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布幔、花盆、鸟笼等等,一堆乱七八糟的物件。郭昊心道:“原来是个变戏法卖艺的。”
一个五短身材的男子站在矮几旁边,扬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兄弟我刚才给各位演示过布中取物的法术,可还过看得去吗?”
人群中一名身穿粗布衣衫,大脸见方的汉子道:“不错,只是稍嫌老套了点。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叫老少爷们开开眼。”
祝雪念心下好奇,道:“凰羽门功法无数,倒是没听过什么布中取物的,那是什么法术?”
这种简单的玩意郭昊在洛州见过几次,内中诀窍倒是听人说过,回道:“其实并非是什么法术,只是一些障眼法而已。这人将那些鸟笼啊、花盆啊什么的都藏在身上,然后趁着布幔遮挡时偷偷取出来,大家眼睛照顾不到,还以为都是他从布幔里头变化出来的呢。”
祝雪念恍然道:“怪不得他个子极矮,却穿着那么肥大的袍子,原来是为了藏东西方便。”
围观百姓如何不知这些都是骗人的把戏,只图一笑而已,当不得真,当然不会有人傻到去戳穿人家,打人脸面。可是祝雪念率性天真,无所顾忌,郭昊也是直肠直肚,议论之际竟没想到要压低声音,便传了开去。
那人脸上变色,阴阳怪气的道道:“原来两位都是大地方来的贵客,见多识广,只可惜咱们晏昌城地小人稀,都是些孤陋寡闻之辈,我们看了哈哈大笑,捧腹有趣的东西,在您二位眼里,那可就上不得台面喽。是不是啊各位老少爷们?”言下之意竟是指谪祝雪念二人自以为出身高贵,瞧不起晏昌百姓。
果然,郭昊穿着朴素倒还罢了,祝雪念却是衣饰华贵,人也生得粉雕玉琢,如玉似花,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小姐的排场。众人敌忾之心被这几句话激起,那方脸汉子上前一步,粗声粗气的道:“哪里来的小孩?牙还没长齐,不知深浅。爱看就看,不看就赶紧走人。闲的没事闹人场子,有意思吗?”另一人接口道:“是啊,人家弄些小玩意小把戏逗得大家一乐,只为挣几个小钱糊口而已,你犯得上跟人家过不去吗。”余人你一句我一句,纷纷指责郭昊祝雪念不该多嘴多舌。
祝雪念担心在这晏昌城中,可能也有凰羽门人,是以并不想惹事,强忍着没有反唇相讥。
那人抱臂胸前,洋洋得意的看了一会,见郭祝二人默不作声,自以为吓住了他们,遂假作大度道:“好啦好啦,我看这两个少年年纪不大,像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各位大人大量,就请看在兄弟我的薄面,不要再与他们计较了。”
祝雪念不想惹事,可也不愿受人闲气,瞪了那人一眼,本想就此离开。却在此时,见那人抖出一片白纸,晃了一晃,道:“各位请看,这张纸上有一个字么?”众人纷纷摇头。
祝雪念心中一动,迈出的步子又移了回来。只见那人又道:“大家真的看清了么?”
方脸汉子看来与他相识,开口道:“朱老二,你就别故弄玄虚,吊大家胃口啦。若又琢磨出的什么新鲜玩意,赶紧亮出来罢。”朱老二得意一笑,道:“就你多嘴。我好容易想出来的东西,还不许先过过嘴瘾,炫耀一下?”顿了一顿,续道:“好啦,为了不让大家久等,我就不卖关子啦,接下来我演示的是‘白纸生字’的法术。”
说话之间,竖起食指,装作在纸上写字的模样。众人看得清楚,他指尖和纸张始终隔着一段距离,竟是凌空虚划,并不相接,纸上也不见什么字迹显化出来。如此装腔作势一番,朱老二才继续说道:“我刚刚这番凌空做法,已然在这纸上写下了一首古诗。各位开眼呐!”忽然噗地一声,从口中喷出一团火焰,这把戏他试演过多次,没甚出奇之处。火团一闪即灭,他抢已先一步将纸片凑到炎边上,炙烤之下,上面渐渐显出焦黑字体。
见此情景,围观众人睁大眼睛,啧啧称奇。那方脸汉子走上前去,接过纸来,高声吟道:“问君西游何时还?畏涂f岩不可攀。好诗,真是好诗啊!”
方脸汉子高声朗诵,目光却根本没放在纸片上,祝雪念心中恍然:“他两个是一伙的。”她长居百花小筑,顾丹晨为了给她解闷,便教人送来许多书籍,其中四书五经,诸子百家,上古传说,古今异志,杂事野史,几乎无所不包,无所不有。祝雪念修炼余暇再无别事可做,时常翻看,她人既聪明,记心又好,几年下来,虽然很不愿外人相见,所知事情可不比别人少了。此刻见到朱老二装腔作势,方脸汉子在旁边处处附和,不由得心中雪亮。心中恨他二人刚才挑拨众人,攻讦自己和郭昊,小嘴微微一抿,讥嘲道:“这明明是世上早存在几百年的东西,却说成是自己创出,你这人脸皮好厚。”
这火烤字现的法子确是朱老二是从一个游方道士口中听到,在家试过几次,果然灵验。他以为晏昌城地处偏远,民风朴实,能知晓当中根底的恐怕一个也找不出来,于是才拿出来演示人前,更放心大胆的猛吹牛皮,只说是自己想出来的。此时被祝雪念揭穿,怎肯轻易承认?他倒也老练,向四下百姓抱拳一揖,道:“小弟来过贵地几次,想来大家都是认得的,我人品怎样,还请各位说个公道话。免得这位小姑娘平生误会,污蔑好人。”
话音未落,方脸汉子第一个跳了出来,道:“我说这个小姑娘也真是的,你是故意挑刺来着是不是?”
