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依然谦恭有礼道:“您老多想了,夕柔绝非忘恩负义之人,此事必如您与家祖父所愿。”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出乎所有人意料,楚夕柔此次来访并非是为退亲而来,这教大多数人诧异的同时,也有一些人分外郁闷。
当天中午,杨峥吩咐下去大摆酒席,款待南天宗来的贵客,间中楚夕柔与杨昊母子多有接触。杨昊天真纯良,与她二人之间相处也还和睦。
席间又有杨严为了避免惹怒兄长,向穆文兰提及想让他母子二人迁回正屋居住。
穆文兰念及废园僻静,人迹罕至,最适于杨昊暗中修炼,于是婉言拒绝了杨严的“好意”。
其时秋阳高照,天高气爽,杨昊吃过午饭正陪着母亲在废园侍弄花草。
深秋萧瑟,凛冬将至,素以耐寒著称的的文兰也终于抵挡不住料峭秋风,大都即将枯萎了。
不过杨昊可没有那么多愁善感,拾起一片被风吹落的黄叶,目光在叶脉纹络上面看了又看,似乎想从那里寻出些有趣的物事来。只是盯了好一会,终究没能看出什么来,忽然开口问道:“娘,未婚妻子是什么意思啊?”
将一支倒伏的文兰扶正,又在旁边土里插上一根木条,以为支撑。穆文兰这才抬起头来道:“怎么会问起这个?有人说什么了吗?”
杨昊面露不快,道:“还不是杨琳那丫头处处笑话我,竟然说我是土包子走了狗屎运,平白捡了个如花似玉的未婚妻。我一生气就跟她说:‘你别瞎说八道,我连未婚妻是什么都不晓得,怎么能捡的到?’哪知她刚听我说完,就一边捂着肚子,一只手指着我哈哈大笑。她这一笑不要紧,不知问什么,我就觉得脸上滚烫滚烫的,好没意思。”
穆文兰道:“杨琳年纪还小,不大明白事理。不过娘也没有想到,我们昊儿这么快就要长大了,知道要面子了呢。”
杨昊道:“她是昊儿的妹子,我当然不会真的跟她计较,因为伯父曾说:‘兄弟失和,会被人取笑。’我可不愿意成为不相干的人的笑柄。”
“昊儿从小就陪伴杨峥身畔,耳濡目染,尽是‘碧血丹心,成仁取义’这些调调,受此熏陶,难怪心性如此。”
对于杨铮所言一些道理,穆文兰并不十分认同,但不知为何,杨昊却能记住许多,时不时念叨几句。穆文兰只道这或许与他心性有关,思忖片刻,说道:“昊儿,所谓‘未婚妻子”,就是将来你要与之相伴一生的女子。这样说你明白吗?”
“啊!”杨昊有些吃惊的道:“相伴一生的人,不应该是娘您吗?”
穆文兰哑然失笑,道:“傻孩子,总有一天娘会离开你的,若从时日长短而言,一生之中陪伴你最为长久的,只能是你将来的妻子。”
杨昊不明所以,追问道:“您为何要离开呢?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穆文兰道:“你年纪太小,这世上还有很多事情是你不明白的。”
第11章 女子心事()
杨昊道:“那您告诉我啊,我一定会尽力去学的啊。就好比您每天夜里督促我要牢记背颂的口”
“住口!”穆文兰连忙打断,随即举目四望,神色间有些慌乱,直到看清左近并无人迹后,这才松了口气。
杨昊被母亲举动吓得有些呆了,但迟钝如他,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忙道:“娘,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提起那几个字了。”
明白他是无心之失,又当青天白日难免隔墙有耳,穆文兰便没有多说什么。见儿子战战兢兢地模样,心下一痛,道:“人生于世,最多不过百十年性命。纵使那些修真炼气之士道法精深,体魄较之常人更为强健,不过也只多活百十年而已,终究有身死命陨的那一天。娘跟你说这些,就是想你知道,以后娘也会同所有人一样,离开这个世间,离开你的身边,到那时还不离不弃陪伴在你身边的,唯有你的妻子。因此说日后你与楚姑娘若真能走在一起,结成亲事,那么你务必要把她当作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来呵护;她伤心时,你想着法的让她欢喜;她使小性时,你要忍她让她哄她;当她置身险境时,你就算舍却自身性命,也要护她周全。总之,你要时时刻刻疼惜她、顾念她、爱护她,娘说的这些话,你能记得牢吗?”
对于“凡人莫不有死”这件事,杨昊倒还大概知道,想到母亲终有一日会离己而去,心中莫名生出悲戚之意。只是穆文兰最后几句话着实令他有些郁闷,倒好似刚刚才来到杨家三两天的楚夕柔比自己这亲生儿子还要亲近许多,一念及此,嫉意顿生,两腮鼓起道:“那楚姑娘跟我只认识了才几日而已,算不上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干么要对她那么好?除非她对我好得不得了,我才会像娘说的那样待她。”
他的一点心事,被穆文兰看得透彻,心知他不通世事,许多情由也难以与他说得明白,好在他对自己告诫的话向来不会加以违逆,便加重语气道:“不为其他,只因今时今日,她为你所做的,已然太多了。况且,那么漂亮的女孩子,难道你不该好生对待他,处处讨好她吗?”
