱钟之流,也是死不瞑目;不但如此,既使他愿意以大还丹相赠郭昊救母,还是要郭昊许诺跟他一起扯谎诓人作为交换。郭昊虽然千百不愿,却也不得不违心答应。念及前因总总,郭昊对其人品存疑也在情理之中。此时见于红俏对其如此推崇,心中疑虑不禁消失大半。
可怜陆元放吝啬半生,好不容易大方一次,肯拿出大还丹这等灵药救人一命,竟然还被得惠之人揣测的如此不堪。若然知晓,不后悔的以头撞墙才怪。
由于之前掌掴郭昊,于红俏心有愧疚,也不想继续为难于他,道:“等一会天亮了,我送你回去你父亲那里。”郭昊为之愕然,道:“我父亲?你识得他?”
还道他依然不肯坦诚真相,于红俏虽然心里有气,还是强忍着道:“你放心好了,我对陆元放已彻底死心,再不会去找他了,也不会再寻你晦气。不过你可不要忘了转告你娘一声,陆元放此人风流成性,务必看紧了他,不然他又会偷溜出去,勾引别家女子。”说这一番话时,仿佛觉得自己的心上有一只拳头,越攥越紧,终于忍不住又抽泣起来。
郭昊越听越是迷糊,直到最后才终于明白,原来她仍在固执于陆元放是自己生父,不禁又气又恼,没好气的道:“您要我怎么说才肯相信,陆前辈和我果真没有半点关系,只是我有求于他,这才走在一路而已。”
于红俏泣声不止,满脸不信的道:“你刚刚明明承认了的,怎么现在又出尔反尔?”
郭昊愕然道:“哪有这事?”于红俏便把两人方才对答言语重复了一番,郭昊恍然大悟,大声道:“哎呀,都错了,都错了,原来你我所指的,并非是同一件事情。”
见他不似说谎,于红俏拭去泪水,问道:“那你还说心中有愧,是什么意思?”郭昊略一犹豫,心道若不言明,她势必误解不止,未免与母亲名节有污,遂含糊其辞道:“陆前辈要我听他吩咐,做一件事情,才肯送我大还丹救我娘。只是我心里以为,此事有违本心,初时不肯答应,后来虽然不得不勉强答应了他,可是心里一直是不愿意的,因此才说于心有愧。”于红俏听了,先是一脸的不敢置信,怔忡片刻,竟而笑琢眼开,若非当着郭昊这个后辈在场,恐怕会欢喜的跳起来。
其实先前陆元放已然解释过此事,未必与郭昊这番话有太大分别,却未能取信于她。原来女子心情,自然盼望情郎忠心不二,不会欺骗自己,当此乍悲还喜的情境之下,对郭昊的话自然是宁信其真,不信其伪。此时在这光秃秃的石山上头,虽然没有情郎在场,却也似置身天堂一般了。
过了一会,于红俏道:“时辰不早,我这就送你回去。不过昨夜摸黑行路,也不知此时身在何地,我找个人来问问。”走到一名困在坑底只露出胸口以上身子的贼道近前,问道:“喂,这里是什么地界?快说,可以饶你不死。”郭昊闻言一怔:“这语气怎么似曾相识,和陆前辈何其相仿!”
那假道士满脸黑须,貌甚狰狞,但人在矮檐下,焉可不低头?此时摆出的自是一副低眉顺眼的德性。眼见于红俏这位刚刚施法结束,不知是哪路的天神走到自己近前,只吓得身子微微发抖,颤声说道:“回禀仙姑大人,此此间归属洛州管辖,向西三十里就是洛州城。”唯恐说的不够周详,仙姑便会降下天雷,劈他个浑身冒烟,嘴上不敢稍停,继续说道:“由此向北不远,翻过两座矮山,就是楼月族地界,那些蛮人凶狠异常,仙姑轻易不要前往。我家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妻儿,我给您磕头了,千万不要杀我。”说着露在地面之上的头颅不断点动,以示叩拜。
于红俏大感厌烦,斥道:“哪来这么多废话。”那人赶紧闭嘴,于红俏不再搭理他,回身道:“那个什么郭昊是吧,这里离洛州不远,元放既然答应救你母亲,自不会食言。昨晚他找不到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