“你和他是一伙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祝雪念一指朱老二,笑吟吟的道。
第133章 现学现用()
方脸汉子脸色登时涨的通红,憋了半晌才道:“瞎说,哪有这事?”这话却也不假,他其实是当地一个普通百姓,因为得了朱老二几枚铜钱的好处,才答应帮忙起哄鼓噪,只是被人利用而已。此事原也无可厚非,但晏昌当地民风纯朴,邻里相谐,此事若张扬出来,他所作所为不免会被看做伙同外人蒙骗自己乡亲,定然会抬不起头来。
祝雪念瞥见此人掌生老茧,面色愁苦,确然不像奸猾狡诈之辈,但他一直出头与自己作对,必是得了好处,可不能轻易放过。微微一笑,将郭昊腰间那根铁杵的东西抽了出来,在地上划了几划,写出一个字来,道:“你告诉我,这个字怎么读法?”
在场不乏读书之人,见祝雪念所写的是一个“f”字,情知她是在以此考校方脸汉子,都默不作声,心中却都有些莫名奇妙:“她写这个字,是何用意?”
那方脸汉子支支吾吾,难以答对,朱老二挤上前来,道:“不就是个f岩的“f”字吗,这位徐老弟确是不识,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话说出口,恍然醒悟事有蹊跷,指着祝雪念:“你”
那几个读书人已然看出了端的,起始小声议论。祝羽漫正想趁胜追击,将两人的老底揭开,可是她樱唇方启,郭昊已知她占了上风,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朱老二和方脸汉子,有些于心不忍,低声道:“小念,他们也不容易,不如就算了吧。那边有一座唱戏的台子,咱们过去瞧瞧?”
若非朱老二斤斤计较得罪了自己,祝雪念才不屑与他一般见识,此时见他一副窘相,只觉气也出了大半,哼了一声,转向郭昊道:“就你会装好人。”
郭昊讪讪一笑,两人一同走开。身后一个读书人的声音传过来:“徐木匠,这个‘f’字和你刚才所诵‘畏涂f岩不可攀’中的‘f’乃是同一个字,怎么你会认不得?实在是奇哉怪也。”另一人笑道:“然也然也。一鸣兄有所不知,其实在徐木匠心中,这字因为写的地方不同,便也有了高低贵贱之分。写在纸上便识得它,写在地上便认不得了!”此语暗含讥讽,众书生都听得出来,哈哈大笑。
那日风恨昔催促得急,郭昊匆匆写在紫阳道法上的经文并不很多。祝雪念天资绝佳,只用数日功夫,便已全部练成,如今她身上天脉灵力已生,寒气亦受克制,渐缓发作,却尚不能完全清除。为今之计,就是尽快修行后续经文,方有完全康复的可能。
然而郭昊不无担心的是,先前紫阳道法这部册子曾在祝雪念居室内放了一段时辰,若是她曾翻阅过,那么其中经文多寡她必已知晓。是以当下他颇为苦恼的是,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余下经文告诉她知道。
祝雪念见他呆呆出神,对戏台上的热闹却恍若未闻,微觉好奇,道:“你又叫又嚷的要来看戏,怎么到了这里,却连眼皮也不肯抬一下?”
“啊!”郭昊回过神来,道:“我是在想刚刚那个朱老二,明明就是一张白纸,怎么会摆弄几下就有字出现了?”
祝雪念笑道:“原来你是在为这事费脑筋,这种雕虫小技我早就知道的,不然凭什么认定那把戏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郭昊眼睛一亮,道:“你知道?”
祝雪念有心卖弄,却不肯轻易说出,道:“你是想求教喽?那可得虚心一些,并拿出极大的诚意才成。”这些日子下来,郭昊早知她性情顽皮胡闹,可他实在说不出什么精巧连篇的奉承言语,只得连连作揖道:“你教教我罢。”
祝雪念嘻嘻一笑,将如何以做法说了一遍。郭昊脑中倏然闪过一道亮光,一拍大腿道:“想不到竟如此简单!原来朱老二早用葱汁写了那首诗在纸上,晒干后字迹当然隐没。哈哈,妙极,妙极!”聪慧如祝羽漫,又哪里知道老实巴交的郭昊,此时脑子里转的却是别的念头。见他如此高兴,颇觉莫名其妙,道:“些许小事,值得你如此兴奋么?”郭昊只是呵呵发笑。
祝雪念身弱体虚,游赏半日后,虽然她仍又嚷又闹的说着不累,还是被郭昊拖回了客栈,用过晚膳,便先回房去了。
郭昊待在自己房中,又等了一个时辰,确定祝雪念已然睡熟,这才悄手蹑脚的走出客房,跟店东讨了些葱白毛笔