“漂亮?哪里漂亮?我怎么看不出来?好啦,就算她漂亮好啦。。。。。。”郭昊兀自不服,但一见母亲目光灼灼的盯住自己,口风立时软了下去。
穆文兰微笑不语,想到楚夕柔不仅品貌出众,可谓百里挑一;又出身名门,拜得名师,前途无可限量。如今却因为先辈一句诺言,而不得不委身下嫁给一个自己可能不爱之人,心底该是何等的委屈?纵然她所嫁之人是自己亲生爱子,穆文兰心绪依然难以平定,为之唏嘘。
“伯母,杨大哥,你们都在呢?”穆文兰正自沉思,忽然听到楚夕柔的声音道。转过头去,见她正俏生生的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两手相握,俏脸微红,显得颇为腼腆。
其实按真实年纪,楚夕柔较之杨昊尚且大着两岁。只是杨昊身子壮健,个子还高出一些,是以楚夕柔这样称呼并不突兀,反显亲近之意。
想到母亲刚才还口口声声赞她,杨昊心下不爽,“哼”了一声,目光瞟向别处,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特别吸引他。
“孩子气。”穆文兰笑骂一声,道:“洛州天凉,楚姑娘可还适应吗?”
“嗯,还好。”楚夕柔道:“婶婶,以后您叫我夕柔就好了。”
“好啊!”穆文兰自然不会反对。她口上不说,但毕竟自己儿子与人家难相匹配,楚夕柔能够毫不怨怼的履行先辈诺言,委实难得,是以穆文兰对她亦是真心实意的相待。
二人俱都存了亲近之意,说起话来便少了许多隔阂。
楚夕柔初到洛州,便向穆文兰请教洛州风物史迹,道:“夕柔生于江南,见惯了草长莺飞,柳绿红花;这几年一直随师父在横断雪山修行,目之所及都是江河封冻,冰雪漫山的壮阔奇景。唯一缺憾的是,还从未浏览过中原腹地的大好山川。据闻洛州城北有名为举鼎山的所在,那里景色清幽,山中有一处古迹,是前代名将岳云举落魄时的隐身之所。这位大将军名垂千古,夕柔一直心存仰慕,目下近水楼台,有心前去瞻仰前人风范,不知婶婶今日是否有空带我去游赏一番?”
穆文兰没想到她对洛州风土人情如此熟稔,正巧她也觉久在家中憋闷,遂欣然应允。
杨昊一听要出门去,立马来了精神,连忙道:“娘,我也要去。”
穆文兰有心逗弄,露出为难之色,道:“这事娘可做不得住,因为主意是夕柔出的,你若想同去的话,须得她答应才行,可是刚刚你还在和人家怄气来着,想来她心里一定很是不快,这可怎生是好?”
杨昊脸色一红,目光扭捏的望向楚夕柔,颇有求恳之意。
不知为何,见他巴巴望向自己,楚夕柔心下竟是一软,况且她本来打算也是要邀杨昊一同前往的,当然不会拒绝,欣然说道:“只要杨大哥愿意,就跟着来好了,我和婶婶两个弱女子正需要男子汉保护呢。”
“好呀好呀!夕柔姑娘心地真好,怪不得娘总夸赞你生的美丽呢!现在不仅娘觉得如此,我也以为你长得好看。”顺遂了心意,杨昊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楚夕柔嫣然笑道:“杨大哥也学会巧言令色了呢,可还记得前日我进门的时候,你还笑话我嘴大来着?”
“哪有这事?”杨昊早将昨日之事忘得干净,但被楚夕柔一言提醒,怔然片刻,恍然记起这话确是自己所说,讪讪笑道:“妹子,我以后再也不说啦”
楚夕柔揪住不放,道:“你的意思是再也不说了,但心底里依然是那么以为的,对吗?”
杨昊不明女子心事,当然无法想象女孩子对自身容貌是如何在意,恐怕他那一句“咧着大嘴哈哈大笑”,楚夕柔一辈子都无法忘怀。可难就难在眼下他有事求着人家,想要说句:“我都认过错了,还要怎样?”但在楚夕柔秋水般目光注视下,却无论如何吐不出一个字来,心中大感别扭。
“好啦,我是在和你闹着玩呢。”楚夕柔报了一箭之仇,打算暂时放过杨昊一马。
杨昊大喜过望,一把抓住她双手,也不想一下有多少人想要将那入手绵软,轻若无骨的柔荑握在掌心,兀自说道:“夕柔姑娘真是太好了!。”
楚夕柔俏脸通红,稍一用力便挣脱了他掌握,眼眸深处一丝厌恶稍瞬即逝。
对于洛州城内道路,杨昊倒比穆文兰还要熟稔许多,出来杨家大门,三人径直穿过了集贤巷,马尾巴胡同,又经过云锦大街,便行至洛州城北门——镇北门。由于是面临举鼎山而建,是以又被称作“举鼎门”。
出城步行三里,便来到一座极大的土山近前,说是土山,其实只不过是占地极广,长满野树杂草的大土坡罢了,只是野旷天低,秋高气爽,难得的令人有心旷神怡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